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淡·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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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
［2］
开学快一个月，假期的弥留逐渐消失，一切都走上了正轨，学校里的课程进度不快不慢，社团活动的事宜却要加快速度了。
青野纪夏已经高三，很快将要毕业，摄影社团的事情需要交接，新入职的一年生还不太熟练，这一个月都是青野纪夏和部长三条宗佐在带。
高二生还不算稳重，娴熟中总是透着调皮，一年生太过稚嫩和青涩，青黄交接时，还没确定好部长的人选。
为了加快交接的步伐，三条宗佐提议以实力取胜，谁拍摄的照片最好，谁担任下一任部长。
当时三条宗佐和青野纪夏，也是这样分出正副部长的。
“限时一个小时，在六点以前必须回到社团交稿。”
青野纪夏作为监考慢慢悠悠陪着及川彻去往体育场，脖子上挂着用竞赛奖金买下来的照相机。
这个相机很小巧，像素不是顶级配置，拍出来的照片感觉却是青野纪夏最喜欢的，从高一一直用到现在。
“你也要去吗？”及川彻垂头，朝青野纪夏的镜头比耶，“耶~~”
咔擦一声，及川彻半眯眼的笑容定格在画面里，举起的手就在眼睛边上，伸出舌头露出一小截，做出搞怪的样子。
“剪刀手爱德华·彻，下次能换个姿势吗？”
“换个姿势啊，我考虑考虑吧。”
青野纪夏勾唇，把这拍过十几次的重复姿势的照片留下来，给照相机关机。
“作为前辈我也是要去的。”
“没关系吗？”
及川彻停下脚步，脚尖一转，站在青野纪夏面前挡住她的去路，眼睑轻眨，睫毛如鸦羽挥舞，眼底有些许担忧。
“没问题的，我会在天黑之前回来。”
青野纪夏耸肩，踮起脚，抬起手拍了拍及川彻的肩膀，短发刘海遮住眉毛，眼尾带笑。
“不用担心啦，好好训练吧。”
尽管这么保证，春日的夜晚还是来临得很早，及川彻并不放心，只得再次嘱咐。
“天黑前要回来，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会接的。”
“了解！及川SAMA！”
——
春日的街道上枝丫已经生长得很茂盛，郁郁葱葱的几乎能遮挡住阳光，只有点点细碎的光从缝隙里渗透下来。
风将树叶吹得作响，光线明亮的下午，河道边只有零星几个行人，波光粼粼的湖面波纹荡漾，倒映的风景也变得模糊起来。
视野里出现一个小点，慢慢的越来越近，通体雪白的猫咪踏着步子，慢慢悠悠的享受这宁静祥和的下午。
从街边一路走过，镜头聚焦的声音不大，没有引起猫咪的注意，猫咪两只后腿用力跃起，爬上树桩，一路向高处的树梢而去。
这只猫显然是老手，在树枝间寻找到正好能被太阳晒到的位置俯趴下来，微微扬起了脑袋。
光线从头顶斜斜的落下，并不灼热，反倒将猫咪蓬松柔软的毛照得半透明，随着风吹开了脖颈上的毛。
长长的尾巴在身后一下又一下缓慢的扫过，白毛左右摇晃，自在逍遥。
周围无人惊扰，缓解安宁舒适，猫咪享受够了以后，缓缓的眯起了眼，耳朵被吹落的树枝蹭过，轻微一抖后，彻底陷入睡眠。
“咔擦。”
一声轻响，画面被定格。
蹲在地上拍摄青野纪夏满足的收回了相机，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任务达标后，准备回学校。
时间已经不早了，从河道边到学校，步行回去几乎要半个小时，不出意外，刚好到黄昏。
一边走一边查看今天拍摄的照片，从学校一路到河道边，删删减减掉一些废片，最终留下来的不过几张而已。
“纪夏？”
正拐弯走过路口，不远处疑惑惊诧的呼喊叫停了青野纪夏的脚步，有些熟悉的声线让她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青野纪夏双手握紧了相机，唇边勾起的笑却缓缓加深，眼瞳里的光逐渐泛冷。
深呼吸一口后，青野纪夏才转过身，和相隔一条马路的，和她有几分相似脸庞的青年对视。
