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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第152章 ...


  •   “喏,这不是在这儿嘛。”金灵将装着檀木簪的木盒呈递到长路的面前,令长路终于松了口气。“方才在驿馆时程娘子特意交给我并嘱咐我一定要收好的,怎么可能丢呢?”

      “哦。”长路点了点头,但好像又感觉哪里不对,他想了想,忽然和金灵一起惊呼一声:“不对!”

      金灵和长路四目相对,一个不好的念头瞬间钻进了她的脑袋,她赶紧又翻上马车去查看方才在驿站里程子芩同时交给她的另一个包袱。果然,里面除了檀木簪以外,程子芩连龟卜也留下了,此外,包袱里还留了三封信。一封是给薛婕妤的,一封是给李淳风的,还有一封上面写着“恩师孙思邈亲启”。

      “这是何意?”金灵问道。

      长路没再多想,他立即翻身上马,猛拉一把缰绳,即刻又往方才与程子芩分开的地点奔去。金灵见状也眉头一紧,即刻令御者驾马追驰。果然,不出所料,等长路赶回到溪边时,巨石旁连个人影都没有。长路悔恨地握紧拳头,他压制住心头的烦闷,赶紧四处勘察了下,道上马蹄的印迹十分的杂乱,看样子程子芩已经刻意做了一些掩饰。直到金灵赶到时,长路没能出程子芩真实的去向。

      “如何?”金灵焦急地跳下马车,小跑到长路身边。

      长路摇了摇头,叹道:“看马蹄的印记,程娘子是想让我们以为她先回太白山去了,但是……”

      金灵明白了长路的意思,如果程子芩真是想自己先回太白山的话,便不会给孙思邈也留信了。

      “都怪我。”金灵自责道,眼泪忍不住就溢了出来,“如果不是我害怕骑马的话,就不必分开走,那么程娘子就不会丢!”

      长路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此时说这些又有何用。他拿出手帕递给金灵,安慰道:“只怕程娘子就是因为你害怕骑马,这一趟才肯带你出来的。”

      金灵停下哭泣,抬头看向长路,长路接着说:“程娘子如此用心和谨慎,是早就把我们都算进去了。”

      金灵此时也不得不承认长路的推理,确实,一向聪慧机敏的程子芩何曾丢三落四过。这一次,她不仅算计了金灵和长路,甚至还用晕车把自己的身体都利用了起来,看来她今日的出走绝不是一朝一夕的念头,的确是“蓄谋已久”。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金灵无助地问。出了长安城,再要想找到程子芩就如同大海捞针一般了,更何况她还是一根反侦察意识极强的“避雷针”。

      “莫慌。”长路一边安抚金灵,一边也安抚着自己让自己的大脑先冷静下来。他思考了片刻之后,脑中便有了主意。“这样……”

      长路令同行的密探兵分三路,其中两人立即快马返京,将程子芩失踪的消息第一时间呈报给皇太孙李承宗,并且通知长安城里的密探组织即刻开始以长安为中心,辐射性地向外探查程子芩的行踪。另抽两人随他一起前往太白山十常斋,一来可以兵分三路沿途探查程子芩的轨迹,二来也顺便把程子芩给孙思邈的信送过去。剩下两人则负责护送金灵和车马安全返回长安,马车上还有另外两封信就得靠她去送了。

      皇太孙大婚在即,准皇太孙妃却在婚前出逃了,这种事情要是传扬开来,只怕除了皇家和皇太孙会颜面扫地以外,随时还可能牵扯出一大堆人陪着掉脑袋的。

      “这个程娘子,平时看起来既靠谱,又稳妥,没想到竟能干出这么不着调的事情。”长路忿忿地在心里吐槽道,再连带着有些不爽地看了一眼金灵后便翻身上马又朝着太白山进发。

      数日后,曲池坊凝香苑寝殿内,皇太孙李承宗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桌案前,对着桌案上摆放着的檀木簪、明月珠以及程子芩留给他的那封信一动不动的,若有所思。

