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怪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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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总是短暂的，比如假期。
作为周一综合症的绝症患者，岁丁时几乎昏睡了一天。
下午倒数第二节课岁丁时才清醒过来。
清醒地溜号。
今天他们学离子键，化学老师怀揣着激情和梦想，跨进班级。
这还是第一次岁丁时交上来的作业如此让化学老师感动。不仅写完了，正确率比以前还高了许多。化学老师望向岁丁时的眼神激动，小鹿乱撞。他感觉他垂死的荷尔蒙都蠢蠢欲动起来。
他觉得岁丁时要像小说男主一样崛起，高低给他搞个Top1了。
化老笑眯眯的点岁丁时起来回答问题，笑容可掬，仁慈友爱。
饱含浓厚的人文关怀和高尚的教育热情。
“岁丁时，你说，水有什么作用啊？”
岁丁时不假思索。
“能喝。”
在办公室被化学老师一顿耳提面命，岁丁时回到教室的时候晕头转向，他不理解——
他什么水平，老师不知道吗?
部持相当严谨地给岁丁时安排了配套的一系列计划，贯穿上课听讲乃至课后作业的每一环节。他们每天晚上回家，部持都会就当天的学习内容给岁丁时特训一下。
一开始岁丁时不愿意，废话，额外加班诶！
但只要岁丁时一不愿意，部持就会露出上次唬着岁丁时让他留下的神情。
安静的，悲伤的神情。
岁丁时咬牙切齿，这狗逼到底想怎么样！?
……但他就吃这一套！
岁丁时守不住他宝贵的游戏时间了，渐渐被sin、cox等一众小妖精持木仓占领，扬威作福。
特训的效果不出部持的预料。
这段时间岁丁时进步很大，具体体现在作业交的上来，老师上课能看到岁丁时的脸，偶尔还能看到他记点什么。
岁丁时对成绩本身没什么感觉，但一众老师很开心，办公室里奔走欢呼。
单女士觉得有她那两篇古文的功劳，乘热打铁的想给岁丁时来个课外基础大补丸。
有天晚上晚修下课，单女士笑眯眯地拦住了从厕所回来的岁丁时。
单女士抬头看向岁丁时，顺势靠在护腰靠垫上，身上披着个空调小外套，抬手拨弄了一下蓝光眼镜。
“岁丁时啊，最近怎么样啊? ”
“啊? 就这样啊。”岁丁时莫名奇妙，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今天的谁劈腿明天就能传到校门老大爷那，还能咋样？
“学习方面呢，最近看你成绩有很大起色啊。”
“还好吧。”岁丁时觉得这不是天经地义的
吗 ?
单女士：……
没事，再接再厉。
单女士维持笑容。“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
“嗯……嗯……没有。”
单女士：……呵呵
操不起慈母人设，我还是当我的后妈吧：）
单女士收起笑容，从抽屉里拿出个小本本递到岁丁时面前。
岁丁时疑惑的接过，随手翻了一下，被里面密密麻麻的字吓得一震。“这什么? ”
“这是我整理出来的基础知识，你每天背一点，考试用的上。”
岁丁时觉得很为难，“我觉得……看着这个我会忍不住睡着。”
单女士“专制独裁”，单方面敲板。
“没事的，问题就是用来解决的。”
单女士鼓励地拍了拍岁丁时的肩膀，然后果断推着把岁丁时送出去。“那你加油哦。”
岁丁时掂着那本助眠利器回到座位，随手丢到桌面上，叹了口气。引起了周围人的瞩目和好奇。
“岁爷，咋啦? ”看到桌上那本新来的家伙，小小的，对折的A5大小。
“卧槽！有人给你下战书?！”那人扑腾着从座位上轱辘起来，上半身扑过来一把抓住那本小本本。
岁丁时觉得他同学好像不是很聪明的样子，想把这宝贵的额外学习的机会让给他。
那人手里估摸着掂量了一下，吓了一跳，“岁爷，这不只一张吧。”
那人一边嚷嚷，一边低头去看。“卧槽，长见识了啊！不会是车轮战吧！?什么世道啊，这么不懂规矩——啊、啊哈哈。”
