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
-
16、
荀彧忽然站起，从掩护的石堆间冒出头：“董卓老儿！你数万大军，被我杀得只剩这千人，不可羞乎？”
箭雨。已经数不清数目的箭雨。只是因为被己方近乎疯狂的回射打压在射程之外，才没有把他射为刺猬。即便如此，太多尖锐的啸声让听觉麻木，他似乎听见箭刺穿骨头的声音，然后发现那只是错觉。箭擦着他腿侧飞过，撕裂袍角，斜划一道深深血痕。
又一道，这次是在肩胛。
董卓咆哮：“荀彧，吾誓杀汝！”
“彼此彼此！”
荀彧一转身，向着东南方向跑了下去。
“他要跑了！抓住他！杀了他！！！”
因为进攻而分散的阵型，接到新的命令而更趋混乱，士兵们争前恐后地绕路冲向东南，如分波涛，让出本在重重包围之中的董卓。
董卓咆哮的声音震动所有人，随即，他看见了一道由天而降的夺目光芒。
何仪身系长绳，双手攀住树枝，借着反弹之力，从山顶飞跃而下。
整个身体都暴露在半空中，没有任何遮掩。像一只翱翔的大鸟，却无法躲避地面虎视眈眈的猎手。
疯狂的赌博。
手被绳索扯得几乎脱臼，腰也像要被绳索拉断了，他甚至有错觉自己就要被绳索和狂风撕成两半，但，他依然活着。
眼中只剩下一个目标，董卓那颗肥胖的头颅！
风声！
他滑行的速度太快太突然，而弓箭手还将箭对准了荀彧的方向，等发现眼前飞掠而过的身影，再想阻止，已然不及。
杀气！
亲卫队在最后时刻，徒劳地探出刀头，想要阻止。然而那把刀只来得及穿透了目标的腰侧，喷出的血迸在他脸上。但没有用！
刀光！
头颅干净利落地抛飞，脖颈下的身体还在挥舞手臂，喉咙里还在发出怒吼，句子凝固在空中，永无下文。
血水喷溅！
弓箭凝滞，刀枪凝滞，人们的动作凝滞，所有人长大了口。甚至连作势要逃跑的荀彧，也顿住了脚步，缓缓回头。
董卓的尸身在马上晃了晃，一头栽倒尘埃。
依然是一片寂静。过了好半天，才有人讷讷出口：
“董卓……死了！”
“董卓死了！”
全军沸腾了，整个山顶沸腾了，所有人张开口，沙哑地嘶吼着，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吼着什么，只知道，董卓死了！董卓死了！死了！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像是要饿死的人看见食物，像是绝望的黑暗中忽然有了刺目的光明。用尽所有力气疯狂地吼叫，这是属于他们的胜利！
以一百敌近千，这场赌局，他们……赌赢了！
李儒也长大了嘴，董卓的血喷在他脸上，尸身在他面前一头栽倒。他张大了嘴木呆着，脸部僵硬，一动都不会动。好半天，他的眼角抽动了一下，突然从胸腔爆发出一声嘶叫：“他们杀了朝廷命官了！这是谋反！”
“荀彧谋反！！！”董卓的亲卫队嘶声吼叫，怒吼如雷，镇住荀军的疯狂欢呼。
“好像，来晚了啊。”一个声音在李儒背后响起。
无数把刀悬在何仪头顶，马上要将他乱刃分尸。就在这时，他们听见了那句话。
“算了，反正不影响结果。”
马蹄哒哒，有节奏地接近，这是成千上万马蹄的敲击，震动了整座山头。
荀彧抬头，随即深深地拧眉。他看见了这支迟来军队的领头人，曹操。
风卷云散，万籁消声。沸腾过后的战场上，留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曹操看了看董卓的尸体。肥胖的身躯倒在地上像一座肉山。又看看惊恐地看着他的李儒等人，乱刃包围之下的何仪。又抬头，看向土坡之上的众人。鲜血浸染的土坡，现在已变成黑红。
“荀文若。”曹操看向荀彧。这一声“文若”似有笑意，又似慨然太息：“若非亲见，不能置信。”
荀彧站定，回视曹操。清淡地吐出一句话：“我现在，可以说谢过曹将军相救么？”
这不是反问，而是货真价实的疑问。曹操未必是来救他的。他已经想到了曹操可能有的另外一个目的。不愿意相信，抱着微渺的希望，尽管，知道是自欺欺人。
“真遗憾，不能。”
曹操举起手中剑，斜指：“荀彧，汝杀死河东太守，犯上作乱，可知罪大？”
随着他这句，曹仁、夏侯渊等人率兵冲出，沉默地将土坡包围。弓箭上弦，刀剑出鞘。
荀彧身体微颤，指甲死死掐入手心，血红蜿蜒。
这是必然的结果……这是必然的结果。对于曹操来说，董卓若活着，他当然会与荀彧联手，除掉董卓，除去自己的最大威胁。但如今董卓已死，他理所当然就要把一切责任推在荀彧身上。
太简单，太一目了然的结果了。
可是，为什么还是觉得被背叛？
为什么还是在期望被援助？
明明已经划清了界限，为什么还是想将曹操当做自己的盟友？
该说是，可怕的惯性吗。
如果心不是那么容易感知，是否就可以避免疼痛。但若感觉不到疼痛，是否就不会更加清醒。自我欺瞒是懦夫的逃避，若想崛起，首先必须学会负重。
但失败的结果如此苦涩，不想品尝，不甘品尝。
已经除去了董卓，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可以充分利用颍川舆论，将杀死朝廷命官的罪名摘掉。可是，却被曹操堵个正着，众目睽睽下，再无任何翻盘的机会。
再翻脸把曹操做掉？王八之气可一不可再，如果这是个玩笑的话倒真是很好笑的。
曹操看着他，目光平静，语调也平静：“所以，文若，我们打个商量吧？”
“恩？”荀彧怔了怔。
“自入囚车，随我入朝请罪。我不动你的部下，如何？”
——第一卷完——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第 16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