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是银河点狼烟》芫肆

3、第 3 章

　　南鱼建议太仆转换路线的第二天，原本车队要路过的芦苇荡就发了大火，附近的居民都受到牵连。

　　皇上当即封赏，南鱼立下大功，为皇家挽救大批粮草。

　　一传十，十传百，城内城外将南鱼的事迹传开了，一时间南鱼成了当朝红人，书云府门口的马车和礼箱络绎不绝。

　　尤其是太仆大人，不仅送了几箱金银财宝，还三番五次想要登门拜谢。

　　后宫的妃嫔、前朝的官员，无一不想拉拢南鱼，变着法地想要与她见上一面。

　　南鱼应付不来。

　　玄校见此情形也坐不住了，日日挤兑她。几次三番拉着她去宣明殿，企图在她面前显示出自己在朝廷的地位。

　　但南鱼风头正盛，凡是她在，玄校便无人理睬，为此玄校常常气得面红耳赤。

　　为免得玄校变本加厉，南鱼索性告病躲着不见人。

　　“当年敌国来犯，夏国危在旦夕。他一人带着几百人的将士，巧用兵法以一己之力击退敌人十万大军，守护了夏国！有人说，那天战场上猩红一片，他一身白衣银甲站在太阳下，日光将他笼罩。他如同战神下凡，守得百姓平安。如今皇上有意将公主指婚于他，但他……”

　　“原来我们的当朝红人司天台南鱼大人跑到听书阁来躲清闲？”

　　听着北落熟悉的声音，南鱼把头埋在桌子上，像只鸵鸟一样，好像只要埋起头别人就找不到她。

　　“行了别躲了，你若是这么爱听我的故事，我亲自讲给你就是了，在这听有什么意思？”

　　南鱼这才发现，方才说书人讲的“战神下凡”便是北落的故事，众人嘴中那“夏国如光一般的少年”，便是北落本人。

　　南鱼随北落走出听书阁，见他不说话只一股脑往前走，南鱼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他眼神有些飘忽，脸上憋得微微泛红，也没说出一个字。

　　南鱼看着眼前牌匾上“华韵坊”三个字，又偏头看向北落等他解释。

　　“过几日便是太子满月宴，母亲嫌我衣服太粗，让我做身新衣服穿，所以请你来用姑娘家的眼光帮我挑选”，他支支吾吾说道，脸上染上一抹绯红。

　　“呦～”

　　一道声音从华韵坊中传出来。

　　老板娘夕岚从里头走出来握住南鱼的手，“这不是司天台南鱼大人吗，快来，里边请里边请，我们这儿啊，颜色和布料都是吴都一顶一的，哪家都敌不过我们，大人您看，这料子吴都绝无仅有！”

　　南鱼有些慌乱，被老板娘钳住手臂，在各式各样的布料间弯弯绕绕。

　　听完了她制衣的百道工序，南鱼大抵听出了头绪。

　　“若是以后朝廷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还请南鱼大人给我们这小铺子美言几句，夕岚懂得司天台的规矩，届时定少不了您的那份”，夕岚压低声音对南鱼说道。

　　南鱼心下了然，只淡淡点了点头。

　　南鱼选了匹紫藤色的料子，做完了量体裁衣的一系列事宜，两人便在老板娘始终没有停下来的笑声中离开了华韵坊。

　　南鱼背过手，感叹道，“看来玄校没少从这些商铺中收受贿赂”。

　　“玄校做这种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大臣们心中都有一杆秤，彼此也都心知肚明。只是他身份几乎与皇上平起平坐，无人能动他罢了。对于皇上来说，兵力和运势是最重要的，只要玄校还拥有占星的能力，皇上就没办法动他”，北落缓缓说道，“这也是皇上召你入宫的理由之一，为了让你平衡玄校的势力，功高震主的臣子对于皇帝来说，都是威胁”。

　　南鱼感受到北落的眼神中意味不明，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转眼，科举考试在即，按照往常，司天台需与丞相、御史大夫一同负责。

　　玄校原本想借着科举考试将风头抢回来，却不料皇上钦点了南鱼，他便只得幽怨瞧着南鱼忙前忙后，暗自背地里生气。

　　起初盛监德也是作为考官之一的，但他主动辞退这一事务，理由是近来天气极好，最是酿酒的好时机，不容错过。

　　皇上拿他没办法，于是换了御史大夫杜衡，与丞相朱湛，一同作为考官。

　　自从南鱼成为考官之一，请她去宫中、府上喝茶的邀约就络绎不绝，宫中妃嫔大都是以身子不爽利为由，请她到宫中解梦。

　　实际上，各个宫中都有想要推举的人选，希望司天台能推荐一二。若是有了司天台的帮助，中举之事多半是十拿九稳。

　　“占星师在朝廷竟能干涉到如此地步”，南鱼躲在观星台自言自语。

　　雾山悄悄出现在她身后，“不止宫内，一到科举考试时，各家各户都会找人占卜，考试的占卜前程，没考试的也领着占卜师在一众考生中看面相。若是谁有状元相，父母便立即寻人说媒订下婚约，将女儿嫁他。如此一来，等到秀才中举成了状元郎，一家人便可飞黄腾达。”

　　南鱼不解地看向雾山。

　　“曾有过民间的占卜师真的看中了状元，有人因此受到了命运恩惠，于是众人纷纷效仿，年年如此。”雾山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情绪。

　　“若是状元命，自然能考取状元。”南鱼点着头说道。

　　雾山轻笑一声，“往年谁最有状元相，便要看谁给玄校的礼最得心意了。今年你挡了他的财路，想来他应当是恨透了你。”