      “你倒是还知道要留封信给我。”李承宗在心里自语道,脸上满是疲惫,看上去他已经好几天都没有休息好了。眼前的这封信,他已经看了不下十遍。从信中的内容可以看出,程子芩为了此次的出走着实是费尽心思外加用心良苦。她不仅把他想要找寻她的路径都给堵死了,甚至还自以为是地为他把后路都铺好了,不得不说她是真的聪慧,而且异常的“大气”,“大气”到完全不似寻常娘子那般,对待姻缘感情之事,她倒是真的拿得起,放得下。

      “你当真是决绝。”李承宗拿起木盒里的檀木簪端详着。这些天,他的脑子里不仅一直循环播放着他与程子芩过往相处的那些片段,同时还回荡着唐皇李渊一句句直戳他心窝的话语:

      “选择逃避便说明她不是真的钟意”,“如果是真的属心于你,她会连命都愿意给你,又怎会一直苛求于你们当初的约定”,“为郎君生儿育女本就是一个娘子的责任,无子本已是七出之一,更何况她还悍妒”,“即便她为你着想了后路,但她也深知这绝非你最想要的结果,但她仍然选择不告而别,可见在她的中心她更看重自己”,“我巍巍大唐,家世显赫、才貌双绝的娘子何其多,既然事已至此,对于你们之间的缘分,你已尽力,她还是如此,便随她去吧”……

      “咳咳~”李承宗轻咳了两声,连日的夜不能寐令他的身体又差了许多。他再看了眼桌案上的留信,耳边回想着李渊口中一声声“祖父已经老了”的魔咒,他的心中仿佛被压了一块巨石一般,忽然,他将信笺一把抓起、捏作一团,想要就此放下,从头开始,但仅一瞬间他又再次破防,终于还是将信笺又重新展开,慢慢抚平,和檀木簪与月明珠一起收纳进一只雕花木箱中,转身走出了寝殿。

      “吩咐下去,即日起封闭凝香苑,从今往后任何人都不得再踏入此苑一步。”李承宗对着婢女春华吩咐道,随后便走出苑门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出了曲池坊的坊门。

      数月后,扬州城郊保障湖边的旖翠楼上,程子芩正倚在窗边欣赏着窗外的美景湖色。五月的保障湖,杨柳依依,荷尖未露,正是一年之中扬州最春意盎然的时候,这一览青翠入眼着实令人心旷神怡,难怪能引得后世众多文人不惜笔墨地大加赞誉。程子芩静静远眺着,脸上似无波澜。厢房外奴仆轻轻叩了两下门,得到程子芩的回应后随即推门而入,端着一盘茶品走进了厢房。

      “郎君,这是我们旖翠楼最好的顾诸紫笋,请您慢用。”奴仆说完便放下了茶具,退出了门外。

      程子芩徐徐回到桌旁,撩袍坐下,她预洗了一遍茶杯,倒上一盏,顷刻间,茶香扑面而来。这顾渚紫笋的茶叶翠绿细嫩,茶汤淡绿明亮,与窗外的景色甚是相配。程子芩微微一笑,端起茶盏饮上一口。

      “确实鲜醇。”程子芩自语道,心想难怪这顾渚紫笋能成为后世唐代宗李豫的心头最爱,如此惊艳确也不枉被茶圣陆羽评为“茶中第一”。“只可惜……”

      程子芩端详着手中的茶盏,忽而有些落寞。只可惜她品茶的爱好依旧,然而今时不同往日,此时此刻在她身边已再无知音可以共享品鉴了。程子芩一边感叹着,一边继续品着茶。没过多久,门外又轻叩了两下。程子芩说了声“请进”,奴仆便引着以纨扇遮面的旖翠楼花魁缓缓步入厢房。待将花魁送至屏风之后,奴仆再次欠了欠身,匆匆告退。

      程子芩正仔细打量着屏风后那个熟悉的身影,又听一声熟悉的嗓音从屏风后袅袅传出:“唐郎君初次到访旖翠楼,不若让兮兮先为您弹奏一曲《夕阳箫鼓》可好?”

