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玄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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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陆离走后，巷子深处的暗色中逐渐飘出一个黑影来。
沧九条通感到黑影走近，习以为常地将铜钱收起，以免灼伤到来人。她躺回椅子里，慵懒地翘着脚。
“三儿，刚才她在的时候，你怎么不敢现身呢？”
“拜托，我是鬼唉！”
鬼无常在她身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屑地说道：“虽然我生前是短命鬼，但我都做鬼了，当然想做个长命的鬼。我可不想为了看她一眼，自己再被灰飞烟灭了。”
“你也看出她来头很大了？”
鬼无常相当认同地用力点头，好奇地问道：“她究竟是谁啊？竟然你们整个沧氏一族都替她卖命。”
“她就是玄女。”
“上古战神！”
沧九条摇摇头，不免有些惋惜地说道：“可惜现在不是了。现在她在神仙圈，被视为遭天道抛弃的废神。”
“为什么会这样啊？”
“因为天玑石，上古时代出现的一块破石头，上面写了些狗屁预言。”
沧九条拿出那本家中传下来的古籍，翻到中间的一页指给鬼无常看。
混沌转世，天地无形，
冯冯翼翼，洞洞灟灟；
柱折维绝，日月逆移，
道还虚廓，众神式微。
鬼无常虽然识得上面大部分的古老文字，不过读起来依旧磕磕绊绊。
“什么意思啊？”
沧九条将古籍仔细地收起来，不紧不慢地给她讲解道：“天地万物始于混沌，而万物天地又将归于混沌。这个预言简单来说就是，混沌现世，世界末日。到时候甭管是天上神仙，还是地下虫豸，大家全都得死。”
“啊？这么严重呀！”
“对于寻常人类与生灵来说，死亡本来就是必然的结果，这个预言并没改变什么。而真正忌惮这个预言的，其实是天上的那群神仙。”
“祂们担心生命永恒的神，也会随着末日一起湮灭。于是祂们决议在混沌现世前，清除混沌在世间的一切痕迹。”沧九条停顿了一下，有些遗憾地继续说道：“然而很不巧的是，当时有位天神正是混沌转世。”
“然后呢？”
“她被众神逼死了。”
沧九条深吸了一口气，沉重地说道：“众神怕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永生，便与天道合谋招来最重的天谴，将她挫骨扬灰，碎魂断魄。”
“好惨啊，”鬼无常想像着那场面，畏惧地打了个寒战。“但是这跟玄女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位天神是玄女的妻子，是她盟过誓约的爱人。”
鬼无常回想起刚才在暗处偷瞄到的清瘦女子，更觉得她的模样在脑海里愈发得凄凉，不免心感同情。“那她该多难过啊？”
“上古的神仙现如今也不剩几个了，大多数对此事也讳莫如深。我也仅是听说，玄女当初为了报仇，只身向众神宣战。”
“最后谁赢了啊？”
沧九条摇摇头，“弑神之战，没有赢家。神族经此一战损失惨重，也真如预言所说，走向式微的没落之路。”
“那玄女呢？”
“她离开了神域，从此以后，不再为神。”
鬼无常不开心地瘪着嘴，推着沧九条的肩膀催促道：“不行不行不行，你必须要帮玄女。她不是要那个什么天玑石嘛，你赶紧去帮她找到。”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沧九条被她推得一晃一晃的，慢腾腾地应答道：“你不说我也会想办法去找，我这不是想在走之前再搞点事嘛。”
“你又要搞什么事啊？”
还没等问出她想干嘛，鬼无常就瞥见唐年看完热闹回来，连忙溜回暗处藏起了身影。
唐年看到卦摊只剩下一人，当即就意识到出了问题，气势冲冲地跑过来质问道：“玄陆离呢？你把她怎么了？”
“怎么就一定是我？就不能是别人吗？”沧九条晃悠着椅子，不紧不慢地反问道。
唐年也不跟她多墨迹，一把抓住她脖子上的链子，将人直接从桌子后面提溜起来。
对于自己像个小鸡仔一样被唐年轻易拎起来，沧九条确实有些意外。
“你看着挺瘦的，这一身肌肉可真不白长的。”
“我的拳头也不是白长的，需要让你感受一下吗？”
“那劳烦您瞄准颧骨打，尽量别带到下巴。”颈间的链子被越勒越紧，沧九条却依然是无所谓地态度，“我关节不好容易脱臼，到时候就没法儿告诉你人去哪了。”
“再问你最后一遍，她人呢？”
“算完就走了呀。”
“我让她在这等我，她不可能先走的。”
“腿长在人家身上，人家想走就走了呗。”
唐年沉着脸，不放弃地追问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地走，把你知道的细节都告诉我。”
沧九条将唐年心急的模样看在眼里，心下已经有了打算。
