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浊树

4、魔窟动

　　沈钰决醒来时，隔着薄纱的眼前有晃动的光影，他看着模糊的色块晃了晃去，有温润的东西触上他的唇瓣，霁先生说：“张嘴。”

　　他下意识张嘴，那一勺汤药被稳稳送了进去。

　　沈钰决摸了摸薄纱，那么薄基本挡不了视野，但也的确是看不清楚的，“……我的眼睛？”

　　“瞎了。”霁先生不客气道。

　　“……”沈钰决放下手，莫名从霁先生的口吻中听出一丝嘲讽，“现在乖了？”

　　“我不后悔。”沈钰决说，“如果那个弟子没看错，那么我的举动就能救回一条人命。”

　　“事实上是他们大惊小怪，即便你不回头看那一眼也不会发生什么。”霁先生的脸如藏在云雾之后，沈钰决眨了眨眼，仍然看不真切。

　　一口汤药再次送了上来，“相比失明，果然还是断腿更好吧？”

　　……沈钰决也不清楚霁先生的喃喃自语，仿佛早已清楚这一趟会导致他失明似的。他索性沉默下来，一口又一口地喝着药，碗很快便见底了，霁先生将碗摆放到一旁，发出“咚”地一声，却没能成功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闷。

　　不知过了多久，霁先生才再次说道：“沈钰决。”

　　“嗯。”沈钰决应他，就听到霁琼的下一句话：“人之间的价值是不同的。”

　　有只手柔柔抚上他的眼，“他们不值得你为此失去一双眼睛。”

　　如果换作是之前，沈钰决会因他的话而掀起怒火。但眼下面对救命恩人，沈钰决却不好冷下脸，只道：“不对，人是平等的，没有值得不值得的说法。”

　　“凡间地位尚有高低，”霁琼笑他，“哪会有真正的平等？”

　　“霁琼……”沈钰决拉长了声音唤他，实在无奈。

　　“我原来有多不自知自己自傲的性子，现在便有多厌恶。”霁琼又说了一句是是而非的话。

　　他在这里待了一会儿，没再打扰沈钰决休息，抬步离开了，转而向另一处走去。

　　齐麓剑派的议事堂，此时已人满为患，多为德高望重之辈，堂内却安静异常。

　　掌门主动打破这凝滞的氛围，“魔窟开始异动了。”

　　这一下如同石子打破平静的湖面，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没想到这么快就……”

　　“届时那里面的东西冲出来，后果将不堪设想，生灵涂炭哪。”

　　“必须有人下去镇压。”

　　“你们……”掌门悠悠道，“谁愿意主动前去？”

　　众人顿时闭紧了嘴巴。他们求仙问道并不是为了主动求死的，何况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更舍不得放下先前付出蹉跎的年岁了。

　　掌门对于这种情况也并不例外，“那人应该在各门各派间享有一定的声望，方能服众。且并不会使门派根基受损。最主要的是，要有救天下苍生决心。”

　　什么决心，赴死的决心啊？台下的一个老头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像是看不下这出闹剧，也明白他们接下来会提议的人选，转身出去了。

　　不出所料，有人出声道：“既如此，那老身有一个想法……”

　　霁琼在人群中静静站着，听他们各自的说法逐渐统一，像是注定的选择，无论命运怎么拐弯，最终都会走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