《穿到古代书院搞心理咨询》莫车

61、第61章

　　江云澜本喝着茶，突然被呛到，咳嗽起来。
　　郝院长这一声“长公主”，实在太过突然了，不说现在亭外的丫鬟，就说柱子后面也还有人呢，郝仁就在那里。
　　就这么暴露了她的身份，那还了得！
　　郝院长很快发现了自己的失误，弥补道：“我也是糊涂了。江老师实在不好意思，您和长公主相貌上有几分相似，看见你，我就想起我的救命恩人长公主。今天一着急，就……”
　　“我长得像长公主？真是荣幸啊。”江云澜尴尬回着，眼睛有意无意往柱子后面瞄去。
　　还好，柱子后面没有动静。
　　换上一杯新茶，新茶有点烫，江云澜也不急着喝，等丫鬟退下后，才对郝院长说：“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刚才他们说到郝仁读书压力大，亲戚朋友、老师同学都看着他，认定他一定能和父亲一样，连中三元，入朝为官。
　　“哪那么容易啊。”郝院长感慨道，“他们只看见我人前风光，不知我走过的每一步，既要付出超乎常人努力，甚至运气这东西，也是不可或缺的。”
　　“运气？”
　　“是啊。我那一届考生，虽说也是高手如云，但其实是历年来最弱的一届。我是运气好，才当上那年的状元。”
　　江云澜笑道：“院长谦虚了。”
　　真正的高手，喜欢把成功归结为运气。郝院长现在就把他的连中三元归结为运气。
　　江云澜可不信，郝院长只有运气。
　　“真是运气。”郝院长摇头道：“江老师知道风炎吧，对，就是黄班的风炎，他父亲也是状元。若是我那年遇上他父亲，我考得再好，也只能是榜眼、探花了，绝对拿不了状元。”
　　江云澜心里嘀咕：“风炎的父亲这么厉害？”嘴上还是说：“院长太谦虚了。”
　　“我自己的水平，自己清楚。”郝院长道，“其实，仁儿现在的情况，也许和风炎也有些关系。”
　　“哦？这话怎么说？”在江云澜印象中，这两人貌似不熟，认不认识还不一定呢。
　　风炎每天忙得很，不是练功，就是读书。而且这次乡试，他还没有参加。
　　江云澜常常怀疑，风炎练功累了就读书，读书累了就练功。课余时间，除了吃饭睡觉，他就干这两件事。甚至可能，练功的时间更多些。因为她在校园里遇见风炎，十次中有□□次是在练功。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郝院长道感叹着天赋的差距。
　　郝仁自小在云谷镇长大，和镇上的同龄人比，算得上是天资聪颖了。哪怕是后来院长办了崇德书院，招收了不少外地学生，郝仁在这些人里，学习成绩依旧遥遥领先。他早已习惯了第一的感觉。
　　直到风炎的到来。
　　风炎初来崇德书院，学习成绩并不怎么理想。这其实是因为每次考试，云开他们“三剑客”总会找各种机会进行破坏。
　　但暑假前的期末大考，“三剑客”没有使手段，风炎的水平得到正常的发挥，于是得了个全书院第二的好成绩。
　　江云澜道：“风炎是考得不错，但郝仁才是第一，他考得更好吧。他可是解元，乡试那么多人，他拿了第一！”
　　郝院长微微笑了笑，问道：“风炎是你班上的，江老师可知，他每天用在学习上的时间精力有多少？”
　　江云澜瞥了眼院长身后的柱子，假装在思考，实则观察郝仁的情况。有冷雪在，郝仁不会出什么差错，但她需要知道，郝仁都会有些什么反应。
　　只不过，郝仁一直没有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郝院长又问：“我儿郝仁一天中又花了多少时间读书？”
　　没等江云澜回答，郝院长就自问自答了：“风炎平均一天学习五个时辰，其中有四个时辰是上课时间。之前郝仁一天起码要学习九个时辰。”
　　江云澜很是震惊，郝院长竟然对这两人的读书时间这么了解，她自愧不如。
　　同样让她震惊的是，风炎和郝仁的学习时间，居然差距这么大。
　　可是，郝院长和她说这些，是想说什么呢？
　　承认自己儿子技不如人，没人家聪明？
　　她有些担忧地看了看柱子，郝仁一直都没有出现，冷雪倒是是不是探个头，让江云澜放心他们的存在。
　　但按郝院长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谈法，她很担心郝仁支撑不住，引发更严重的心理问题。
　　“我看郝仁和江老师投缘，您能不能和他说说，让他宽心，别想那么多。他能考第一，我当然骄傲，倒但是考第二、第三也没关系。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江云澜心里觉得既感动，又好笑：“院长这话，可以留着自己和郝仁说，为何要借我一个外人之口？”