青年急匆匆从街对面迈大步过来，身穿纯白衬衫和西装裤，肩宽腰窄，额前只留些许碎发，其余全部向后，鼻梁上还挂着一副无框眼镜。
和青野纪夏如出一辙的青色眼瞳，五官更加硬朗，唇瓣微抿，面上还有些许惊喜之意。
“纪夏，真的是你。”
青野冬泽注视着自己许久未见的亲妹妹，惊喜之余还有些不知所措，目光从她的头顶一路向下，最后停留在手边的照相机上，才找到了话题。
“是社团活动吗？最近学校生活怎——”
“您有何贵干？”
话未完，青野纪夏忽而抬头，眼瞳底丝毫情绪起伏都没有，嘴角拉直，如同看一个陌生人。
冷淡的，疏离的称呼和敬语让青野冬泽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像哑了的枪炮，挣扎半天也只喷出来一些虚无的烟雾。
他有些不知所措，自妹妹五岁以后，步入幼稚园开始，他们间的关系在逐渐走远，等学业不繁重的时候，就像是踩在冰面上，随时可能崩塌。
“纪夏，哥哥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开不开心。”
青野冬泽缓缓吐出一口气，微微弯下腰，试图以平视的姿势去和青野纪夏交谈，最后半蹲下来，仰头看她。
“告诉哥哥，好吗？”
眼前的青年半蹲下来，态度平缓宁静，还有那试探性的，想要搭上来的手。
青野纪夏只觉得嘲讽，她退后两步，偏开头不去看青年和自己相似的眼睛，目光落在对面。
隔着一条街的地方，是一家私人公馆，只有会员才可以入内，还需要提前预约的场合。
从一边都阶梯上去，就是那纯黑低调奢华的铁门，此时缓缓打开，走出来了一对夫妻。
女士穿着纯白色蕾丝制的束身长裙，恰到好处的展现身材，戴上手套和礼帽，一旁的男士西装革履，两人气质非凡。
夫妻走到前庭时停下来，四处打量，在侧头的那刻，露出礼帽下，极为熟悉的，同一个颜色的瞳孔。
“纪夏——”
“别碰我！”
呵斥声连同窒息感而来，青野纪夏抬手挥开青野冬泽的手，啪的一声，在彼此身上留下印记。
青野纪夏喘着粗气，眼瞳微缩，咬紧牙关向后退去，只觉得此刻的阳光格外刺眼，只想尽快逃离。
“不用管我，你们一家人继续。”
青野纪夏低头拨弄了一下照相机的颈带，面不改色的转身，大步向原本进行到方向离去。
“我也很忙。”
——
排球部的训练一直到天黑，时针也不过滑落向下偏左，夜晚的寒凉随着呼吸侵入，青野纪夏和岩泉一在一旁等待及川彻。
校外的路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除开社团活动留下的学生外，岩泉一极少会有和青野纪夏单独相处的时间。
仔细想来，应该是刚熟悉时，青野纪夏夸过岩泉一稳重又温柔以后，及川彻那时眼里都在冒火。
路灯下的女孩仅仅直到岩泉一肩膀，影子在脚边缩成一团，安静的沉默并不尴尬，反倒比硬找话题要自在。
岩泉一余光瞥见青野纪夏微垂头，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吵吵闹闹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被簇拥的及川彻眯起眼笑，女生们围在他身边嘘寒问暖，看得人火大。
“纪夏。”
“嗯？”
“给。”
宽大的手掌伸了过来，指尖圆润，掌心里的几颗糖都显得格外袖珍，五彩缤纷的糖果纸在灯下闪烁，绚烂的光印入眼底。
青野纪夏抬头看了岩泉一一眼，少年目光纯粹干净，神色关怀，眨眨眼后轻点头。
不需要多说什么的程度，青野纪夏露出笑容，向下摊开手，岩泉一包裹着糖反手握拳，随后松开。
糖果硬硬的，自由落体在小两个size的手掌上。
“谢谢，iwa桑果然合适做男朋友呢。”
“iwa酱——！！！”
低吼的呼喊从校门内传来，及川彻拉着背包极速前进，脚步声踏得很重，气势汹汹的冲过来。
青野纪夏垂头，含住一颗软糖，微微侧过身靠近岩泉一，低声道：“抱歉，明天给你带炸豆腐。”
“没关系。 ”
岩泉一面无表情的点头，完全不在意这小小的当做激将法的主体和戏弄。
“两份，谢谢。”
·
通往回家的路昏暗，不似柏油路上间隔几米就有路灯，春日里的风拂过脸颊，轻轻柔柔的带着不刺人的凉意。