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充斥着学习的智慧，他猛地一顿。似单女士亲临一般，头皮猛地一紧。“……艹……”
别的人挨过来凑热闹，看清了本子上的内容，爆笑出声，“哈哈哈哈哈！——还不如车轮战呢。”
“就是就是，这样的殊荣也就岁爷担的上。我们配不上啊配不上。”两手一摊，露出一副讨打的表情。
岁丁时：“……”
“多吃点核桃吧各位，再不补就来不及了。”
高三生活渐渐步入正轨。每天宿舍饭堂教学楼三点一线。唯一有点变化的，就是每天晾在双杠上被子都是不同色的。
学校健康封控，老师把家里老人和孩子都接过来。操场健身器材那片就成了简陋版的广场and幼稚园。
中午岁丁时和部持一起吃饭，就会路过那片“彩旗飘飘”，迎风招展。
每天都是饭点高峰期。食堂里人很多，挤挤攘攘的，胳膊挨着胳膊，腿挨着腿。
部持在前面开路，岁丁时像个形影不离的跟屁虫一样跟在他后面，把握这条“本没有的路。”
他们花了近二十分钟才打好饭从人海里挤出来。
放下餐盘，岁丁时打算去打碗汤。汤锅估计是食堂大叔刚刚搬出来的，热气腾腾，点点油光还在向上翻涌，向四边扩散。
迎面走来一个男生，皮肤黝黑，比岁丁时矮一点点，校服的扣子扣了一个，胸前大喇喇的敞着。手上拿着一碗汤，显然也是刚刚装出来的。
那个男生看见岁丁时，突然往路中间一茬，直愣愣地挡在岁丁时前面，岁丁时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个男生有他点印象。
他追了个女生很久，不过那个女生不喜欢他，好巧不巧喜欢岁丁时，男生自然看岁丁时不爽。
要不在球场上无端挑衅，给岁丁时竖中指，放脏话。或者像现在这样，在路上横插一脚。
岁丁时懒得理他，朝旁边跨过一步，打算绕开他。
男生真的看岁丁时一脸“你谁? ”的表情不爽很久了。饭堂里热烘烘的，像蒸笼，耳边也吵吵闹闹的，岁丁时跨过他时一副“懒得鸟你”的表情，彻底崩断了男生的理智。
男生暗暗咬牙，脸开始不正常的泛红，一个猛地转身，手微微倾斜，碗里的汤就泼出去一半。
岁丁时原本小心翼翼地护着手里的汤不要洒了。忽觉一湿热一痛，脸就白了。
岁丁时绕了一圈反射弧才反应过来。
妈的！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岁丁时低头一看，从他侧腰腹到大腿，都湿了，还有水在渐渐往下渗入。衣服粘在他皮肤上，岁丁时感觉又痛又麻，甚至都不敢揭开那片衣服。
男生动作很大，还波及到旁边无辜的路人，以他两为中心，围了个圈圈，四周吵杂，人流推搡。岁丁时的大脑嗡嗡嗡的响。
有人从岁丁时僵硬的手里接过他打的汤，有人急忙问他“同学，你没事吧? ”，有人想扶他。
但岁丁时不想动，一动就痛。
部持冷着脸从人群外挤进来，脸色很臭，他留心岁丁时会不会被挤，结果就看着岁丁时被泼，还是故意的。部持控制不住自己的暴烈，脖子上的青筋崩起，像成年人一样充满力量和野性。
部持不算轻柔的把围在周围的人拨开，一只手隐隐圈着岁丁时，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揭开一点岁丁时的衣服，看了一眼，动作缓慢的又放下来，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部持转身就给男生狠狠一拳。
男生直接被揍倒在地，一时爬不起来。部持不顾周围人的惊呼，转身扶起岁丁时，怕动作太大影响到伤口，部持几乎是把岁丁时所有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
“我们去医务室。”
虽然感觉身上要裂开了似的疼，被部持扶着似乎也没好到哪去。岁丁时和部持往教学楼走，其他学生往饭堂赶，恰巧与人流方向相反。
每个人投到岁丁时身上差异的目光让他头皮发麻。路过器材室，墨绿色的玻璃照出岁丁时像狗皮膏药贴在部持身上扭曲的身形。
岁丁时心态炸裂。
艹！！他刚刚就这幅挫样！?他一个酷哥以后怎么在学校混！?