      “甚好,咳咳~”程子芩应道,没忍住咳了几声。几日前的偶感风寒使得她的声音到现下还有些沙哑,她顺势又端起茶盏啜饮了几口茶汤润喉。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花娘兮兮一曲酣畅淋漓的空侯引曲奏罢,程子芩的嘴角微微一扬,心中已有数,此人定是故人没错了。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果然,听空侯弹奏还得找大唐第一的颜娘子。”程子芩评论道。

      屏风后已渐入收尾的乐声戛然而止,片刻停顿之后,颜兮兮问道:“唐郎君可是京中故人?”

      “确是从长安所来。”程子芩承认道,随即又问道:“夕夕名讳可是‘今夕何夕’的‘夕’?”

      屏风后又静默了片刻,随后,幕布后的人影慢慢将空侯立起,缓缓站起身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是‘归去来兮’的兮。”颜兮兮看着程子芩笑道,她这一笑瞬间就将程子芩的记忆拉回到了当初和李承宗一起初探平康坊时的那日。“子芩,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兮兮。”程子芩笑道。

      夕阳西下,暮色渐昏,颜兮兮唤来婢女入房掌灯,程子芩一手撑着下颌,一手重复地旋转着桌上的酒杯,两人面前的几盘扬州小菜已经几近见底,颜兮兮看着程子芩微微翻红的脸颊,转头对着婢女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婢女便端着两碗醒酒的乳酪桃胶又送进了厢房。

      “然后你就逃婚了?”颜兮兮问道,说着将一碗乳酪桃胶递到程子芩的面前。

      “不然还能怎样?”程子芩长叹一声答道,又饮下了手中把玩着的那杯酒。

      “可是……算了。”颜兮兮不再多言,既然是程子芩自己做的决定,那必定是她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那……太孙殿下就没有派人寻你吗?”

      “寻没寻我不知道,但他寻也寻不到。”程子芩憨笑着说道,只是她脸上的机敏之下却略微透着几分苦涩。“和长路分开后,我便就近把马卖了,改走水路,而且我换了装束,化名‘唐宛’,然后一路顺着河流东行,除了太白山,他肯定想不到我还会去哪儿,因为刚离开的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程子芩说完又对着颜兮兮一笑,接着道:“如果不是再往东去就要漂进海里了,我也没想过自己会在扬州停留。毕竟在来这儿之前,谁知道你们大唐没有上海呢?”

      “哦……哈?”颜兮兮听懂了前一半,但后半句程子芩到底说了个啥实在是令她费解。

      “看来这就是天意。”没等颜兮兮细问,程子芩又举起一杯酒敬道,“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我们再饮一杯。”

      说罢,程子芩又仰头一饮而下,随后又提起酒壶想要接着倒酒,只是壶服已空,再也倒不出来一滴。她刚想要唤来婢女再添一壶,却被颜兮兮及时阻止。

      “来日方长,你咳疾未好,还是要保重身体。”颜兮兮说着接下了酒壶,放到另外两瓶已被喝空的酒壶旁边。

      “无妨,我又没吃头孢。”程子芩嘿嘿一笑,又想要呼唤婢女,却再次被颜兮兮打断。

      “都已经开始说胡话了,你今日确实不能再喝了。”颜兮兮一边说着,一边又把乳酪桃胶往程子芩面前推了推,“喏,先把这个吃了。”

      “哈,这个好。”程子芩说着舀了一大勺乳酪桃胶送进嘴里,奶香胶嫩,满口都是满足。

      “也别光说我了。你呢?”程子芩问道。自从上岸后听到路人口中的“旖翠楼颜兮兮”几个字开始,程子芩的脑中就充满了疑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颜兮兮用当初李承宗赠予她的那些西域金币足以和乐人刘迟迟两人一起做点小生意维持生计了,可她现如今又重回青楼,而且身边也不见刘迟迟的身影,想来一定是出了些“意外”了。

      “我?”颜兮兮不禁一笑,道:“被你一语成谶,就‘归去来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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