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试探倒计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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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越往后推移，夏季的暴脾气才渐渐显露出来。碧蓝的天空一览无余，带着爆裂能量的炙热炫白的阳光在空气里膨胀，让人睁不开眼睛。风在这样的热量下也避其锋芒，不再现身。
不知不觉，他们在乡下也快呆了一个月的时间了。
这天下午，一家人吃完午饭，正是打盹的时候，岁丁时正要回房睡觉，却见爷爷戴着草帽，手上拽着钥匙，显然是要出门。
“阿爷，去哪啊。”岁丁时靠着门框，打了个哈欠。
“采莲子，来不来。”爷爷从鞋柜里翻出雨靴，上面落满了灰尘，爷爷伸到屋外，在门槛上敲两下，扬起大片灰尘，随后夹到腋下。
“来来来！！”岁丁时一听，立马精神了。
他小时候在老家过暑假，最喜欢的就是去莲塘采莲子，那会儿他还小，爷爷不放心他，就只让他在池边玩泥巴，不让他在池里乱跑，现在有机会，哪还不抓紧。
“行，去换身黑色的衣服，你穿这身回来就不用要了。”
岁丁时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白T，耷拉着拖鞋进屋换衣服，嘟囔道：“不是有防护胶衣吗？又脏不了。”
爷爷年纪大了，但身体可不差，听到岁丁时的话，好笑地把他往房里赶，“你可得了吧你，等会玩疯了，看会不会脏。”
两人动作麻溜，很快就收拾好出了门，岁丁时跟在爷爷身后，心情极好地哼着小调。
在看到站在三轮车旁的人时岁丁时笑不出来了。
显然部持已经等了有一会了，正借着车挡太阳，低头看手机。听到声响后抬头，眼神波澜不惊，哪怕莫名其妙多了个人他也没反应，“走吧。”
岁丁时看见人时脚步一顿，等爷爷已经上了车才慢悠悠上前。掏出手机假装在看，在路过部持的时候，余光找准那人的位置，侧身一下撞了上去，嘴里轻微“噗嗤”一声，暗中翻了个白眼。
大傻逼！王八蛋！
部持显然没介意岁丁时幼稚的故意找事，等岁丁时坐上三轮车，抱着臂明显是故意侧头看远方时，他还好心地递了个草帽。
岁丁时才不想因为和部持冷战埋汰自己，冷着脸接过，一句谢谢都没说。
教养良好的部持原谅了岁丁时的没礼貌。
爷爷在前面开车，嘈杂的发动机嘟嘟声遮盖了所有谈话，爷爷看后面两个小伙子听不到他的声音，很快就不再说话了。
凉风拂面，遮挡在帽檐下的眼睛微微眯起，两侧的景致很快向后退去，岁丁时看不清，于是他收回了视线，一下子和坐他对面的部持对上眼。
岁丁时冷哼一声，幽幽地盯着部持。
他们在冷战。
准确来说是岁丁时单方面在赌气。
自从那晚试探完部持后，第二天他正准备大展拳脚，却发现部持开始躲他，他咬着牙往上凑，部持就不动声色地借着时间差往外跑，就差把“离我远点”写在脸上了。
谁不是第一次追人，被打击的岁丁时也开始摆烂，和部持的交流骤减，时不时就给他找绊子出气，就差大吼——
妈的！快点哄我！
部持又没什么表示，于是两人氛围愈加僵持。
细想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直白地对上眼，在这样一个颠簸到屁股发麻、阳光发飙热度爆表的三轮车厢里。
岁丁时怨怼的视线比阳光还让人无法忽视，但部持脸色未变，仿佛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怎么了？”
岁丁时冷哼一声，没理他。
从前的我你爱答不理，现在的我你高攀不起。
除非立马来个十分钟以上的巨大亲亲才会好。
部持没get到，于是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言地到了目的地。
到了目的地，岁丁时怨念的小心思就立马抛到脑后了，满心只有马上要疯玩一场的欢喜。他迫不及待地套上防护衣，随后下了池。
池里只有泥泞，水不多，莲塘很深，泥巴环绕在他大腿上，走路都有很大阻力。莲叶像浓绿的喷泉一般向四周舒展，阳光下闪动着一层明亮的光泽。莲杆有力，支撑起硕大的莲叶。
岁丁时半边身子都陷在泥里，有些高的莲叶直接把他都遮住了。
岁丁时艰难地在泥里拖行，累，但没出汗。幸亏泥土凉快，莲塘又背山，气温阴凉，直接把岁丁时一身热气都降下来了。
岁丁时背上背着小竹篓，他环绕一圈，爷爷在不远处已经进行起了快速的采摘工作，而他慢悠悠的，倒像是来玩的一般。
他摘了也不放兜里，直接剥了皮丢嘴里，莲子暗含草木的微弱苦涩很快被清甜取代。
部持比他晚下水，但篓里装着的莲蓬比他还多上一层，显然他成了最懒散的那个。岁丁时不服气，也开始狂采，像是进行着一场不知名的比赛。
比赛进行到一半，岁丁时又开始划水，他这一片都采完了，岁丁时眼睛一提溜，开始往部持方向靠近。
“偷菜”，偷他那片的莲子。
莲叶成了最好的掩护，等部持顺着他的方向摘完，才发现岁丁时已经从对面的反方向把他前路的莲蓬都摘光了。
部持无奈又宠溺地摇摇头，没和小孩一般计较，换了个方向往旁边摘。
