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围猎计划》没钱好难

5、玫瑰

　　毛球跳到柯林身上——它仍然是一只很干净的毛球——它在柯林的肩上坐下，抱怨道：“你下次做这种事前就不能先问问我的意见吗？”

　　它没听到柯林的答复，正当它不满地准备继续说话的时候，柯林伸手把它抱了下来，把它举起来平视它，他蓝黑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毛球，他轻声说：“是的，我很抱歉，都是我的错。”

　　“那么你能原谅我吗？”他说，“亲爱的？”

　　毛球：“……”

　　天、天啊！毛球晕晕乎乎地想，这不公平！这是犯规！作弊！我不能就这样答应他，我、我起码得挣扎一下吧……

　　“当然。”毛球虚弱地说。

　　“那真是太好了。”柯林露出一个灿烂、甜美的笑容，他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猫咪！”

　　毛球：“…………”

　　我的老天啊！毛球想，这恶劣的性格哪怕在恶魔里也算独一份了吧，这家伙不可能籍籍无名，我怎么从没在深渊听说过他？它有点儿好奇，但明智地选择没有发问。

　　柯林接下来也没怎么说话——适当地逗一逗毛球确实能让心情暂时愉悦，但在找到那个笨蛋骑士之前他恐怕都不会有多么高兴了。

　　他的目光落到眼前的浓汤和小饼干上，他的这具躯体不会感到饥饿，但并不妨碍他闻出艾米丽婆婆的手艺还算不错——如果不和那个笨蛋骑士比较的话。

　　那个骑士还会做蛋糕和一些小点心，他拥有一手绝妙的厨艺，尽管他自己从来不吃。而柯林虽然没有进食的需要，也常常觉得那骑士做出来的食物香气诱人。

　　过去——在他们已经认识有一段时间的时候——当骑士还在进行每天的训练时，柯林会轻车熟路地来到骑士的宿舍，从柜子里翻出骑士给他做好的、美味而热气腾腾的下午茶，一点保鲜法术在这时候起了大作用，不过帮忙的那位朋友老是有点不情不愿，柯林曾经偷听到他朝骑士抱怨。

　　“虽然咱们是朋友，可你总得给我点报酬不是吗？”小牧师严肃地说，“让我尝一口，就一口！”

　　“不。”骑士说，“圣职者不可沉湎于享乐，因我们的兄弟姊妹仍然受苦。”

　　“我就是你那个还在受苦的兄弟啊！”小牧师悲愤地说，“你知道昨晚上十二点的时候我看见了什么？咱们的主教溜进厨房，给自己泡了一杯红茶，他往里面加了整整一杯子的糖块，它们堆得都快要溢出来了！人人都在享乐，只有可怜的我还在受苦，看在光明的份上，伊萨尔——”

　　骑士短暂地沉默了会儿。

　　“宵禁是十点。”他说，“你十二点去厨房做什么？”

　　“……”小牧师张口结舌，“哦！哦！这完全是个意外……我是说，我最近有点儿梦游……”

　　这一句反问明显把他问得措手不及，因此他错过了一个格外精彩的细节——柯林倒是看见了，不过当时他正在吃一块特别松软甜蜜的馅饼，所以他也不太确定——骑士似乎在笑。

　　骑士基本是背对着柯林这方向，柯林只能看到他的小半张侧脸与后脑勺。他柔软的黑发长得有点长了，发尾垂落在他被晒得有点黑的后颈——他的脸没怎么被晒黑真得感谢骑士套装里的头盔——额发倒是还好，柯林前几天才帮他修了修。

　　几缕碎发落在他光洁的额头，给他增添了几分年轻人的活泼，而目光继续朝下看去，他线条分明的侧脸令人印象深刻，不过相较纯粹的俊美而言，这位年轻骑士的长相目前更倾向于俊丽——关于这一点首都的一些小圈子早就达成了共识——虽说他那过于恪守教条的习惯让他错失了不少高贵小姐们的友谊，但博爱的女性们宽容地原谅了他。“藏在花园最深处的羞涩的星空之蓝玫瑰。”她们在沙龙中低声吐露这条暗语，接着露出神秘的微笑，心照不宣地交换眼神，躲在华美的折扇后交流更多细节，而谈话最后都以同一句话作为结尾。

