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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荔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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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枝》
[4]
天气彻底变热,褪去春日弥留的温柔,夏日酷暑的下马威持续新高,直到昨日下了一场大雨后,气温有所下降。
宫野凊知提前做好了准备,决定雨后立刻搬家。
房子是一年前就买好的,从一家移民的家庭手里买下来,办好手续、经过陆陆续续的改装,直到今日宫野凊知才真的打算住进去。
真说要搬的时候,事情忽而之间变多了。
一个人的行李看似并不多,整理起来也不在少数,还没有算上两只小家伙的储备粮和一应的生活用具。
宫野凊知站在店内,看着院子里整理好的所有大大小小的箱子,顿觉头疼。
等把所有东西在搬家公司的帮助下放好,宫野凊知顺势靠在了墙边,拉开慕斯的宠物包拉链,一长条猫猫一溜烟不见了。
慕斯不胆小,但进入陌生环境里,如同探索未知旅途的探秘者。速度之快让宫野凊知还没来得及出口叫它,只得呼唤在厨房巡视的牛轧糖,让它去找慕斯。
“凊知君?”
这个时候,门外的声音拉走宫野凊知的视线,高大的少年站在远处,瞳孔锁定了自己。
“若利君。”宫野凊知站直,从屋内打开了栅栏,放牛岛若利进门,“感谢你能答应来帮我搬家。”
“不用客气。”
牛岛若利几步走近,从宫野凊知让出来的位置上进屋,顺势带上了房门,抬头便看到屋内好几个大型的纸箱。
除了纸箱外,屋内的一应家具已经放好了,电器也一样不差,整个装修风格偏北欧风一些,颜色大多是米白和墨绿,极简主义让房子看起来更大气透光。
在仙台市这样的地方,买下一套这样的房子,也并不便宜。
所以当宫野凊知说出她要搬新家的时候,牛岛若利以为是平层,未曾想到是一整栋小三层别墅,面积也并不小。
“家里暂时只有纯净水,请。”
宫野凊知从放在茶几上的一小箱水里抽出一瓶,刚刚已经给搬家公司的员工们送了半箱。
“谢谢。”牛岛若利拧开盖子喝了一小口,问道,“从客厅打扫起吗?”
“也可以。”
打扫这件事没什么难度,宫野凊知在整个屋子改装后,已经请家政服务专业清楚装修污渍,今天来不过是把积累的灰尘打扫干净,顺便将所有用物摆放到位。
简单扫除灰尘也是有技巧的,宫野凊知在牛岛若利迈步的那刻拉住了他的手腕,并且告诉他等待一会。
眼看女生束起发髻扎了个低马尾,走过去用小刀拆开纸箱,弯腰从纸箱里掏出一个半臂大的包装袋,从包里拿了什么东西再重新回到了玄关。
“若利君。”宫野凊知将两个包好的物品放到鞋柜上,转身道,“请弯腰低头。”
“好。”
不知道宫野凊知要做什么,但牛岛若利还是弯下腰,微微低头,眼睑垂下的那刻,看到她纤细的手臂抬了起来。
细长的阴影覆盖时,头顶也被什么东西盖住,牛岛若利抬眼,视线里只有一片白。
“噢,别动。”
因为抬头而拉远距离,宫野凊知下意识的用手扶住了牛岛若利的脸,柔软指腹触碰到鬓角,并没有想象中发丝扎人的感觉。
这一扶,牛岛若利的腰弯得更下,几乎于宫野凊知平视,眼瞳此时有些愣神,栀子香在鼻尖晃过,他看到了宫野凊知长长的睫毛。
睫毛下是靛蓝色的眼瞳,视线绕过他的额头,落在了头顶,让他看清楚了自己头顶似乎是个厨师帽。
“帽子戴好了。”
宫野凊知把帽子给扶正,刚好卡在牛岛若利的耳朵边,满意的点头,又一手搭在他肩膀,防止他再次起身,另一手去拿柜台上的东西。
只是几秒,在牛岛若利眼里如同慢动作,肩膀上的力道很轻,隔着布料却能感受到指腹的柔软和微凉。在侧头的那刻,露出的脖颈纤,连同那锁骨也清晰可见,如同珠玉般纯白。
呼啦一声,宫野凊知单手抖开,是一个挂脖的浅棕色围裙。
她抬手,拉住颈带伸向牛岛若利头上,向前倾的趋势无形之中将身形更近,那纯白就在墨绿色瞳孔内越来越近,与此同时,淡淡的清香也越来越浓。
在呼吸擦过下颚的那瞬间,颈带被挂上,宫野凊知又退开,扶着牛岛若利的肩膀转了个身。
面对着门的时候,腰部两侧忽然被擦过,另外一双手臂从腰和臂间伸进来,拉住两围裙的带子,向后带去。
牛岛若利的肩膀虽然宽,但腰却窄,收住以后更加明显。
“喔!若利君的腰好细诶!”