她表面是吊儿郎当的态度，实际上选择性说出的全是真话。在利用不像真话的真话消磨掉唐年的耐心之后，也就到了顺理成章把假话说成真话的时候。
她刻意露出一副在内心挣扎许久的样子，纠结地开口几次才终于说道：“好吧，我说实话。有一伙人过来将她带走了，领头的人威胁我不能告诉你。
“他们往哪走了？”
沧九条心思转得飞快，既没有指一个相反的方向，也不打算让唐年太快找到人。她装作害怕的模样，颤抖着手指向一个与玄陆离离开相近的方向，用非常微弱的气声说道：“那……那边……那边……”
唐年得到线索也不再为难她，扔下她便朝着指的方向去寻人。
沧九条拍着自己的胸脯顺气，余光注意到身后的黑影又鬼鬼祟祟地出来了。
“你这个鬼真不讲义气，留我一个人应付，好悬没被她勒得背过气。”
“你犯你的贱，别什么事都带上我。”
鬼无常很不理解沧九条刚才的行为，“你说你招惹她干嘛？明明答应了玄女要拖住她，你看你干的算什么事啊！”
“那猜猜我想要干嘛？”
“鬼知道你要干嘛？哦不对，我就是鬼。”鬼无常停顿了一下，继续气冲冲地说道：“鬼都不知道你要干嘛！你根本就没对玄女的事上心。”
“我还不上心？我都把传了八百辈子的道袍拿出来穿了！你是不知道那些老古董多有味道，差点儿熏死我！”
“少骗鬼了！你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故意坏她们两个的事。”
“这就是你不懂了，这明明是我的精心设计。”
沧九条腿搭在桌子上斜躺着，满脸写着对自己的满意和骄傲，翘起的脚眼看着就要支到天上去。
“吊桥效应知道吗？不一起历经考验、交付生死、并肩作战，她们俩怎么能快速升温。这两人我一打眼就知道，都是半条命没了也要自己扛着，不让对方担心的主。全靠她们自己努力，没个百八十年我喝不上喜酒。”
鬼无常能成为一个鬼，归结到底是她本就不聪明。不太聪明的鬼，轻易就被她这套说辞给唬住了，愣是憋了半天没寻思出一句反驳的话。
不过鬼无常跟在她身边待了很久，一点点从小鬼熬成了老鬼。
总的来说，时间弥补了智商的缺陷。
鬼无常就算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但也清楚她向来没什么好主意。
“我才不信你！你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鬼无常隐去身形，气冲冲地往巷子口走去。
“我要自己跟着，有问题第一时间帮她们两个解决。”
鬼无常在后面悄无声息地跟着，远远地看着唐年顺着沧九条给的方向寻找踪迹。但她知道，玄陆离被人绑走这事，根本就是骗唐年的假话。
正当她担心唐年找不到线索，想要暗中出手帮忙的时候，忽然看到唐年从地上捡起一件皮衣。
唐年拿起皮衣看了一下，当即脸色一变，抬脚就沿着路追了过去。
鬼无常见此刚准备继续跟上去，身上贴着的灵符就闪起光剧烈抖动。她不顾阻拦想继续向前，还没飘走半步就被一股力道强行吸了回去。
“回来吧你！再跑远一点魂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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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陆离此时正被以一种极不舒服的方式吊着，不舒服得使她有些生气。她的头上罩着黑布，又闷又厚几乎透不过气来。
很不巧的是，她的身体也像是凑热闹一般跟着疼痛起来。这回不光是心口痛，连脑仁儿都似要炸了一样。
偏偏她的手又被束缚着，没发拿出随身带着的止痛药。
玄陆离深吸一口气，只能靠分析自己的处境来分散对疼痛的注意力。
作为一伙不专业的绑匪，这些人已经做得很好了。
前脚她刚落单，后脚尾随的人就动了手。
像是尽力践行绑匪守则一般，他们控制住玄陆离的第一时间，就将黑头套罩在了她头上。他们勤勤恳恳学着当绑匪，认真的模样让玄陆离都想为其鼓个掌。
如果她的手没有被绑起来的话。
玄陆离一路上都没有反抗。
即使他们将她的手捆到头顶，双脚离地吊在房梁上，玄陆离都忍住了出手的冲动。
玄陆离不是第一次将自己置身于危险被动的境地。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味道和声音是最好的推测依据。四周的味道，甚至不需要她特意去辨别。这是一股经久不见天日的味道，混杂着刺鼻的腐朽味和肆虐的汗臭味。
尽管玄陆离放缓了自己的呼吸频率，这股阴馊味仍然四处萦绕，像是伺机要渗透她的肌肤一般。
不出意外，这里是个做水产生意的地方。
涉及水产生意，又对唐年有所图谋，同时符合条件的人并不算太多。玄陆离来九幽城前做过一番调查，列了一张待解决的麻烦清单。上面的人或多或少，都同唐年曾经有过一些恩怨纠葛。
眼下，玄陆离已经从麻烦清单中锁定了目标对象，只等见到人后一并出手解决。