岁丁时挣扎着要部持放手，“我可以自己走，你别挨我那么近……”
部持一眼就知道岁丁时屁股想往哪撅。
平日里再稳重自持，看见岁丁时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这种时候还在意自己形象的岁丁时，心里忍不住冒火。面容冷冽，一言不发 ，就看着岁丁时。
……完蛋了，把人惹恼了。
部持真正生气起来是不会骂人的，相反，他一言不发，才是真有事。
哪怕再没情商，也知道这个时候要顺着部持。岁丁时乖乖把手搭在部持手上。
当其他人眼瞎，看不见自己，果真是个维护形象、掩耳盗铃的好方法。
中午的太阳火辣辣的疼，照在裸露的胳膊上好像要烧起来。阳光刺眼，四周偶尔还有玻璃反光，一晃过来，闪瞎人的眼睛。
岁丁时眯起眼睛，才觉得舒服一点。他从没觉得部持力气这么大，在大太阳底下的，部持好像不累一样。岁丁时有心缓解刚刚的小矛盾，打趣道：“你怎么比我还急。”
部持懒得理他。
冲进医务室，岁丁时不方便坐，部持先扶着岁丁时在靠在床上，给岁丁时调整合适的姿势。
挨的太近，部持身上的热气轰的一下迎面而来，岁丁时感觉被部持抓着的手臂和扶着的腰开始发烫。
部持的汗水顺着脸颊和脖子往下流，前胸的校服隐隐氲湿。岁丁时不合适宜地觉得这样的部持真帅，突然反应过来刚刚看呆了。
岁丁时浅浅一个脸红，咳咳两声，赶紧让部持找医生过来。
女医生给岁丁时看了看腰上的伤，红了一大片，皮肤薄嫩的地方已经渗出组织液，形成小水泡。
大腿不方便，而且相对泼的没那么狠。女医生转身到办公桌前给岁丁时写条子，边写边说：“昂，你这儿没那么严重，还没到神经坏死的地步昂。你就每天涂药，洗澡的时候注意点，不要沾水，容易发炎。”
多大的事，更何况是两个学校的风云人物，在饭堂众目睽睽之下多少人眼睛盯着，还没一个中午，都传遍了。
但部持未雨绸缪，在医生给岁丁时看伤的时候就已经给老师打了个电话，说清楚情况。
何老师这个时候进来，手里还拿着手机，界面显示“在通话中”。
何老板脸色不太好，“那个男生的家里人已经知道了，闹到我们这，要学校给个说法。”何老板顿了顿，“所以我向你的妈妈打了个电话，说了下经过，让她今晚来一趟一起处理。”
何老板把手机递给部持，“你和你妈说一下吧，相信她会理解的。”
何老板的手机顶多算能上网的老人机，字大，声音也调的比较大。
在这安静的环境里，部妈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部持，你觉得你不用反思一下吗? ”
部持突然恍惚了一下，可能是阳光太耀眼，刚刚剧烈运动的疲惫后知后觉的涌上来，部持觉得自己有点麻，无法控制身体。
这句话部持太熟悉了，熟悉到部持有一瞬间很眩晕，好像还是小时候，这十几年只是午后一场梦。
部持的父母很忙，但对部持要求严格。爷爷乐意每天都接送部持上下学，但部妈觉得部持就是应该独立，学校离家又不远，为什么不能自己走? 所以在和岁丁时一起上学之前，在识路后，部持自己走了一段时间。
小小的男孩独自出入校园，在一群大人监护下的其他小朋友眼里，像个异类，像一群时尚酷炫的跑车里混杂了一辆奇形怪状的大卡车。
孩子在父母的呵护下总是有持无恐。男孩会给瘦小的女生起外号，或者在上课起来的时候故意勾走别人的凳子，摔得别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或者嘲笑别人的鞋穿了好久，自己的鞋是妈妈新给买的。
一个“没有父母”的部持天天在他们面前晃悠，玩笑的暴力只会加剧。
部持的文具会被故意扔进垃圾桶里，或者故意藏起部持的作业，老师哪知道，一次两次不交作业，老师还可以原谅。频繁不见作业，老师也开始对他有意见，毕竟谁也说不准是不是真的不见了。
部持走在路上，会有比他个子高，比他壮的男生冲出来推他一把，然后一群人围着他哈哈大笑，说些学来的“垃圾话”。
像一堵越不过去的墙。
那群同学，成为部持生命中天真残忍的施暴者。
后来事情曝光，事态严重，部持的父母终于来了趟学校。
但他们哭一下，他们的父母就心疼了。
有的死不承认，“我家孩子很乖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是不是你们学校欺负我家孩子你们倒打一耙啊！”
有的红着脸给部持的父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家孩子年纪小不懂事。”
年幼的部持不懂。丢的是我的东西，推的是我，为什么要给我妈妈道歉。
大人总是觉得小孩子不记事，也不太在乎小孩受的委屈。
甚至那天回到家，部妈对部持说：“今天的事，你要好好反思。为什么别人只欺负你，不去欺负别人。”
“你是不是不合群啊。”
部持觉得他妈妈是怪物。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怪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