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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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两人在树下的谈话，以曹操问句为始。
“先生以为，当今之势如何？”
“不曾深思。”
“先生以为，曹某为人如何？”
“不曾深交。”
曹操一笑：“那么，先生对自己的评价如何？”
他不等荀彧答，紧跟道：“我却是听过何颙的评价，荀文若有王佐之才。管仲辅小白而成霸主，张良助高祖遂有天下，既有王佐之誉，何不效法先贤？”
荀彧俯身，捡起那片枯黄落叶：“叶生叶殒，一岁枯荣。来年再发，不似今年。”
“你说什么？”
“如果一年前的荀彧还是王‘佐’，现在不是了。”荀彧迎上曹操的目光，平静地微笑，“曹将军，我现在是一军之主，希望你清楚这一点。”
枯叶被纤长手指夹住，停顿在两人视线之间。曹操身高原本不占优势，荀彧刻意居高临下望去，更是不作色而夺人。
四目相望，互不退缩。[删除]王佐之气与王八之气碰撞，周围气压低得可以冻死蚊子。[删除]
身后跟着荀彧的随从，虽然觉得两人对话文绉绉不好懂，但见此情景，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屏住呼吸。
静谧良久，忽而“啪啪”的击掌声响起。
掌声正是发自曹操。他不仅不恼，反而扬声赞道：“颍川世家，果然天风海雨气势逼人。荀先生——荀文若，曹某对你愈发倾慕了。”
久违的一声文若，让荀彧心头微动。但一刹那的触动并不等于动摇。沉吟一下，伸手让道：“曹将军既来，就是客人，何必谈些注定没结果的话题。请进，荀某烹香茶以飨贵客。”
曹操点头，极为自然地迈腿。
于是接下来的谈话就很简单了。两人进入房间，献上香茶，——荀彧自然不肯亲自去煮茶，仆人煮的，请曹将军慢用；谈天——纯粹的谈天，今年秋天比往年凉，今天太阳没有昨天大，下午的云彩比上午多……如此。
无营养的对话进行了一刻钟，曹操起身，依礼告辞。荀彧起身，依礼，送客。
荀彧也很奇怪，因为曹操的表情并没显得恼怒。以曹操的性格，被自己如此明确甚至无礼的拒绝，理应觉得不快。当然，也有可能他心中生气，但脸上不肯表现出来——只是荀彧与他相处二十年，对他真高兴还是假高兴，还是能分清的。
总结起来就是，曹操似乎，真的没有，不高兴。
他的前任主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度能容了？
揖让着出了门，走过回廊。忽然听见“嘿！”“哈！”有呼喝之声。
两人抬目望去，见前方的庭院里，潘兴正在和徐晃过招。拳来脚往，打得虎虎生风。
忽然“砰”地一脚，潘兴被踹翻，仰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喘着气道：“师父，你这招好大力气！”
“都说了，我不做你师父。”
“咋，你瞧着我不配做徒弟？”
“不是。四海之内皆兄弟，说什么师徒呢。”
潘兴躺在地上，闻言耍赖：“那可不成，你要么就是嫌我笨，要么就是瞧不起我，既然都没有，就是收我这个徒弟。”
徐晃被他缠得没辙：“你先起来。”
“你把刚才那招教给我，我就起来。”
徐晃一瞪眼：“大老爷们躺地上什么样子，滚起来！”
潘兴被他吼得果然一打滚爬起来，搓着手有点不好意思：“那……你教不教？”
徐晃还没答应，抬眼看见荀彧和曹操走过来了，连忙对潘兴摆手。向两人抱拳施礼：“先生，曹将军。”
“徐公明吗？妙才（夏侯渊）上次回去之后，盛赞你的武艺，念得我这里都出茧子了。”曹操笑着指自己的耳朵。“今日一见，果真不差。”
徐晃想起夏侯渊亮晶晶的双眼，也有点想念：“夏侯将军今天没来？”
曹操哈哈大笑：“下次会来的，你们总有机会见着。”
旁边的荀彧脸一僵：还有下次？
这是搞什么，三顾茅庐？
他不是诸葛孔明高卧隆中，曹操也不适合刘备那样殷殷切切的姿态。
荀彧正色道：“曹将军，我并不打算为你效力，还请不要再白费功夫了。”
他想他已经说得太明白了，不能再明白了。没想到曹操却不介意地一哂：“只是来饮茶谈天，做个普通朋友，文若莫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荀彧一噎，即使他不摆好脸色，曹操还想做朋友？他倒是忘了这个主公，记仇起来比谁都小肚鸡肠，但大度起来也有山高海深之量。现在摆明了耍起无赖，荀彧竟是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对付他。
荀彧轻叹：“我想请教一个问题。”
“请说。”
“我年轻识浅，未有作为，与将军也不曾深谈，为何将军对我格外垂青？”狗皮膏药一样粘上就揭不掉？“仅凭一个‘王佐’的虚头，不值得你如此。”
