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今逢时

3、无声·三

　　你和手冢的年纪相仿，两个人虽然不是在同一所学校上学，但是毕业的时间都是一样的。
　　特殊学校也有自己的高中，所以你根本不用考虑升学的事情，而手冢的成绩优异，无论去哪里都是没问题的。

　　你听彩菜阿姨说过，手冢以后想要走职业运动员的路，你笑着回应在纸上写到：这很好啊。
　　于是温婉的女人将目光转向你，问：“【】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
　　你说不知道哎，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那你的梦想呢？”彩菜阿姨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你沉默了很久，握住签字笔的手都渗出汗来，笔尖久久不愿意落到纸上，你突然笑了下。
　　（音乐家，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音乐家。）

　　你隐约记得，六岁那年你偷偷溜进学校的音乐教室，年轻的女老师穿着一身白裙子坐在钢琴前，傍晚暖黄色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身上，美妙的声音自她指间流出。
　　纤长的手指跳跃在琴键上，她一开口就如同林间的百灵鸟，歌声和琴声融合在一起是那样的美妙，那样的场景在你的心里悄悄埋下了种子，迅速发了芽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

　　你和老师说，老师，我也想学习钢琴和唱歌，但是不仅仅是钢琴和唱歌。
　　一切能够发出美妙声音的乐器你都喜欢，你想要用音乐让这个世界美妙起来。

　　年轻的女老师笑着和你说：“好呀，那么以后每天中午【】就来这里和我学习音乐吧。”

　　你从来没有那样开心过，老师的承诺就像一根点亮的蜡烛，照亮了你年幼时分迷茫的未来。

　　可是你从来没有想过，意外也会突然降临到你的身上。
　　八岁的一场高烧让你整个人昏迷了一周之久，医生下了最终判决：“孩子身上突发的急性病毒和细菌感染引起了听神经损坏，导致了重度耳聋。”

　　你再也听不见了。
　　年轻的女老师心疼的哭了一夜，却也丝毫没有办法，她将她珍藏的一本钢琴谱送给了你，但你知道，你再也用不到了。

　　听力障碍使你失去模仿学习的可能，也丧失听到和辨别语言的能力，久而久之，就也哑了。

　　一开始，那些美妙的乐曲还会在你的脑海里隐约响起，可时光真的会模糊一切，那些声音也慢慢的生了灰，你再也想不起来了。

　　彩菜看着你本子上的一行小字，心疼的红了眼睛，摸了摸你的手说：“真不错的梦想呢。”

　　（现在的话，我想成为一名老师。）

　　成为一个像你六岁时遇到的那个温柔的女人一样的老师，温柔又坚定，暖暖的手牵起孩子的小手，带她们走向正确的路。

　　毕业的那一天，你的学校也举办了很盛大的仪式，虽然周围的大家大概率明年还能继续相见，但是难得一次的毕业典礼，大家也都很兴奋。

　　看着女生们纷纷去找男孩要衬衫上第二颗纽扣，你一时间有些失神。
　　手冢君的第二颗纽扣大概也会有很多女生觊觎吧？毕竟可靠帅气的部长在学校里实在是太受欢迎啦。

　　如果你也是个普通人，是个无忧无虑的国中女生，那么你此时会不会也和伙伴们红着脸凑在一起，问要怎么和手冢君开口要纽扣呢？

　　真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啊，现在的生活也很美好，就算没有第二颗纽扣也没什么关系。
　　反正你住在手冢家对面，周末会偶尔凑在一起锻炼，手冢会指点一下你的网球。

　　你想着，日子大概也会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平淡却很幸福。

　　可是你不知道是不是你独受命运女神的宠爱，每当你已经规划好自己的未来的时候，意外总会从天而降给你当头一棒。

　　“我和你爸爸找到了美国一个特别知名的医生，他了解了你的情况后说可以植入人工耳蜗，通过之后的康复，你也能听到声音，慢慢的也可以再次开口说话。而且他们的医疗技术也都很顶尖，对你很有帮助。”

　　美国？

　　“我们的打算是，你去那里手术之后，就在那里继续生活吧？我们已经帮你选好了几个学校，如果你有喜欢的话，那我们马上联系那边。咱们这里的压力太重了，每年自杀率那么高，还是去美国那种国家会好很多。”

　　如果能够再次听见声音的话那就太好了，如果能够再次开口说话的话那就太好了。
　　可是……

　　“我和你爸爸就不陪你一起了，毕竟这边的工作也不太能离得开我们。机票已经订好了，就在下周三，你最近好好收拾一下行李吧，记得给小白做好托运需要的手续，我继续去上班了，我只请了两个小时的假，钱我打到你卡里了，别忘了吃晚饭！”

　　大门打开又关上，空荡荡的屋子里又只剩下了你，还有围着你转圈的小白。

　　你撑着下巴，沉默的盯着窗外轻轻飘动的白云。

　　小白“呜汪”的叫了一声，不停的用鼻子拱你的小腿，试图把你从沉思中扯回神来。
　　它跑到门边，抬起爪子不停的挠门，似乎在告诉你什么。

　　你若有所思的看着它。

　　对了，你是要……去和手冢一家告个别的。

　　你起身穿戴好，敲响了对面的门。
　　和往常一样，手冢叔叔还在上班，手冢君还没放学，这个时间只有彩菜阿姨和手冢爷爷两个人在家。

　　来开门的是彩菜，她见你来有些欣喜的扬起笑。
　　“是【】呀，你们的毕业典礼已经结束了吗？”