直到他听到岁丁时高声叫他。
“部持！”
部持转头，就见岁丁时脸上挂着灿烂的笑，亮晶晶的眼里满是激动和欢喜。
“看！好大的莲花！”
他手上握着一支硕大的莲花，在阳光下镀着闪着金光的粉色的釉彩。粉荷渐变，他双颊也透露出清透的红晕，一时间竟觉人比花娇。
他往他这边疾走过来，但又要抽出陷在泥泞里的腿，像烫脚的兔子般，跳得高，跑不快。盆大的荷花被人握在手上，荷花尖随着律动在空中娇软地晃着。
部持站在原地，望着岁丁时脸上的笑容出神。
他永远都是这样，像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一样，天真、热情。哪怕他们在吵架，也会像小狗兴冲冲地凑上来，永远是这般真诚的、炙热的、把最好的捧到他面前。
部持仍由着悸动传遍全身，连灵魂都颤栗起来。他呆楞着着盯着岁丁时跑近他，跑进他的生命里。
直到头顶传来按压感，花瓣湿漉漉的，下垂着搭在他眉间。
岁丁时一个反扣，那碗大的莲花就扣在了他的头顶。
“哈哈哈哈——”岁丁时爆笑着，手都没来得及收回来。
部持还没从刚刚那阵撼动里回神，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岁丁时已经笑得快弯下腰去了。
部持心里无奈又肆然，把花摘下来，猛然伸手，假装要安到岁丁时头上。
岁丁时果然中计了，慌里慌张地往旁边跑。
没成想他站在原地站久了，深陷进泥里，根本就拔不出腿。身体已经动了，腿还卡在泥里。岁丁时慌乱地扭曲着脸往泥里倒，这一下子，真的是脸着地了。
千钧一发，部持握着他的手，猛然又把他拽了回来。
人是回来了，但在惯性的作用下，一下子抡回部持怀里，两人又往后倒。
面颊吹来飞速落地的风，岁丁时在慌乱间闭上眼睛，直到身下传来砸水的啪啦声，泥水飞溅。脸颊传来点点泛着凉意的颗粒感，感受到颈间的泥水一直往下流。
岁丁时睁开眼睛，发现部持正一屁股坐在地里，他趴在部持身上，身体两侧传来挤压感，他正躺倒在部持两腿中间。
入目就是部持白腻但精瘦的锁骨，岁丁时脑子轰然炸开，不受控制的，他抬眼，去看部持的眼睛。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他想直接吻上去。
他也是这样做的。
唇瓣相贴，传来轻微的挤压感，是非常短暂又浅浅的吻。
明明连温度都感觉不到，但当岁丁时看见部持那双骤然扩大的眼睛时，他终于反应过来，晕晕乎乎的他慌忙后退，手脚发软地从人身上爬起来，过快的心跳让他耳旁都是轰鸣声，岁丁时没敢看人，踉跄着逃了。
部持并没有追上去，说实话他现在并不比岁丁时好到哪去。他在原地愣坐了好久，直到爷爷上了岸把肮脏的胶皮衣脱下来，要收工回去了，他才站起来。
也没意识到身边飘着不少刚刚掉出来的莲蓬。
岁丁时已经坐在后车厢上了，草帽把整张脸都挡着，但还是隐隐露出红着一片的脖颈。显然是打算自闭到死。
部持合理怀疑要不是他不识路，估计更宁愿自己走回家。
爷爷什么都不懂，他往车上搬着竹篓，絮絮叨叨地说：“你们干活太慢了吧，一个下午就采了这么点，诶呦不行呐，下次多和阿爷出来几次，锻炼锻炼。”
岁丁时没回他，部持哑着声音应了一句。
感受到有人上车的颠簸，岁丁时没看见，但还是哆嗖了一下，往角落里又挪了一点。下意识要压紧脸上的草帽，但感觉太刻意，又死压着手不让动。
怎么办怎么办！！！
刚刚亲人有多冲动，现在就有多怂。岁丁时脑子里灌满了糨糊一般，挤满了羞耻、激亢、还有隐隐后悔。
要是部持恶心他，又要躲着他怎么办！？
这回可不像之前轻轻松松的闹矛盾，搞不好就把人彻底吓跑了，别说泡仔了，到时候仔都跑没影了。
想到这，恐惧和惊慌把所有的情绪都挤出去了。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这下怎么办，万一部持不要他了怎么办。
岁丁时心里又慌又乱，部持没比他好到哪去。但于他惊慌的情绪不同，部持心里盛满的都是失措和隐约的悸动。
像早已腐朽的枯枝落叶，落上新雨，冒出枝芽。
岁丁时为什么要亲我？
他之前对岁丁时的试探做出过两种假设，其中之一就是岁丁时有喜欢的男生，所以试探他的态度，但是、但是……假如他喜欢的就是我呢？
想到这，部持就呼吸一窒。
哪怕这种可能概率极小，但只要它存在，本身就足够让人悸动的了。
两人一路无言地回到家，怀揣着一心的不安和无措，等着那个未知结局的到来。
岁丁时躲部持躲了一天，他还没想好他要怎么办，兀自毁坏原有的联系而无法重塑新的联系，极大可能就是关系的破灭。
他想过要不要直接承认他的不轨之心，然后死皮赖脸把人追到手。但是、但是假如部持根本就接受不了和一个玩了十年的好朋友谈恋爱，他极有可能彻底把部持搞丢，到时候连朋友都做不成。
以后那么长的一辈子里，他们却连面可能都见不上。
想象已经足够恐怖，他承受不了这种可能变成现实。
所以当晚上睡觉不得不踏进房间，面对部持的注视时，他努努嘴，却一句辩解都吐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试探倒计时【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