　　“他还小呢。”她/他们如此说，仿佛这是个绝妙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

　　此时此刻，这位“羞涩的蓝玫瑰”看着他正磕磕巴巴地说着一个拙劣借口的牧师朋友，不发一语，没有出声反驳或者揭穿的意思，而他深蓝色的眼眸中掠过一缕短促的笑意。

　　那就像有碎金般的阳光调皮地一闪而过。

　　“我知道了。”骑士说，“下不为例。”

　　“至于康斯坦特主教，”骑士继续说，“勤劳应当得到嘉许，正当的工作酬劳任何人都无权剥夺，不可苛责对美好之物的追求。他是一名优秀的主教，他的福利中本就包括足量的糖，不过我会记得提醒他的。”

　　“冒昧地打扰您？”小牧师小心翼翼地说，“我能问问你准备怎么提醒他吗？”

　　“吃太多糖对他的身体不好。”骑士说。

　　“……”小牧师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我知道他为什么要半夜爬起来偷吃了。”他抹了把脸，把手搭上骑士的肩头，诚恳地说，“看在光明的份上，别让他知道是我告诉你的成吗？——还有，我真的很想吃一口蛋糕，你下次就不能多做一份吗？”

　　“如果你给我足额的材料钱。”骑士说。

　　“……”小牧师终于愤怒地爆发了，“你就是偏心！”他说，“为啥他就不用给啊！”

　　骑士这次没有立刻回答，他抬起头，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朝柯林这方向看来一眼。

　　但他们没有对上视线。回忆中断，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消失了。

　　“……”

　　柯林沉默地看着面前的毛球。

　　什么？怎么了？毛球茫然地回望过去，但柯林毫无开口的意思，而在它看来刚才发生的事也就是他们俩各自沉默了会儿，接着柯林看着它——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了？

　　它思考了一会儿，严肃地问，“嘿，你是想抱抱我吗？”

　　“是的。”柯林礼貌地说，然后他把毛球抱了起来，后者蹭了蹭他的脸。它听到柯林说“谢谢”，“不客气。”它说。

　　毕竟咱们都这么熟了。毛球想，咱们能算得上是朋友了！

　　不过魔鬼可不擅长说这么肉麻的话，所以毛球一个字也没说，只是安静地回到了柯林的肩上。

　　我终于成功蹭了蹭他了！毛球晕晕乎乎地想，我做到了！

　　这种不太清醒的状态一直维持到小威廉和艾米丽走了出来——小威廉换了身不大合身但干净的旧衣服，“这是我儿子以前穿过的衣服。”艾米丽婆婆说。除此之外小威廉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也被剃短了，这不知道该算件好事还是坏事——他的脸完全地露了出来，如果忽略那些伤口与殴打的痕迹，这孩子看上去长得还挺不错，如果能顺利长大应该会是个帅气的小伙子；同时这孩子脑袋上的旧伤也一览无遗了，他老爸揍他的时候绝对一点儿都没留手。

　　艾米丽婆婆叹了口气，她坐在柯林的对面，慈爱地抚摸着小威廉的脑袋，小威廉则盯着毛球——万幸他没有要过来的意思！毛球后怕地想。

　　“威廉不是个坏人。”艾米丽婆婆感伤地说，“他只是运气太差了，大人，您同情小威廉，但小麦村的每个孩子都是这么长大的，他可能会觉得有点痛苦，但这正是光明对他的考验——这孩子身上有太多坏习惯了。不必担心，我会好好照看他的，倒是您得多为您自己考虑考虑了。”

