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同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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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向北，沟壑和陡坡都明显少了许多，车子开起来也没之前那么颠簸。
两人路上偶尔会闲聊两句，虽然大多是唐年先开口，但对方却没有敷衍了事。
无论唐年聊什么话题，玄陆离或多或少都会认真地回应。能感觉到她有意地收敛起清冷的秉性，竭力维护着相对融洽的气氛，生怕唐年的话落在地上砸不出个声响来。
唐年觉得自己兴许是对她的外貌有着先入为主的印象，以为对方要么是个横鼻子竖眼睛的臭脾气，要么是个寡言少语的闷葫芦。
没成想一路交流下来，她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自己的情绪，就像是那种予取予求的百宝囊。甚至她有些颌首低眉的瞬间，会让唐年恍惚这是朵任人摧残的娇弱小白花。
虽然小白花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
此时的小白花正在转动着车载收音机的按钮，试图让从滋滋啦啦的杂音中找寻到尚存的调频。
“别费劲了，没有用的。”
唐年余光撇见她默默地收回手，扭过头看着窗外沉默不语。
唐年不禁怀疑自己方才的语气是否太冲，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解释道：“我不是说你，我是说这个破收音机没有用。不过，车上可以放磁带听，你想听什么风格，民谣还是爵士？”
“安静一点的。”
“那就民谣吧。”
唐年指挥着玄陆离在手套箱里翻找，“你往里面找找，我记得车上有磁带来着。”
玄陆离一边找着，一边有意问道：“你的收音机是坏了吗？需要修吗？”
“不用，修好了也没用。都会的长官们不希望我们拥有传媒资讯，所以九幽城里压根儿收不到调频信号，收音机就只能当个摆设。我也是高价买回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被忽悠了。”
“那你没去找卖家退货？”
“找了呀。人家跑路的速度，比我反应过来的速度快多了。”
“确实，能逮到人傻钱多易上当的买主也挺不容易的。”
“你在暗讽我脑子不好使吗？”
“我明着说的。”
玄陆离从手套箱里找出三张磁带，递到她面前，“要放哪个？”
唐年的手在磁带上面停顿了一下，有些迟疑地眯起眼睛反问道：“刚才选的哪个来着？我有点忘了。”
玄陆离无奈地看向她，“是民谣。”
“嗷，对。”
唐年抽出印着黑色封皮的磁带盒，打开塑料盒将磁带送进播放器的入口。
一段倒带的杂音过后，传出一首曲调悠扬的乡村民谣小调。零零散散的木吉他伴奏声下，女声低沉而缠绵，讲述着一段缱绻的情爱往事。
“十二月十七日的十点十分，
听说她正在结婚。
海边很久都没起过风，
明天会不会突然降温。
一支烟抽到黄昏，
我发现我没有想象的伤心。”
这首歌唐年曾经听过一次，记得好像是一部电影的插曲。
主角与初恋分手十年后第一次重逢之后，自己一个人坐在末班公交车时，耳机里放的就是这首歌。
唐年对于电影里面的情情爱爱没有切身感受，甚至到现在还在疑惑：“她为什么抽支烟能给自己抽伤心了呢。”
不过这不影响她觉得这首小调很有味道，忍不住跟着磁带哼了起来。她的手指随着节奏在方向盘上敲击，哼唱的旋律中轻快跳脱，半点没有原唱中追忆往昔的眷恋。
彼时西边的晚霞热烈而又灿烂，落日余晖撒在车前盖的铁皮上，噼里啪啦地跳着小圆舞曲。
车辆行驶在空荡荡的大漠公路上，唐年余光中感受到一股比阳光还灼人的的注视。
她抽空回望过去，只见隔壁的人手肘搭在车窗上，撑着头似有深意地看着自己。
“干嘛？”
“不干嘛。”
玄陆离自若地收回视线，半点没有被抓包的窘迫。
副驾驶的车窗大开着，温热的晚风偷溜进来吹起她的发尾。其中一缕发丝随着风起起伏伏，越过两人间隔的界限，最终发尾盘旋而上，绕住了唐年搭在中间扶手上的手腕。
