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 11 章 ...
-
11、
笛音陡然一转,倏忽而绝。曲调已终,箭已离弦,两人同时收起长弓,等待胜负揭晓。
好半天,远处报靶的士兵才回过神来,慌忙叫道:“夏,夏侯将军,六射四中,二偏!”报靶的规矩都是“几中几偏”,虽然明知另外两箭都是意外,依然得这么说。
接着徐晃那边的报靶声:“徐将军六射……四中!二偏!”
最后一箭,徐晃之箭中靶,但夏侯渊之箭随后追至,以无可复加的精准将前箭从箭杆到箭头剖成两半,牢牢钉在红心之上。
两片碎箭落地,徐晃这一箭自然就算是未中。
报靶声过后,寂静一刻,随即,场内外爆发出山呼海啸之声:
——“好啊!”
虽然是“六射四中”,但所有人都清楚,最后看似偏差的两箭,才真正显露出了两人的神乎其技。将箭杆劈成两半,就是用尺子比着也未必能如此精确,何况隔着一百五十步,又何况只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瞄准。
但是夏侯渊抢射,已是犯规。所以后面两箭无论怎样神奇,也只能算是平手。
欢呼羡慕声中,夏侯渊将弓抛给恭恭敬敬上来的士兵,接过自己惯用弓箭,笑道:“徐兄弟,见谅了。”
徐晃斜瞥他一眼,板着脸道:“既然不分胜负,我们再来比过。”被夏侯渊坏了规则抢了先,他心里显然憋着火。
夏侯渊道:“好好,按照之前说的,就比赛射猎吧。”
“且慢。猎飞禽走兽,何如猎敌人之头颅?”
夏侯渊不笑了,灼灼盯视着他:“你的意思?”
“此去二百里,有两伙流寇,为祸乡间已久,我早有意除之。每伙贼寇约有百人。你我各自找寻一伙,取来其首领的头颅,最先凯旋者便胜,如何?”
这已不是纯粹的较量箭术,而是在比单骑突入的勇武了。荀彧顿觉不妥,却听夏侯渊拊掌高声:“壮哉!正合我意!我却也有个说法,咱们两人只带弓箭,不带兵器,若用刀枪杀死的都不算,必须要一箭穿透咽喉,才能算是赢!”
“理应如此!”
这更是凶险,荀彧立刻道:“两位,切磋技艺是好,但莫动了意气。”
夏侯渊笑哈哈地道:“先生放心……”
话没说完,徐晃却一口打断:“赌赛虽只我们两人,但已关系我军声威,若不分个输赢,我断不甘心!”
荀彧一震,向他看去。
黑而蕴藏神采的双眸圆睁,表达着绝不善罢甘休的决心。被触怒的猛兽追逐的不再是胜负,而是不容质疑和侵犯的尊严。
军威、荣耀、武将之尊严。
荀彧突然觉得,不必要再劝了。
无论夏侯渊为何而来,这场比试有没有曹操的心计,但事情演变至此,已不容外力干预半途中断。何况从徐晃的言语中,荀彧敏锐地捕捉到,他已将荀军看做了自己的归属,因为认同了荀军,所以更要为之争胜。
那份任命,他用行动表示了接受。
而这种坚决的姿态……荀彧心头微动,好似发觉了什么,却一闪而过,只是觉得,也许在徐晃身上,能学到东西的,不仅是潘兴那个倒贴上来的徒弟。
徐晃转头面向夏侯渊,眉峰高挑:“妙才兄,这般挑衅,又下了如此赌注,可做好了支付代价的准备?”
夏侯渊敛容,猛地举起手中长弓:“若我输,鞍前马后,任君差遣!”
荀彧再不迟疑,扬手道:“拿酒来,为两位将军壮行!”
不一时,两碗水酒送到面前。夏侯渊与徐晃拿起碗来,一饮而尽。
荀彧指着旗杆被照射投下的日影,道:“二位若竞全功,一日足矣。就以明日此时为限,若二位届时未归,我将发兵接应。”
徐晃拱手:“多谢!”
话音一落,两人背好长弓利箭,翻身上马,高喝一声:“驾!”马儿仰头摆尾四蹄翻腾,一道尘烟冲出靶场,转瞬踪影不见。
一场冲突从上午开始,到此时天已过半。两人离开好半天,靶场外的将士犹自兴奋得不肯散去。荀彧也不理他们,招手叫过何仪来:“你在军中挑选暗刺,怎样了?”