惊叹声从身后传来,偏硬的系带在手指翻飞间滑过脊梁,指尖似有若无的触碰着,不由得浑身肌肉绷紧。
牛岛若利喉口干涩,只能含糊的回答:“嗯。”
“好了!”宫野凊知系好了系带,双手一拍,轻声宣布,“那么,就开始吧!”
话落,宫野凊知先一步离开,等脚步声走远,牛岛若利才转身,墨绿色瞳内神色晦暗,如深潭潭水翻涌。
咕咚。
·
从初步除灰到彻底干净只需要两步:先干扫、再湿擦,不过面积较大,从日上头顶到日落,将将整理完玻璃和地面。
再次看时间时,已经到了饭点。
“若利君!”
从厨房内传出的声音由近及远,探出脑袋的宫野凊知和牛岛若利一样带着厨师帽,双手搭在扶梯上。
“已经五点了,晚餐想吃什么?”
“都可以。”牛岛若利还拿着拖把,从门口一路拖过来,站在楼梯边,“凊知君呢?”
晚饭吃什么对宫野凊知来说一向是难题,以往都是通过随机截屏决定,但今天务必要请牛岛若利吃饭。
上次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不远处新开了一家餐厅。
“我记得,前面开了一家中华餐厅。”
边说,宫野凊知从厨房一步步走来,记忆里的中华餐厅门口敞开,路过的时候能闻到里面飘出来的香味,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据说味道还不错,若——嘶!”
“小心!”
名字卡到一半,忽然模糊的视线和颠倒的重心伴随强烈的失重,宫野凊知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去。
从厨房到客厅的路程不长,刚刚拖过的瓷砖上水渍并未干透,只是纯白的瓷面看不清楚。
宫野凊知吓得心率飙升,身边除了墙壁没有可以扶住的家具,更加无法稳定身形。
“嘭!”
一声闷响,宫野凊知预想的疼痛感并未传来,反倒是肩膀和腰肢被紧紧抱住,鼻梁撞向坚实的肩膀,还没等松口气重心再一次偏移。
“唔……”
“诶!”
冲击力让牛岛若利接住宫野凊知的那刻向后退了两步,可匆忙之中完全忘记了一边立着的拖把,踩上拖把边缘的时候,戏剧性的脚滑再次上演。
哐的一声拖把掉落,连带两个人一同自由落体在了柔软宽大的沙发上。
发出一声沉闷的坠落声。
咚咚、咚咚、咚咚……
心跳声在彼此的耳边响起,劫后余生的刺激感让宫野凊知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心有余悸的眨眨眼,还未缓过神来。
“没事吗?”
直到头顶传来询问,宫野凊知才慢慢抬头,惊慌失措落入那沉稳关怀的眸子里,牛岛若利的眉头紧锁,扫视着她。
“凊知?”
又一次的呼唤彻底拉回宫野凊知的思绪,感官在慢慢回笼,此时她才发觉整个人跌倒在牛岛若利怀里。
腰间和肩膀被对方的手臂环住,对方的呼吸喷洒在头顶,扫过额前滑落的刘海,彼此之间的距离过分的近。
只是抬头,牛岛若利一同垂头查看她的时候,下巴已经触碰到了她的耳朵。
唰的一下,宫野凊知猛的后撤,慌乱中撑着自己起身,拉开了距离以后,心跳声又再次飙高。
“没没没、没事!!”
拔高的音量回荡在整个客厅,两人皆是一愣,牛岛若利反而先放松,眉头展开,放下了扶在宫野凊知腰上的手。
“没事就好。”
“谢谢若利君又救了我一次啊。”
“不客气。”
牛岛若利话落,视线落在宫野凊知的颊侧,原本白皙的皮肤染上些粉,顺着脸颊一路蔓延到眼尾,通往全部露出的耳朵上。
鬓角的发丝只微微遮住些许,从耳廓一直起都是红彤彤一片,连耳垂都红到滚烫。
牛岛若利轻轻勾起了唇,一向温柔淡然的宫野凊知,也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露出相当窘迫且羞涩的一面。
意外的,可爱。
许是沉默太久,宫野凊知整理好思绪的时候抬头,却看见牛岛若利的视线落在了她的手臂上,且一路向下。
宫野凊知跟着他的视线一同往下,自己那双手正撑在深色的布料上,和自己沙发的颜色完全相反。
缓缓眨眼的人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还跨跪在牛岛若利右腿上,为了稳住身形,撑住的是——
牛岛若利的腹部!!!!