　　你笑着回应她，点了点头。

　　“快进来坐，是来找国光的吧！他很快就回来了，你在这里坐一会儿。”
　　你急忙抬手抓住彩菜的手，阻止她去给你倒茶的动作，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掏出纸笔，轻轻写下了几排小字。

　　（彩菜阿姨，我要走了。）
　　彩菜奇怪的抬头看你，显然是不明白你的意思：“哎？走？”
　　（去美国，我妈妈帮我找好了医生做手术，植入人工耳蜗。）
　　“那不是很好的事情吗？那以后你就可以听得见了？”

　　面对彩菜的笑脸，一时间你的心里五味陈杂。
　　你真的很喜欢这一家人，也很喜欢……

　　你强压下心中的难过，点点头，继续写道：（但是以后，我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不、不回来了？不回这里吗？你要搬家吗？”
　　（我要出国生活了。）

　　“这、这……”

　　（彩菜阿姨，我是来专门告诉你这件事情的，非常感谢你们这一年来对我的关心和帮助，以后在美国的日子我也会经常联系你们的，只是）
　　你的笔尖顿了顿。

　　你的思念会跨越如此遥远的距离传达过来吗？
　　应该会吧。

　　（只是以后不能再见面了，我会想你们的。）

　　彩菜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她只能愣愣的看着你站起身来，露出和以往一样的笑容来，然后朝她挥手道别。

　　你出门的时候，夕阳恰巧红了天边，你们这条街道的位置和方向都很好，每当这个时间，夕阳的余晖落下，染红了目之所及的一切，美不胜收。
　　只是，之后你就再也难以看到这个景色了。

　　“呜汪！”
　　小白朝着夕阳的方向叫了一声，而后开心的摇着尾巴。
　　你朝着小白叫的方向看过去，穿着制服的手冢正逆着光走过来。

　　“下午好。”
　　你眨了眨眼，看着面前少年的脸一时间心绪复杂。

　　手冢和你打了招呼后，便下意识的把手伸进口袋里，紧紧的捏住里面他准备好的东西，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突然被你抬起来的小本子打断。

　　（手冢君。）
　　“怎么了？”

　　（我要去美国治耳朵了，之后再也不回来了。）

　　少年愣在原地。
　　他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道：“恭喜你，你以后有机会实现你的梦想了。”

　　（谢谢，也祝你能实现你的梦想。）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要回去收拾行李了。）

　　逆着光，你看不太清手冢的表情，他好像快速的说了一句什么，你没太看清，只好皱着眉问他：（什么？）

　　手冢抬起手，伸手接过你手里的笔。
　　（我说，再见。）

　　你垂下眸。
　　（再见。）

　　手冢朝你点了点头，看着你回家之后也打开了自己家的家门，一进屋彩菜就慌乱的追上来。
　　“国光，对面的那个孩子要出国了！”
　　“妈妈，我知道了。”
　　“啊……你已经知道了，那、那你们没说什么别的吗？”

　　“我说以后她有机会实现她的梦想了。”

　　成为音乐家的梦想。

　　彩菜叹了口气：“好吧，把你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吧，我要洗衣服了。”
　　“嗯，辛苦您了。”

　　彩菜失魂落魄的坐在沙发上，半晌接过手冢递过来的衣服，整理的时候却发现了什么不对。
　　“国光，你的衬衫怎么少了颗扣子？”
　　“被我取下来了，很抱歉，麻烦您了吗？”

　　“倒是没有麻烦啦，虽然不穿了但是也要留个纪念吧！你取扣子下来干嘛？”
　　“……打算送人。”

　　离别的日子总是很快来临。
　　假期机场的人很多，大多数都是趁着休息的时候出去游玩的。

　　你拖着行李站在人潮之中，爸妈没有来，他们的工作一向很忙，是手冢一家来送的你。

　　大家在机场门口就停下了脚步，彩菜让手冢帮你拿着行李，走进了大厅内。

　　周围人潮涌动，匆匆走过的旅客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多数的人脸上带着笑，还有一些带着离别的不舍与难过。

　　你突然想起来之前曾经看到过的一句话：医院的墙比教堂聆听过更多的祷告，离别的车站比婚礼见证过更多的亲吻。

　　“一路顺风。”他说。

　　你点点头，临进登机口的时候你回头看了一眼，少年站在人群里，你却一眼能够看到他。
　　亦或者是，他和之前的一年里的每一次都一样，站在了你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呢？

　　你捏紧了手里的登机牌。

　　日本的医疗技术也不差的吧？留在日本又不是不能够治疗你的耳朵。
　　一定要去美国吗？

　　可是……

　　【接下来的选项会影响后续卡面结局，请谨慎选择：】
　　【A：留下】
　　【B：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