何仪答道:“已得三十余人,都是手脚灵活的,只是还未经训练。”
“选几名精干之人,分头跟下去,但不可插手,也不可让两位将军发现,一有异状,立刻回禀。”
“是!”何仪领命而下。因为担心手下不能办妥,他自己也收拾利落,亲自坠了徐晃下去。
接下来的时间,荀彧也没闲着,先将上午没来得及发布的任命发出,然后让各营收拾队伍,各自警醒,随时准备出战。
其实不用他说,人人都好奇想知道徐晃和夏侯渊的比试究竟如何,这一天晚上,睡不着觉的怕不在少数。
事偏都向一处凑,忽然有人跑来报道:“先生,有使者求见,自称是河东太守董卓所差。”
“恩?”董卓来做什么?
早先在黄巾起义之初,董卓曾受朝廷之命来颍川清剿贼军,但因督军不利,节节战败,自觉没了面子,屯兵在颍川西面,欲进不进的模样。今日却找上门来,不知是有何事。
荀彧道:“带他进来。”
手下应声而出,不多时领进使者,深施一礼,呈上一个信囊:“董公命我多多问候荀先生,有书信一封,请先生过目。”
荀彧接过来拆看,展开信,见上面先是些问候之语,接下来是邀请,说有要事想与荀先生商议,能否屈尊枉驾到董某营中一会。
荀彧不解,自己与董卓素无来往,又有什么事要与自己商议?
董卓要见荀彧,自然不会像曹操那样殷勤地跑上门来,在信中客气些,就算是给了天大面子。荀彧心中冷笑一声。便问送信之人道:“董公现在何处?”
“主公已扎营五十里外。”
五十里,可算是进入危险距离。两军驻扎如此之近,就算董卓不来请,荀彧也要派人去试探他的想法了。便道:“请使者回覆董公,我明日即前往拜访。”
“多谢先生。”使者行礼退下。
一夜无话。
次日早早起身,还未曾梳洗,便听屋外风声大作。荀彧一手挽着头发,几步来到窗前向外一望,却见天边乌云密布,黑气沉沉压着屋檐,寒风卷着落叶满地乱滚,正是大雨欲来的模样。
荀彧放下帘拢,走去梳洗穿戴整齐,吃了早点便出门。冷气钻进衣袍,不由得打个寒噤。
此时风呜呜地刮起来了,营门大旗扑棱棱响,在狂风中摇摆得厉害。有几名士兵围在旁边,用绳子固定。指挥的人正是王越,一边搓着手一边还骂:“娘的,什么鬼天气,忽剌巴地冷起来,冻得手指头疼。”
抬眼看见荀彧出来,他且不管那些士兵,一溜烟跑过来:“先生,你今天去见董卓?末将跟着!”
昨天给他升了职,成了管二百人的军侯,也自称起末将来了。
荀彧倒也没跟他追究这个,道:“不必,你带手下严加戒备,随时听命。”
王越觉得不满意:“先生身边又没亲兵队,去人家的地盘,总得防范些。”
“文若,他说得有道理。”陈群不知何时走来了,一副晨起的模样,有些睡眼惺忪:“我们对董卓毕竟了解不深。就让王越带五十人,随你前往吧。”
荀彧不由得笑了:“长文,千军万马之中,一人与五十人有何区别?王越既然要去,就只带他一人即可。其他人都固守营盘,注意消息,若有异动,随时可以接应。”
“这……”
“放心吧。”荀彧对陈群安抚地一点头,接过侍从牵来的马缰,牵着坐骑径直望门外走。王越窜到墙角拿了自己的兵器,扯了匹马追过去。
荀彧引着王越,向着昨天使者所说的方向,扬鞭策马而去。
愈走愈觉天气阴沉,密云从天际延伸过来,如同怪兽就要扑下来一般。凛凛风声夹杂着不知名的鸟兽啼鸣,更生入骨寒凉。疾行二三十里不见人烟,更不见牛羊牲畜,只有灰天黄土,茫茫无尽头。
一晃神,又行了十来里路。王越在身后叫道:“先生,转过去前面的山头,就该是董卓的营地了!”
荀彧放缓了马步。
此时前方山脚拐出两骑骑兵,当先一人举手大声喝道:“前方可是荀彧先生?”
王越提马当先拦在荀彧身前:“正是,你们可是董公麾下?”
恩?王越最近文采上大有进步啊。
那两人催马上来,都是凶眉煞眼的大汉,溜着眼向荀彧身后张望,却不见多余从人,脸上不由的闪过怪奇神色。又瞅了荀彧和王越两眼,这才一抱拳,粗声粗气道:“荀先生,我家主公在大营等着了,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