　　“风凉话说得不错”，南鱼扯了扯嘴角。

　　“谢谢”，雾山也不客气。

　　“南鱼大人！不不……不好了！”侍卫跑进来急忙说道，“考题被偷了！”

　　——

　　“把你这春山酿先收一收，这聊正事儿呢”，北紫看着盛监德还在倒酒忙不迭数落道。

　　听闻试题丢失，朱湛、杜衡和南鱼一同聚在将军府，想让北紫大将军和盛监德帮忙想想法子。

　　“王爷，您就别忙着倒酒了，皇帝下了令，若是三日之内找不出这偷试题的人，我们可都是要领罚的呀”，朱湛连叹几口气说道。

　　“堂堂一个丞相，如此沉不住气”，盛监德回嘴。

　　朱湛刚要反驳，盛监德把手挡在他面前。

　　“你说，这贼人偷考题是为了什么？”盛监德问道。

　　朱湛有些恼，眼下已经火烧眉毛，盛监德还在问这样的问题，他语气不快道，“自然是为了中举！”

　　“啧”，盛监德咂舌。

　　“是为了将我们五人推入火坑，自此在皇上面前失了信誉，并非为了中举”，南鱼说道。

　　“哎”，盛监德眼睛一亮，接着南鱼的话说道，“这装试题的盒子你们可都上了锁了，这贼人连盒子一同盗走，岂能神不知鬼不觉？一旦你们三人发现，有人将试题盗走，又岂会在考试当天用相同的考题呢？”

　　“王爷说得有理”，杜衡说道，“可若不是冲着考题来，那盗走试题所为何事？”

　　“考题被盗，最直接受到影响的是你们三位钦点的考官。再者，考题被盗实属看管不力，皇上特意安排了官兵驻守看管，如此重大的物件在皇上眼皮子底下便丢了去，我和监德这掌管兵力的能力当然会在皇上心中大打折扣”，北紫嗓音冷静沉稳，缓缓说道。

　　“谁会与我们五人都有仇怨？”杜衡思索着说道。

　　“或许并非有仇怨，只是削弱我们对他有益处”，盛监德此话一出，众人心中便都有了个名字。

　　“报！”侍卫大喊着走到门口，“有线报”。

　　“进来”，北紫道。

　　“考题丢失那天有可疑之人曾入宫”，侍卫双手递上情报。

　　“将她带来”，北紫下令。

　　侍卫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北落虽在演武场操练兵马，但眼神却总是往那扇紧闭的门跑。

　　“少将军，今儿怎么心不在焉的？”

　　林檎，跟了他最久的将士，只一眼便看出北落的不对劲，没等北落答话他便继续说道，“担心小神婆的安全？”

　　北落飞来一记眼刀，林檎瞬间收了笑容。

　　“小神婆也是你叫的？”

　　林檎委屈瘪嘴，“那不是你先……”

　　“不许叫！”

　　“……哦”

　　没过多久，北紫的侍卫便带了一个女子来。

　　她面容姣好，长长的睫毛盖住她眼中情绪，脸上透露着未施粉黛的清冷之感。她垂着眼，即使是被押解着走进来，她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北紫和朱湛轮番将问题问了个遍，她也不曾说出一个字。

　　半晌，她轻启朱唇，一双微微挑起来的凤眼准确盯住南鱼的眸子，“我只同你说”。

　　南鱼看了看只剩她们二人的房间，深吸口气。

　　“我知道是谁拿了考题”，女子直接了当说道。

　　南鱼重重叹气，“你眼光真差”。

　　女子诧异抬头看着南鱼，不明白她的意思。

　　“刚刚这里坐着的五个人里，我是最穷的。你竟然只同我讲，我没多少银子买你的情报，你现在反悔尚且来得及”，南鱼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眼前的女子眸色冷了几分，冷冷说道，“我不要金银财宝”。

　　“若你是贪图我为你解梦或者为你占卜姻缘的话，我不擅长，我也看不出谁是下一个状元郎”，南鱼自顾自的说道。

　　“你到底听不听”，她语气有些不耐烦。

　　南鱼看她确实不想谋得回报，才放下心来听她讲。

　　月麟香，夏国首屈一指的制香师，她造的香不仅深受民间女子追捧，皇室也常常用她的香料制香。

　　那日，她便是去宫里送香料的。

　　她看到有个宫女鬼鬼祟祟抱着盒子往公主所住的怡月殿去了。

　　“公主？”南鱼惊呼，这人可与他们刚刚所想的不同。

　　“是，当朝公主，皇帝的妹妹，盛扶光。”

　　“她如此做能落得什么好处？”南鱼蹙眉。

　　月麟香摊开手，“这是你们的事情，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

　　“你为什么……”

　　“我欠你的。”

　　月麟香打开门，北落和林檎几乎是冲进来的，将她撞了个趔趄。

　　北落将南鱼从头到脚看了个遍，看到她毫发无伤，松了口气。

　　南鱼向门口看去，月麟香早已不见踪影。凭她的功夫能够如此轻易离开将军府，那被侍卫发现并带到这里便是她有意为之了。

　　“小神……南鱼大人，你知道是谁偷走考题了吗？若是三日找不出来，恐怕是要掉脑袋啊！”林檎问道。

　　“去，不许吓唬妹妹”，北落呵道。

　　林檎把嘴抿成一条直线默默退了出去。

　　“我需要你的帮助”，南鱼盯着北落。

　　北落愣怔一瞬，缓缓说道，“一件长袍”，他得意笑起来，“你付钱”。

　　“趁火打劫”，南鱼快把一口银牙咬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对峙许久，南鱼终于败下阵来，翻着白眼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