和岩泉一分别后，青野纪夏揪住及川彻的衣摆，垂头查看导出的照片，亦步亦趋的跟着及川彻的步伐。
从落叶滞空的瞬间，到阳光散落屋檐的明媚，还有轻轨驶过建筑物的那刻，以及立在电线杆上眺望的麻雀。
青野纪夏的相机里，多数都是风景照，也是社团里只拍风景的最佳选手。
但在社团外，唯独会拍摄排球部的成员，多数以及川彻和岩泉一为主，其中还有几张大赛时抓拍的照片。
看着看着，青野纪夏忽然放下了手机，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彻。”
“什么？”及川彻偏头，目光落在青野纪夏的侧脸上，神情不算高涨，“今天有发生什么？”
“我遇到了青野冬泽。”
青野冬泽，大她八岁的同胞哥哥。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乖巧，聪明，温顺有礼，年幼时她也很喜欢这个哥哥，总是喜欢跟在他身后追着他。
那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家里除了哥哥还是哥哥，一直到他步入高中，青野纪夏七岁生日时。
“还有那两位，”青野纪夏抬头望向天空，满天星辰落入冷静的眼瞳，语气寡淡得如同在谈论别人的事，“今天其实是青野冬泽的生日。”
看到父母从哥哥出来的地方出现，青野纪夏就知道他们应该是约好共进午餐，也可能是在公馆待了一天。
为了庆祝这个已经成为青野家精英的儿子的诞生。
“他们应该，很幸福吧。”
女生淡淡的呢喃，一字一句随着风飘散，眼睛眨了又眨，长长的睫毛挥舞，向后散落的头发露出了耳朵，还有耳蜗后面淡淡的疤痕。
疤痕很浅，纹路似波浪却难看，是被烫伤的痕迹。
及川彻扫过耳廓下的伤疤，眉头狠狠皱起，反手拉住自己衣摆处的手，内扣向前拉扯，用力把人带到身前。
发球攻击性极强的二传手力量强劲有力，青野纪夏被拉扯得踉跄，跌进满是薄荷味道的怀抱里。
及川彻低头，双手捧住青野纪夏的脸，手指从耳朵处分开，长长的直接遮住了那道疤痕，向上将青野纪夏的脸抬起。
“夏酱，真的没有哭吧？”
四目相对，月光穿过及川彻的发丝落尽青野纪夏的眼里，眼瞳中央被放大的俊脸霸占。
原本冷淡的意味逐渐散去，点点闪烁的光亮起，笑意莹莹的，如裂开缝隙的暖风拂过。
青野纪夏拽住及川彻的衣服，整个人都被他抱在怀里，少年稍高的体温把她的周围变得暖洋洋的。
“真的没有，怎么会和以前一样丢脸。”
·
11年前，冬日的夜晚寒冷干燥，青野纪夏是被争吵声吵醒的。
房门半掩，从书房大敞的门里，断断续续传来了父母的争执，言语间，还有自己的名字。
青野纪夏忍着火燎燎的疼痛，下了床走出房间，未穿鞋的脚步声，掩盖在吵闹中。
“你怎么看的孩子？！厨房料理台那么高也能让她碰到！”
“她都那么大了，自己喝水自己倒有问题吗？”
“噢，你的意思是，怪我从小没有教她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你不要总是曲解我！”
“我曲解你？哈，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我当初嫁给你，你就是这么和我保证的吗？！”
“你看你又这样！”
“好，很好！当初我说了为了青野家只生一个男孩，生了以后绝不再怀第二个，结果有了这个孩子，你偏生叫我生下来！你承诺过说你全权负责她的！”
“我没有负责吗？！孩子只有父亲难道够吗？！你身为母亲难道只管生吗！”
“如果不是你！我压根不会生！她就不应该存在！”
压根不会生。
不应该存在。
整整十个字，一刀一刀扎进心底，拔出又扎进，豁口的血液溢出，止不住的向外流淌。
青野纪夏目光呆滞，瞳孔紧缩，地板的凉意从脚底直钻骨骼，冻得她浑身一颤。
原来，她本就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上。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淡·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