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琴泠泠》三去梦枝

7、第 7 章

　　大雪纷扬，我倚在窗边，看书院的学子三三两两地下山。新年将至，凛冬岁寒，为防大雪封山，书院让学子们提早归家。自我到蔚山，从未返帝，新年也不例外。

　　每到此时，我都万分伤怀。夏容漆不知何时走近，伸手关上了窗户。

　　“寒风凛冽，当心着凉。”夏容漆道

　　“你怎么不回家？”我装作不经意问

　　“我爹他们今年不回江都了，帝都路途遥远，一来一返怕是赶不上春学。反正在蔚山的时间也不多了，不如留下来。”夏容漆道

　　“哦。”我突然想起我已在蔚山待了四个年头，明年夏末就是返帝的时候。

　　“你一人在这也是闲得无聊，不如我们去找清先生。”夏容漆把我拽上就走

　　清先生显然没想到我们二人会来找他，一副刚起身的模样，连外袍都没穿。他怔愣了几秒，而后丢下一句：“稍等”，就关上了门。

　　“清先生也会偷懒啊。”夏容漆在我耳边小声道

　　还未来得及回他，清先生就打开门邀我们进去。夏容漆带着几分羞愧，扭扭捏捏道：“真是没想到这个时辰先生还没起身，打扰了。”

　　“不用早起给殿下上课，我自是要多睡一会的。”清先生笑道

　　我面带苦笑，掐了夏容漆一把，让他别再说话。

　　清先生收拾好后，带我二人下山采买。山上山下俨然两个天地，山下的村落一片喜庆，更有人家早早地挂上了灯笼，街头巷尾都是卖年货的小商贩。清先生给我二人买了糖葫芦，叫我们跟紧他不要乱跑。

　　我无语望天，感情先生还把我们当作小孩子。而夏容漆那个大傻货，拉着我的手，拍拍胸脯保证我们会乖乖听话，不乱走。清先生见他诚恳，点点头表示满意。

　　已近午时，清先生提议去附近的酒馆吃饭。当地喜食辣味，菜的颜色都鲜红无比。一身火辣，将冰雪都融化了几分。酒足饭饱后，我们三人走街窜巷，终于把过年的东西都买齐了。

　　晚上，清先生在屋内支了火炉，将下午买来的牛腩炖汤喝。那汤香气四溢，我和夏容漆都很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清先生见我二人一副嘴馋的模样，盖上盖子，隔绝了那翻腾的浓汤。

　　“时间还早，给你们讲讲当年的故事吧。”清先生道

　　上回说到，裘佳和岩清自桐山返帝后，彻查皇陵失火案，匠织阁推了一名官员出来顶罪，官员名叫何应良，水都人。裘长震怒，令即刻下狱。那官员的家被查抄，唯一块祖传玉佩不翼而飞。

　　岩清从风雨阁回到乐今楼的某天早晨，一块带血的玉佩孤零零地躺在桌上。巧的是，那官员在狱中自尽身亡。

　　岩清带着玉佩赶到风雨阁，华北故也在。华北故接过那块血玉看了一会，有些不解道：“这玉上刻有一个徐字，非何，不知是不是何应良丢失的那块玉佩。”

　　“据我所知，此玉乃是水都云水县的云水玉。”岩清道

　　“何应良乃水都清水县人，云水县与清水县相隔较远。”裘佳沉思道

　　“我早年在水都曾与一徐姓少年对论治水之策，恰巧就在云水县。那少年对治水颇有见解，看样貌应该跟何应良大人年纪相仿。”岩清斟酌道

　　“何应良当年凭借《治水论》在科考中拔得头筹，被举荐入匠织阁专司水利。”华北故道

　　“我在蔚山时也曾读过此论，与那少年谈论内容极其相似，我以为他二人师出同门，是以并未放在心上。”岩清道

　　“看来何应良的身份，是探破此事的关键，得往云水县走一遭。”裘佳沉吟道

　　“新年将至，若你我此时赶赴水都，必会引起玄品中和裘闻的怀疑，只怕打草惊蛇。”

　　“我和岩清同去，岩清与他也算有缘。你留在帝都，随时策应。”裘佳对华北故道

　　华北故看了岩清一眼，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岩清和裘佳赶到云水县的那日，已是大年初二了。行路匆忙，为防走漏风声，他们都在马车上草草进食，除夕和正旦都在荒郊野岭听孤狼。

　　进入城内，洁白的雪面上还有残存的燃尽的鞭炮，裘佳看着街上风格迥异的门神和对联，来来往往的人互道新年吉祥。有人喜气洋洋，有人风尘仆仆。裘佳、岩清和长风相视一眼，默默无言。当夜，裘佳命长风在租住的院子里支了一口锅炖牛肉汤。

　　那汤直暖到人的心里，三人狼吞虎咽，驱散了连日的疲惫和寒气。裘佳给他二人斟了一杯酒：“平安顺遂，新年快乐。”

　　刹那间，巨大的烟火在天空绽放。绚丽的烟火照在三人身上，预示着前路顺利。许久之后，岩清才意识到，那极美的一瞬，终将用漫长的黑夜来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