“有人深荐。”
“是谁？”
“哈哈哈……”曹操大笑，“不如文若入我曹营，我当为你二人引见，怎样啊？”
“……”荀彧微笑，“曹将军，大门在这边，请。”
虽然被狗皮膏药粘上，但对于荀彧来说，曹操已被确定只能是生命中的插曲。曹操一走，他的心思又扑回军里。
“潘兴，和徐壮士学武功是好事，但你的训练呢？”练武场上，烟尘席卷。陈群板着脸训斥潘兴，“你手下管着一百人！居然不负责任！要是在正规军，行军法斩了你！”
“长文，这话说得不对。”随着和声反驳，荀彧出现在他们身后，对潘兴投来的求救目光视而不见，认真地道，“我们现在就是正规军。军容军纪乃是立军之本，焉能轻忽。”
潘兴脸又白了一层，单膝跪了下去：“属下知错！”
荀彧走到他面前，继续道：“孙武曾以妇人列阵，还能做到令行禁止。我军都是昂藏男儿，岂能落后？以往军令太过宽松，我明日即命军正宣布七禁令五十四斩。如有违反，绝不宽恕。”
他领军已有数月，虽然面向还是文雅公子，也隐隐生出一丝为将的气质，几句话说得坚定又严厉。
潘兴脸上更白了，心想自己怕是正撞在刀口上，要被杀鸡儆猴。但他从徐晃那学到“大丈夫要有尊严，绝不能摇尾乞怜，让人鄙夷”。不敢苦苦哀求，只是直着脖子道：“属下有错，但凭先生发落。”
荀彧眼中有赞赏之意一闪而没：“这时候知道害怕了？可有抱怨？”
“属下不敢！”
“是不敢害怕？还是不敢抱怨？”荀彧见他张口结舌答不上来，一笑解了围，“——放心吧，法不溯既往。”
“不……什么往？”
“不溯既往，就是不追究过去的事了！”陈群也是好笑，“起来！快去训练！还有，别总和王越一处凑，你老实巴交的，全让他教坏了！”
“是！谢陈先生！谢荀先生！”潘兴脸上回过颜色来，嘿嘿地笑着站起，一溜烟跑去校军场里，专心训练去了。
荀彧望着他的背影，道：“徐公明虽说不收他为徒，教得却很用心。”
陈群点头表示同意：“假以时日，或许真能成为将军。但文若，”他眯起眼睛看向荀彧，“你是真心想要训练出一支铁军？”
“难道不该？”荀彧反问。
“呵，当然应该。只是有点……意外。”
荀彧懂他的意思。其实陈群和荀衍等人一样，也不认为荀彧想当将军。他们只猜测，荀彧想通过募兵这种方式，谋求某种政治上的利益。到了适当的时候，这支军队总还会交给他人。
不能说他们完全想错，因将来的事谁都不能预先定论。但在见过曹操之后，特别是注意到他身边即使是一名小童都很有规矩，荀彧觉得自己必须在军队训练下更多的功夫。
对于荀军里唯一称得上是大将的徐晃，荀彧尽可能地笼络。前世虽与徐晃交接不多，总有些了解，大将都爱名马宝刃，徐晃也不能例外。荀彧手里虽然不富裕，还是想办法买了几匹好马，分赏给徐晃和王越、潘兴等在剿贼之战中立功的人。
但荀彧深知，对于徐晃这样曾主动离开杨奉投奔曹操的名将来说，或者，将心比心，对于曾经追随曹操的自己来说，最大的恩惠不是物质，而是赏识、信任，和权力。
打山贼时临时给了徐晃两个曲，就是四百人，相当于军司马的职权。战后，荀彧一直没说收回这权力，但也没正式给徐晃职位。徐晃只是在军里呆着，不清不楚，像是客居。他给徐晃腾出个房间，照常供应，每天安排他参加训练，偶尔也在一起聊天，问他对于军中训练和制度的建议。
论武艺，他和徐晃绝对没共同语言。但好在有潘兴等一班朴实又好学的青年，天天找徐晃切磋，就算被一次次打成狗啃泥，依然乐此不疲。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徐晃在军里呆得越来越顺，没说要走。也许，是正式留住他的时机了。
第二天，荀彧立于高台之上，命令军正高声宣读新的军纪。
“七禁令者！轻军！慢军！盗军！欺军！背军！乱军！误军！”
“五十四斩者！闻鼓不进者斩！闻金不止者斩！旗举不起者斩！旗按不伏者斩！……”
朗朗宣令声中，荀彧瞥见队伍最前的徐晃有点不安。虽然名义上他管着四百人，却又没明确职务，不好站在两位军侯（军侯每人管二百人）之前，只与军侯并列。怎么看，他都像是整齐队伍中的异类。
等军正念完了禁令，荀彧展开手中竹简，宣读新军升赏。第一条便是：擢升徐晃为军司马。
徐晃明显地愣了一下。
荀彧从竹简的缝隙中投出目光，等着徐晃接受命令——或者拒绝。他在赌，赌徐晃被他的信任打动，赌徐晃把这四百人视作自己的责任，赌徐晃觉得，以荀彧为主公虽然非主流，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只有徐晃说一声同意，荀家军，一支有武将统领的荀家军，才算是真正建立起来了。
小剧场1：
某叶：老曹一顾就被驳了面子，不兴兵来平了荀家就是好的，还肿么二顾？
某洛：提点水果，买点礼物……
某叶：……干脆提只黄鼠狼……
小剧场2：
曹操：文若，曹某对乃很是倾慕啊。
某叶：喂喂请不要说这样让人误会的话……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