嘶——
宫野凊知倒吸一口气,手掌下的触感越发的明显,夏日布料轻薄,哪怕运动装也足够摸到里面的轮廓。
从中央向下凹进,两侧一块块凸起,每一块的分界都很清晰,温度比她要高,在意识到现状的这刻,变得无比的灼热。
喔……腹肌好硬啊——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加快的心跳声响起,宫野凊知刚觉得下降的燥热再一次涌上,这下连眼眶周围都变得通红。
彻底成了个红脸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宫野凊知!!!
哪怕心底再咆哮羞耻,宫野凊知仍旧僵硬的勾起唇,称赞了一句。
“若利君,身材真好呢~”
“…谢谢夸奖。”
——
夜间,牛岛若利避开了毒日头在街头慢跑,微风吹过带着薄汗的脖颈,丝丝凉意从皮肤渗进。
街道上没什么人,只余留路灯散下昏黄的灯光,越往外越暗,和浅蓝色渐变再慢慢变成暖黄。
路过岔口时,牛岛若利抬头,落在那墙体上,入目的是天空中一点点闪烁的繁星,星星紧密相连,在停住脚步时好像在缓缓流动。
咔擦一声定格的画面通过邮箱发送,少年收回手机,重新抬头,深呼吸过后,正准备继续奔跑。
“嘀嘀。”
短暂的提示音停止了牛岛若利的步伐,邮件回复得很快。
[凊知:若利君,请站在原地别动。]
·
“吃吧。”
路边的路灯下,仅被照亮的区域里,坐在小板凳上的宫野凊知拖着巴掌大的慕斯蛋糕,并附送上一只勺子。
在等待了几分钟后,牛岛若利看到了从巷子口走出来的宫野凊知,提着小盒子还有两把折叠小凳。
“凊知君今天怎么会在这里?”
自宫野凊知搬家后,就很少会在这边住下,偶遇的情况急剧减少,牛岛若利自搬家那次后,今天才见到宫野凊知。
“回来拿一点东西。”宫野凊知把蛋糕往牛岛若利那边托了托,“蛋糕只放了一点代糖,不会长胖。”
之前给白泽鸟送的甜点都是用的代糖,其实他们的运动量很大,糖分是比赛后急需补充的一部分,不过宫野凊知每次做蛋糕都很少放糖。
“谢谢。”
看着牛岛若利戳出一块放到嘴里,宫野凊知还有些期待他的评价,唯一一次送出去的蛋糕只收到了他说队员们都觉得好吃的反馈。
慕斯蛋糕入嘴还有些凉,应该是从冰箱里刚拿出来的,上面的慕斯有明显的芒果颗粒,软软的一抿就化,蛋糕烘焙得刚刚好,绵软细腻。
牛岛若利咽下,见对方看着自己,眸子里反射出的光芒闪烁,停在自己唇边。
“好吃。”
“那就——嗯?”
放松的那口气才呼出一半,眼前出现的勺子上是一大块蛋糕,随牛岛若利伸来的手同时在眼前。
牛岛若利启唇:“啊。”
宫野凊知眨眼:“啊…唔?”
芒果味蛋糕进入口腔时,宫野凊知机械性的嚼了两口,匆忙咽下去,恍惚的转头。
始作俑者已经抱着勺子吃下一大半的蛋糕,好像并没有发现刚刚的举动有什么问题,目光落在蛋糕上,无比虔诚的对待。
宫野凊知喉口滚动,轻声唤他:“若利君。”
牛岛若利转头:“嗯,什么?”
“我们俩,”宫野凊知伸出食指,指尖冲向勺子,又转动手腕指着自己,“用一根勺子?”
他们认识也有两个月时间,只是平常交流时通常社交距离不近不远,出于礼貌的接触后也会很快抽离。
唯一两次特别久的接触,是在公交和紧急情况下,但也没有如此直白和理所当然的更近一步。
路灯下的氛围沉默起来,牛岛若利的动作停住,眼睫一眨,在注视下转头,墨绿色瞳孔直视回来。
少年以往都是沉稳克制的,寡言少语的时候偏多,但此时的眼瞳里,多了几分锐利,还有锁定目标时,强烈的压迫感。
攻击性展露的那刻,宫野凊知不由得呼吸停滞,是被盯上的猎物,仿佛被摁住了脊梁无法逃离。
“用一个勺子,”
牛岛若利忽然逼近,周身的气势一点点侵占宫野凊知,阴影落下的同时,伸手向后完全挡住了她的退路。
“不行吗?”
少年这么问着,目光还落在宫野凊知的面上,锁定她的时候也不放过任何一点点情绪的改变。
甚至为了看得更清楚,又俯身了一些。
这是第一次,宫野凊知发现少年的压迫感强烈,随着距离变近而嗅到一点点干净的洗衣粉味道。
明明气势那么凶,明明目光那么猛,但好像……
并不可怕。
宫野凊知抿了抿唇,舌尖扫过内侧,偏开头躲过,似是纵容般的败下阵来。
她抬起手揉了揉发烫耳垂,低声道。
“……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