唐年感受到腕间传来的痒意，却未觉得恼人。甚至她挂档时都有意放缓了动作，显然并不急着将发丝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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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的汽车翻过无人区边界的陡坡，驶上了通往九幽城的公路。道路弯弯曲曲，放眼望去，只在视野的尽头能看到一个小村庄，零星地散落着几间小茅屋。
此时残存的夕阳正与地平线在无尽缠绵，微风挟着晚霞打着转儿似地往人身上蹭，连灰突突的荒漠也像是被加上了柔光特效。
这一路上，除了捡到一个玄陆离，倒是没有遇到其它麻烦。
眼看着天色渐晚，唐年打算先找个汽车旅馆凑活一晚上。
落脚的汽车旅馆还是玄陆离找到的。
一开始唐年沿着公路开了好一阵，都没遇见还在营业的汽车旅馆。她赌气地将车停在路边，想着要不干脆露宿街头算了。
正在她打算破罐子破摔，寻摸在哪铺睡袋更合适的时候，玄陆离示意她往后面看一下。
唐年一路都在找寻能住人的房子建筑，没注意来时竟然路过了一个广告牌。
广告牌的最下面一行，清晰地写着“汽车旅馆东行十五公里”的字样。上面同时还用了好大的画幅，印着“极地深海，好水好虾”的公路广告。
一颗颗圆润鲜亮的虾球，仿佛都在嘲笑她好瞎好瞎。
唐年刚把皮卡停在汽车旅馆的门前，无意间瞥见斜对面一辆崭新的黑色越野车，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个样。
玄陆离察觉到她的不悦，连忙问道：“怎么？”
“对面车上挂的平安扣有点眼熟。”
“熟人？”
“如果确实是他的话，这波应该叫冤家路窄。”
唐年一边用通讯器让人去查对面车辆的信息，一边给玄陆离解释道：“我一路被人追杀到无人区，就是被这个崽种惹的事。”
“什么事？”
唐年叹了口气，回忆道：“去年年底，都会的探索队宣布发现了史前文明遗留下来的能源晶体。九幽城那时能源濒临枯竭，于是便申请到了其中的一小部分。前些日子，我接了一个任务，要将能源晶体带回城里的安全区。”
“能源在现在是个稀罕物，多的是人想独吞。为了避人耳目，我就在车上只放了一个空箱子。真正的晶体我让三德子，”
唐年指了指对面的车。
“就是这个崽种，从另一条路偷偷载回城，结果他连人带货都给我玩失踪。
他弄丢了晶体，但事儿被算在了我头上。
我的安全积分被强制消除，人被下了悬赏令追杀到这。那些觊觎能源晶体的人，怀疑东西被我私藏，也翻了天想找到我。”
玄陆离听她说完，沉默一会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有可能是针对你的圈套。”
“用得着吗？为了搞我，整这么大的阵仗。”
说话间，唐年的通讯器上有了动静。她以为是关于三德子的行踪有了眉目，直接当着玄陆离的面接通了电话。
“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不，是别的消息。我搞到一张都会危情局内部文件的偷拍照，我在上面看到了你的名字。”
“抓我干嘛？我跟他们无冤无仇的。”
唐年不理解自己为何被都会的机构盯上，电话对面的人也对此毫无头绪。
“我的线人权限不够，查不到你出现在名单中的原因。不过她打听到，危情局为了抓你特意派了个代号九天的特工。听说这人是危情局不知从哪请来的外援，保密工作做得特别好，身份资料背景底细一概不清楚。你自己在外面千万小心，实在不行我想办法先安排你回安全区。”
唐年略有迟疑地挂断了通讯器，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玄陆离。她有心想问玄陆离一句，你知道九天吗？
不过她终究还是没将这话问出口。她怕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从此生根发芽。
“走吧，没准儿我们今天会和那个坏事的崽种碰上呢。”
玄陆离没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记下越野车的样子后，才收回视线紧随着唐年的脚步下了车。
在进旅馆的门前，她暗中在自己的通讯器上也发出去一条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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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旅馆门前停放的车辆只有寥寥几台，其余大片的空地都堆放着劈成段的木柴。中央是一个直径超过三米的大火盆，上面积攒了一层厚厚的木炭灰烬。