　　“您遭遇了盗匪，多么可怕的事故。”艾米丽婆婆说，“您之前那些无用的仆人一定没有尽好职责，您需要一些合格的护卫，作为一名上了年纪的老人，请原谅我唐突地给您一点经验吧。无论如何，忠诚要排在第一位，年轻人务必要具有优秀的品格，噢，像詹姆一样的好小伙子就很合适，小麦村的好孩子们其实有很多……”

　　正当她说到这一句话的时候，门正好被推开了，“妈妈？”门口的男人说。

　　艾米丽婆婆朝他看过去，接着她笑了起来。“奥瑞恩！”她说，“你怎么回来了？”

　　她走上前，抱住了她的儿子，那男人同样回抱住她，“村子里有事儿。”他笑着说，“您忘了？”

　　“是的，是的。”艾米丽婆婆说，“我想起来了，上午的时候詹姆和杰米还被叫去帮忙了，唉，我可真是老啦。”

　　“别这么说，妈妈。”男人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说，“您还有好日子要过呢！”

　　“我可爱的奥瑞恩。”艾米丽婆婆再度露出幸福的笑容，她说，“是啊，你说得对。”接着她朝男人说：“好了，奥瑞恩，让我来为你介绍一下——”

　　“这是位贵客，因遭遇了不幸的事故而来到我们村子。”艾米丽婆婆简略地说道，“你得好好帮忙。”然后她转向柯林，说，“大人，这是我的儿子，奥瑞恩。”她自豪地说，“一名光明教会的牧师。”

　　那牧师——奥瑞恩——穿着一身光明教会的牧师服，胸前的徽章上刻印了不可作伪的法术，证实着他二级牧师的身份。他好奇且审视地看着之前和他母亲对话的少年，期间他的目光扫过那紧贴着少年站着的小孩儿，以及小孩儿怀里紧紧抱着的那个东西。

　　一只黑猫。

　　他有点不快，不过从那只黑猫油光水滑的状态来看，它明显养尊处优，因此它的主人毫无疑问是那名少年——只有贵族才会养这种华而不实的宠物，并把它的性命看得比人还重要。不幸的事故？奥瑞恩有理由相信这名少年的仆人未必没有尽职地履行护卫工作，但或许只因为这少年任性的要求，他们惨死，而这贵族好运地毫发无损。

　　唉，这事儿可够常见的了。奥瑞恩在心里劝自己，别计较那么多，最近的麻烦事儿也够多了，就像妈妈说的一样，给他帮忙早点把他送走吧。

　　于是他看向柯林，准备开口说话，但他的话语卡在了喉咙里——他妈妈老眼昏花，本来就看不太清楚了，而他刚才也只是飞快地扫了一眼，直到这会儿才彻底看清了柯林的脸——老天，他有点不太确定了。

　　比起一个贵族，奥瑞恩想，他明明更像是贵族的宠物啊？而且这附近的家族中我从没听说过有像他这种样貌特征的大人物，这样的美貌与少年的姿态……最上等的奴隶也不过如此吧？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改变了早点把对方送走的想法。

　　“贵安，大人。”奥瑞恩说，“我很乐意为您效劳，可惜我有事无法分身，能否请您稍作等待，留待明日启程？”

　　他紧张地看着柯林，不确定对方会有什么反应——直到他看到柯林沉默着点了点头，才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成功了。他兴奋地想，看他的反应！我赌对了！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柯林开口说话。

　　“我有点好奇。”柯林说，“你是有什么事要做？”

　　奥瑞恩犹豫了一下，而艾米丽婆婆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

　　“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大人。”艾米丽婆婆叹了口气，说，“不过是件好事儿，一名邪恶魔女的真面目被发现了，她马上就要接受光明的净化，以忏悔她的罪啦。”

　　“就像您刚刚听到的。”艾米丽婆婆说，“主持这事儿的就是我的奥瑞恩，就在今天下午，可怜的小莉娜终于能得到解脱了。愿光明与她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