那些人将玄陆离绑来后，就跑到一边打牌去了。她在心底默数着时间，等了足有一刻钟，附近才有脚步声响起。
头上的黑布袋被一把摘下，玄陆离甩了甩被弄乱的头发。
这地方虽然环境不怎么样，但好在舍得用电，数颗大功率的白织灯照亮了整个房间，也照清了她面前的人。
一开始绑她来的男人正坐在门口的桌边，旁边还有两个五大三粗的同伙。粗鲁地掀开布袋的那位，正将她炫耀似的展示给他的老大看。
黄景祥今个晚上在丽花皇宫没能玩得尽兴，闹腾一通发了好大的脾气。直到听说手下逮到机会将唐年的同伴绑了来，他才觉得喝进嘴里的酒，稍微有了些意思，
他等不及喊来更多人手，只身开车到地方打算验验货。等看清玄陆离的正脸，黄景祥饶是终日万花丛中过，这次也不禁呼吸一滞。
他眼睛滴溜一转，扭头问向他的手下，“唐年怎么还没来？”
“估摸着快了。兴许是她需要沿途打听，才耽搁了时间。”
“你们绑人来，有人看见吗？”
“哥几个特意挑人多的地方动的手。”
“沿路留了记号？”
“您放心，唐年只要有心，就一定会找来。不过……”手下挠挠头，讪笑地试探地问道：“小的有一件事弄不懂，您怎么算准唐年一定会来呢？”
“她一定会来。”
黄景祥很笃定地点点头，洋洋自得地说道：“我还不知道她？她在路边碰到人被欺负，就算不认识都会冲上去帮忙。这回自己的朋友被绑架，她能不来救人？”
“还是黄少您想得周到。”手下热切地奉承道：“而且盯梢的弟兄说，这女的和唐年关系看起来不一般，单为了这么一个美人她也得来呀。”
“别说，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货色。”黄景祥眯着他不大眼睛，舔舔嘴唇说道：“我有点后悔了，这个美人我想要，唐年手里的晶体我也想要。”
“黄少，一会唐年到这还不是任您摆布。”
黄景祥满意地点点头，拍着手下的肩膀，交代道：“一会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唐年只要进了门，就别让她活着出去。”
玄陆离自从被绑来就一声不吭，不见半点慌张之意，更没有发出一声惊呼。等他走近才终于开口，说了到这里后的第一句话。
“你是……黄景祥？”
“正是本人，”黄景祥见她认得自己，不禁有些沾沾自喜道：“美女竟然知道我？是我的荣幸，还是我太有魅力呢。”
“那一定是黄少您魅力不凡，远近闻名呀！”他的手下连忙凑到他身边，谄媚地溜须道。
玄陆离冷眼看着他油腻且自信的嘴脸，丝毫不因自己被吊着而失了气势。
“你过来，我问你个问题。”
黄景祥只当她是个无力反抗的柔弱女生，全然没有戒备地凑近上前道：“美女的问题，我自然洗耳恭听。”
玄陆离眉眼间的神色非常倦怠，显得格外冷漠。
“还有其他人指使你针对唐年吗？”
“关其他人什么事。”
黄景祥不以为然说道：“我还怕别人听到风声，跑过来跟我抢晶体呢。”
玄陆离继续冷静地质询道：“也就是说，你可以为今天发生的事全权负责，是吗？”
“你什么意思？”黄景祥品出一丝不对劲，疑惑地抬头看向她。
“意思是，解决麻烦必须从源头下手。”
玄陆离话音刚落，就挣脱开早就割断的绳子，用手臂锁住黄景祥的脖颈。她抬脚踢飞椅子砸向旁边的手下，手撑着黄景祥助力，一跃而起又踹上另一人的头。
旁边的小弟反应过来，抄着家伙朝着玄陆离的面门砸过来。玄陆离一把将黄景祥推了出去，和他头碰头撞个正着，两人皆是人仰马翻。
另一边有人趁玄陆离分神从后面凑了过来，很是不客气地拾起重物砸了过去。
玄陆离左腿的腿弯被砸中，单腿跌倒跪在地。她倒吸一口冷气，翻着白眼憋住了呼痛声。
她忍着痛意顺势低下身，手疾眼快地从身侧抱住偷袭者的腿，往前用力一拽将人摔倒在地。
她拾起掉落在手边的棒球棍，一棒子又挥翻一个想要扶起黄景祥的狗腿手下。
虽然拖着一条半断不断的伤腿，但这丝毫没影响玄陆离出击的速度。她快步上前捡起地上的麻绳，趁着黄景祥还没缓过来，直接绕了两圈到他的脖子上，将麻绳打了个结提溜在手里。
外面守着的小弟们听到动静，一股脑儿地闯了进来。四五个人抄着家伙，将玄陆离围在了中间。她一手拖着勒得憋红了脸的黄景祥，一手挥着棒球棒同他们继续厮打。
玄陆离仗着自己不会死，向来擅用不要命的打法。
偏偏今天碰上的这群人还想对唐年不利，玄陆离动起手来更是招招下了狠手。
余下几个打手虽然人高马大力气足，但论技术，没有玄陆离实战经历丰富；论拼命程度，又没有玄陆离不要命。几人一起上都抵不住她，更别说还要顾及被像狗遛一样的自家少爷，僵持了没多一会就被打翻在地。
玄陆离扫视着四周，检查还有没有漏网之鱼。她撑着棒球棒正要从地上起身，忽然听到“砰”的一声。
她偏过头去看，只见库房的铁门被人一脚踹开。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玄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