旅馆的主体是一栋二层排屋，门厅里面的装潢同外面看着一样简陋。
三块破木板搭成的吧台后面，一个年纪很大的老人，正靠在躺椅里睡得正熟，连有人进门都没反应。
唐年吃不准幽幽晃晃的吧台，会不会敲一下就轰然倒塌。于是她干脆两手叉腰，俯身到老头耳边，大呵一声：“打劫啦！”
老头掏掏耳朵，揉揉眼睛，慢悠悠地起身。像是耳背没听清似的，探个头问道：“打谁呀？哪打架啦？打死了吗？”
“没打呢，还没打呢，晚上打，别睡太熟记得看。”
唐年随口扯了两句唬弄过去，说起了正事：“我们住店，要两间房。”
“俩人，五百，上楼右拐第一间。没热水，没拖鞋，加油自助，油费另算，午夜锁门，六点再开。”
老头边嘟囔着，边慢悠悠地从身后取下来一把钥匙，放在吧台桌面上推过去。
“老板，我说我们要两间房。”唐年伸出两根手指，特意强调道：“二啊。”
“我认识数啊，”老头眯着眼睛，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说：“这世界上的好多东西啊，不是你想要就有的。方圆百里只有这一个落脚的地方。就一间房，你要不要？”
唐年回身与玄陆离对视一眼，见她没有表露排斥的意思，只得妥协道：“行吧。”
“这才对嘛，两个人，五百。”
“五百？你这老头也太黑了吧，哪有按人头收费的！”
老头慢悠悠地抬起手臂，指节敲打着身后的木板告示栏。
“看看最近多少起失踪报告，这里面可大多数是被刑天吃掉了。这天，马上就黑了。要命，还是要钱，可得快点掂量清楚。”
老头仰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阿年，我……”
玄陆离刚要开口，就被唐年打断：“没事，你既然跟我一起，就没有让你睡在外头冒险的道理。”
唐年丢给老头一枚金叶子，安排道：“帮我弄些吃的来，别饿到我朋友。”
一枚金叶子值好多个五百，老头放在嘴边用仅有的两颗牙咬了下，笑吟吟地收起来。
“你也知道，物资紧缺嘛。安全区已经一个月不往这边儿送补给了，我这也是吃了上顿没下的。想吃饱肚子还是要回安全区，这荒郊野岭的，连根能吃的草都没有。”
“喂！你这不是骗钱嘛！给我退钱！”
“唉，年轻人大方一点嘛。”老头捂紧自己的口袋，打起商量来，“我给你我这里最好的房间，最大，最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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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口中的最大最好也就只能听听罢了，不过好在房间还是干净的。
“靠窗的床更安全一些，你睡那吧。”
玄陆离对此没有异议，她一路上都全然接受着唐年的安排。“我都可以，听你的。”
“入夜之后刑天会开始出来觅食，我们只能暂时先在这住上一夜，等天亮之后再走。”
唐年在自己的大号帆布包里翻找了半天，终于掏出仅剩的一块压缩饼干来。她将饼干扔到玄陆离的床上：“你先凑合着吃，等明天回到安全区，我再好好招待你。”
“那你吃什么？”
“我不饿，不用管我。”
唐年满不在意地摆摆手，对她来说眼前紧要的事是先洗个澡。
直接当着玄陆离的面，唐年就很不见外地将吊带背心脱了下去。她见玄陆离看了过来，还顺便调侃道：“随便看，不客气，当作送你的见面礼。”
黑色内衣下面半遮半掩的堪称一份豪华大礼，不过玄陆离的注意力却被下面吸引住了。
唐年的腰身紧致平坦，更有着出众的肌肉线条，而玄陆离的目光就在她的腹肌下缘。
“那里怎么红了？”
唐年低头看了看，一下子就了然了。
“刀柄磨的，硌了我好半天。”说着，她就把藏在腰带后面的匕首扣了出来。
拿出这一把还不过瘾，接下来，玄陆离就见她反手从后腰拿出一把短刀，从马丁靴靴帮里抽出一把蝴蝶刀，在裤子口袋里摸索出一把弹簧刀。
抬手捋了捋头发的功夫，她摸到自己的耳饰又想：“哦，这上面还能卸下来一把飞刀。”
“你竟然在身上藏了这么多把刀。”
“保住一条小命是很不容易的哦。”
唐年翻开肩带，露出小指指尖大小的一截刀片，炫耀道：“看，我这里还有呢。”
“没办法，谁让我的命在九幽城这么值钱呢。”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同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