　　“唉。”郝院长又叹气了，“实不相瞒，我看见他，这些话说不出来。”
　　江云澜已经不知道，现在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郝院长了。
　　更出乎意料的是，之前一直躲起来没有露脸的郝仁，出现在了柱子旁。
　　江云澜赶忙问道：“院长之前对令公子很严厉？”
　　郝院长居然承认了：“不错。我想，在江老师来之前，我并不是个好父亲。”
　　看到郝仁惊讶的表情，江云澜趁热打铁：“院长怎么会这么说呢？我看这次您就很关心郝仁，还能设身处地为他着想。”
　　连他对手一天学习几个时辰都清楚，这爸爸当的，很优秀了。
　　郝院长道：“我是说，在江老师来之前，我不是个好父亲。”
　　江云澜笑道：“好父亲又没有什么标准。在我看来，能关心孩子，爱孩子，就是好父亲，连我都能体会到院长对郝仁的关心和爱护，怎么不是好父亲呢？”
　　郝院长道：“也就在您面前，才敢这么说。”
　　其实在江云澜来书院之前，郝院长并不会考虑郝仁的想法，或者说，完全没有意识到，郝仁也是一个有自己想法的人。那个时候，郝院长认为，自己的孩子，当然什么都得听自己的，怎么可能有其他会有其他想法？就算有，那也不对。因为父为子纲。
　　郝院长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
　　但自从江云澜来了书院，他的想法不知自觉发生了改变。
　　他看着江云澜和风知行关心性格内向的边缘学生，在他们和黄班学生的相处中，郝院长看到了自己作为长辈的不足。
　　郝仁从小听话懂事，从不让他操心。郝院长更加顺理成章，认为自己的意志就代表郝仁的意愿。
　　但是郝院长也看见了，孤僻的云跃心里潜藏着对蹴鞠的喜爱，自卑的云苔有自己的追求，甚至看着吊儿郎当的云开其实也有颗上进的心。
　　和黄班这些学生比，儿子根本不需要他操任何心，知书达礼，主动学习，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简直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这个爹当得太轻松了。
　　可是，郝院长却发现，自己从来没在郝仁眼里看到云跃踢蹴鞠时的眼神，云跃谈起刺绣时的光芒，甚至“三剑客”之间随意嬉笑打闹的快乐，他十几年来从来没有在儿子眼里看见过。
　　和他们比，郝仁就像个小老头，天天除了读书，就是读书。
　　有好几次，郝院长也想问儿子，有什么感兴趣的事情吗？但一开口，就不由自主地板着脸问：功课温习得怎么样了？
　　乡试成绩出来后，郝仁读书更加拼命，觉也越睡越少，甚至前两天还出现幻觉，说是看见了鬼。
　　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日益消瘦，一脸病容，郝院长开始反思，究竟是哪里除出了问题？
　　难道都怪孩子不争气吗？
　　他辞官回乡，族里长辈三天两头说他，说他不争气，怪他脑子读书读傻了。多好的前程，说放弃就放弃。
　　别人不是他，不曾有过他的经历，两片嘴动一动很容易，反正说话的永远是正确的，权威的，高高在上的，被说的只能卑微地接受自己不行的评价吗？
　　自己受过的罪，摇身一变成为长辈，再把这些原封不动推给下一代吗？
　　他觉得这样不行。教育，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郝院长正忏悔着，突然一声“爹”，郝仁从柱子旁出现了。
　　郝院长回头一看，惊得站了起来：“仁儿！”
　　天天见面的父子这会儿相见，却是两眼泪汪汪。
　　郝仁红着脸道：“您不嫌我不如风炎聪明，他什么东西看一遍就会。”
　　郝院长摇头。
　　郝仁道：“您不要求我和您一样，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郝院长道：“能金榜题名自然是好的，没有也没有关系。孩子，这些都是身外物啊。”
　　“爹！”郝仁眼里闪着泪。
　　郝院长接着道：“风炎和他父亲一样，过目不忘。但他自幼丧父丧母。你有我，有你娘，不愁吃不愁穿，已经强过风炎百倍。”
　　“爹！”
　　“人人都希望自己聪明，儿子聪明。聪明一定是好事吗？”
　　“难道不是吗？”
　　“要说聪明，风炎父亲是爹认识的人里最聪明的了，可他死的时候，才二十几岁。仁啊，活着健康快乐最重要啊。”
　　“爹！”
　　每个孩子，都天然地渴望得到父母的认同。
　　郝仁很幸运，他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