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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60章 ...

  •   冷雪稳稳落在郝家宅院,嘴里缓缓说出四个字:“技不如人。”
      就算是她原先的功力,也做不到郝院长说的,从观月桥没有一点借力就到这里。但人外有人,也许那人可以。
      屋内的郝仁透过窗户,看了她从天而落的过程,惊得嘴巴张得比鸡蛋还要大。
      等江云澜赶到郝家的时候,冷雪已经和郝仁在院子里聊了好一会儿天了。
      江云澜一到,就有丫鬟送上茶水。
      这草木花香,江云澜一闻就知道是桂花熟水。
      连翘离开前,在镇里租了个小店面,雇了两个伙计,把她们之前的小摊发展成小店。只不过,和街边大碗茶比,连翘的熟水目前只能算小众,但也在镇里的有钱人家中刮起喝熟水的风潮。郝院长家也赶上这个潮流。
      书院里不少人知道,江云澜夏天摆摊卖过熟水。虽然没有亲耳听过,但也知道,对于她做生意这件小事,有很多人是看不起的。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依然是大晟朝的主流思想。
      郝仁也有些好奇,江云澜老师当得好好的,怎么会想起做这个?一个女人,在街上抛头露面的,也不容易。重要的是,书院薪水不错,她江云澜不差几个卖水钱。
      “想做就去做呗,自己开心就好了,管人家说什么。”江云澜不以为意道。在现代社会,这叫“斜杠青年”,很常见的。
      “管人家说什么……”郝仁重复着,若有所思。
      冷雪在一旁道:“这位郝同学身上肩负着整个家族,还有书院的重任呢。”
      江云澜大惊:“呦,这么厉害!”
      冷雪道:“那是。”
      郝仁听闻,沉重地低下头。
      江云澜对郝仁道:“不对啊,你们家族的事我不清楚,可我在书院怎么没听说过,最近是派你去参加什么比赛吗?”
      郝仁回道:“没有。”
      江云澜不明白了:“那怎么就担负了整个书院的重任了?”
      她看着郝仁单薄的身躯、蜡黄的肤色,着实有些心疼。这郝仁,压力是大成什么样啊。
      冷雪临时充当了郝同学的代言人。
      原来郝仁的父亲,也就是郝院长年轻的时候,就是他们整个家族的希望。郝院长也很争气,连中三元,一度风光。现如今郝院长回乡办学,郝仁又是院长的儿子,这份家族荣耀的重任自然传到了他身上。
      整个崇德书院,谁都知道郝仁是郝院长的儿子。虎父无犬子,老爹那么牛,儿子自然也不能弱。所以,郝仁顺理成章,也把书院的重任担了过来。
      “我不能理解。”江云澜摇头表示,“你怎么就把书院的重任担过来了?这些关你什么事啊?”
      “啊?”郝仁满眼的疑惑。
      “是啊,关你什么事?”冷雪也附和道。
      郝仁辩解道:“我是长子嫡孙,是父亲的儿子,难道不应该……”
      冷雪冷冷道:“按你的说法,郝院长就应该在京城继续做官,做到大学士,冲刺内阁首辅,而不是回乡开书院。”
      “对啊。”江云澜点头好奇道,“是院长天天在你耳边说,你必须好好学习,才不会辜负家族和书院的希望吗?”
      “父亲没有说,但他是这个意思。”郝仁低声回道。
      江云澜和冷雪互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想到,这也许就是郝仁长期失眠的病因。
      郝仁却没有觉察自己的病因,反而向两位女老师倾吐自己的压力,这一倾吐不得了,直接从午后说到了黄昏,还没有丝毫要停止的意思。
      江云澜也是佩服,这说了差不多有三四个小时的时间,郝仁同学是怎么做到连口水都没有喝,还能说这么多话的?他是不会觉得口干舌燥的吗?
      江云澜自己和冷雪都喝不知道喝了有几碗水了。
      要不是郝家丫鬟前来通报可以吃晚饭,郝仁还可以继续说下去。
      其实郝仁话虽然讲了几箩筐,翻来覆去车轱辘话不断重复,无非是他身上承载太多的期望,这次虽然是拿了解元,但后面还有两大关,对手更加厉害,他觉得不堪重负。更不敢想象,接下来但考试要是考砸了,不知该怎么面对亲朋好友,面对书院同学的眼光,面对父亲长辈的期望,诸如此类。
      听得江云澜也跟着要不堪重负了,但她没有反驳,也没有阻止,而是鼓励郝仁继续说下去。
      这是倾听,是心理咨询技术中的基础。
      十几岁的少年,心里有各种各种的秘密和烦恼,有的深藏心底,有的需要对外倾诉,寻求理解和帮助。
      他们中有很多人,其实是缺乏倾听的对象的。郝仁就是这样。
      有些时候,只要有人愿意好好听这些少年郎讲话,他们就很开心了,还在萌芽中的心理问题,也随之消失了。
      最起码,把不爽的说出来,心里也能舒服许多。
      专业点的说法,这叫“宣泄”。宣泄看着没什么,其实作用很大。
      江云澜记得她大学第一次做心理咨询的时候,虽说学了不少理论,但完全无用武之地,只能和前来咨询的小学妹分享随身带的小零食。小学妹一边吃一边哭,絮絮叨叨地向她倒了俩小时的苦水。
      江云澜正愁着自己没帮上忙时,小师妹擦了擦眼泪,微笑着对她说:“谢谢师姐,我好多了。”
      其实那一次,江云澜什么都没有做。
      郝仁这个下午一下说了那么多话,可能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到被真正倾听。所以虽然他好些话是翻来而去地说,但江云澜还是用眼神示意,鼓励他接着说下去,所以他越讲越兴奋,越说越放松,内心积压的负面情绪得到了良好的宣泄。
      一向冰冷的冷雪今天脾气也极好,虽说是顶着面无表情一张脸吧,但也没有打岔,静静地听郝仁说了一下午的话。
      江云澜本担心晚饭的时候郝仁还会接着滔滔不绝。幸好,郝仁礼仪学得极好。
      食不言寝不语,晚饭的时候,他专心吃饭,一个字也没有说,汤倒是喝了不少,饭后,他就恭恭敬敬行礼退出。
      郝仁走后,冷雪也找了个借口出了餐厅。
      江云澜对郝院长说:“我看院长家的宅院建得十分优雅,不知能不能做个介绍?”
      郝院长自然说可以,只是担心现在天色已晚,园里怕赏不到什么景色。若是在白天,园子里但景致能看得更清楚,更有诗情画意。
      江云澜却觉得没有什么:“秉烛夜游,也是别有一番情趣嘛。”
      她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丫鬟提灯在前开路,郝院长却是很认真地逐一为她介绍自家宅院的特色。
      一路走走停停。
      郝院长说得对,夜里黑乎乎的,还真没什么好看的。
      终于,他们走到了靠近水边的一处院子。这里,是郝仁的房间所在之处,也是今天冷雪使轻功从桥上飞来的落地之处。
      古代没有电,即便提着灯笼,再美的园林魅力也是大打折扣。
      但在这里,郝院长自豪地介绍,整个云谷镇最美的赏月处,一是观月桥,排第二的便是自家这院子了。
      他带着江云澜爬上二楼,凭栏远眺。
      今天又是个月圆之夜。只见不远处的观月桥好似一弯明月。此时,天上圆月,水中月圆,相映成趣。
      月色是美,可惜江云澜没什么心情欣赏。她四下环顾,终于在拐弯处看到冷雪露出的裙角。
      一切准备就绪,江云澜对郝院长说她走累了。
      郝院长便带他到了一处亭台,这里可以一边喝茶,一边赏月。
      江云澜喝看茶,和院长寒暄了几句,正准备慢慢将话题转移到郝仁身上,院长爱子心切倒先提了。
      原来他听闻郝仁和江云澜她们聊了一下午,整个人精神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晚饭也比平时多吃了不少,院长心里十分高兴。
      江云澜适时问他:“院长是否会对公子有很高的期望,比如必须拿状元,做大官。”
      郝院长怔了怔,才微微摇头,道:“没有。您是知道的,状元,高官我都做过,其实不过如此。如果仁儿能中状元,自然是好的。即便不能拿状元,也没什么。我现在只希望他健康平安。”
      江云澜撇了眼柱子后面露出的衣裳,问道:“这么说,必须拿解元、中状元,都是郝仁对自己的要求?”
      “恐怕不全是。郝仁是我儿子,家里人看他,理所当然认为他应该和我一样,一路高中,扶云而上。”郝院长说着,突然皱起眉头道,“难道他的失眠和这有关。”
      江云澜点头道:“怕是脱不了关系。书院学生们都是这么想的。他们说,郝仁是院长儿子,读书好是应该的。我想,令郎读书到失眠,怕是和这些外人的想法分不开。而且,他下午不断和我们重复着,他承受不起考试失败的后果。每每想到这里,他就心思紊乱,书也读不下去,惶惶不可终日。嘴角更是愈发严重了。”
      郝院长听了,急道:“长公主,您说这该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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