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人家》段盛业

2、打工回来

　　原来打算春耕大忙时才回家的高永春、高永泉两兄弟，收到家里同意办店的信后，心里很高兴，还没到春节就赶回来了。
　　列车在飞奔。由于旅客太多，永春两兄弟站在过道上，挤在人群里，身体随着列车的颠簸而时时摆动。高永春望着车窗外急速而过的电杆、森林、村庄、田野……还有那远处的高山也在时刻地变换着形态。朦胧中，他脑海里涌现了一座山镇，这山镇仿佛就是凤凰镇，在那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呈现在眼前，是她——于秀珍，他日夜思念的人，她那让太阳晒得白里透红的细嫩皮肤，象征着心灵的内在美，不善言辞的内向性格总是用笑脸来表示对人的真诚与敬重。庄重的仪表实在是人见人爱，善于思维的大脑最能在字里行间中现。
　　春：
　　见信吻您。
　　来信收读，起初，妈妈还是不同意办店经商，是爸爸做了她的工作。
　　我们镇虽然地处偏僻，但资源丰富，高山上有林木、竹子、蘑菇、药材，丘岗上有柑桔、蜜桃、李子、禾梨等水果，地下有煤、钨、铁等多种宝藏，工人和生意人经常出入这里，你提议办家饮食店，我看完全是对路的，现在妈妈也同意了，你们回来后，我们一同闯荡吧。
　　春，您离家才几个月，但我觉得已经是很久很久了，不是几个月，好像是几年……
　　高永春回味着妻子信中的话语，如一阵绵绵春雨在滋润着他的心田，他脸上洋溢着微笑。他感到，娶她为妻，是自己的福分。
　　火车到了站，兄弟俩乘开往凤凰镇的一辆小四轮，车子沿着山区的砂石马路前进，夜幕降临，天地间的分界线已被浓重的铅灰色，抹得一片虚幻。炊烟在半空中勾勒出一缕缕独立而凝固的曲线，高永春望着车外的夜色，又看了看手表，他的心已飞到了家。
　　车子到凤凰镇时，已是满镇灯火，兄弟俩提着行李径直地走到家，便看到在灶旁洗涮碗筷的高大婶，两人几乎同时喊：“妈妈。”
　　“啊，回来了，这么晚才到家，肚子饿了吧。”高大婶见儿子回来，显得格外高兴。
　　“爹……”
　　“叔叔……”两兄弟放下行李，向坐在炉火旁抽闷烟的高真喜齐喊了一声。
　　高真喜从鼻孔里哼出了一点声音，并用审视的目光盯着高永春，仿佛一下子变得陌生了。高永春没有觉察到，他来到厨房，走近灶旁：“妈，您休息，我来做。”他说着，拿起瓢打水洗锅，把水倒进锅里，洗涮了一阵又问：“秀珍呢?”
　　“她?——睡了。”高大婶说，并流露出不快的神色。
　　“她病了?”他惊问。
　　“也没什么大病，自收到你那女……”高大婶也站在灶头边，本想把详细情况告诉他，看到永泉也走了过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又换转了话题：“还是我来煮面条给你们吃。”
　　“那我去看看她。”高永春见母亲说话吞吞吐吐，便走进自己的睡房。睡房里没亮灯，墨墨黑的，他凭着记忆摸到床前，拉亮了灯，见妻子蜷曲着身子朝里躺着，“珍，你不舒服?”他弯下身子，关切地问。
　　没有回答，他掀开被子，却听到妻子的抽泣声。他很奇怪，难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他想起刚才母亲说话时的情景，是不是她婆媳俩闹矛盾了。自结婚以来像这样冷漠的态度，于秀珍还从未有过。他又想起妻子前些天那封信中的话：离开才几个月，就等于几年，由此可见，她这离别的思念是何等之深、何等之重，为何今天自己已来到了她的
　　身边，她却这样了呢?他侧身坐在床沿，百思不解。
　　“吃饭啦!”听到母亲在厨房呼唤。高永春从睡房走出来，弟弟吃得很香，可他端着碗，吃得很乏味，只吃了半碗就拿出衣服洗澡去了。
　　洗过澡，高永春再次来到睡房，俯下身对着妻子亲切地问：“珍，好些了吗?”可是仍然没有回答，他以为她睡着了，便解下衣裤挨着妻子睡下，并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脸和那富有弹性的双乳。妻子微闭双眼，任其抚摸，丈夫的柔情把她带到了极度矛盾之中。一忽而，她想起丈夫打工前那天晚上的谈话，“春，我多么想生一个孩子。”她倚在丈夫的怀里真挚地说。“没关系，晚几年生，更有利于发展家庭经济，
　　就是不生孩子也没关系，只要我们感情好，也是幸福的，我们只要为社会多做些有益的事就行。珍，你说呢……”一位多么高尚的人啊!一忽而，那封奇异的信又飘到她的眼前“……那是多么难忘的一夜啊……将成为我们人生的一个新起点……”想到此，一种莫名的痛苦又如阴影般将她缠住，难道他真的在外面有了新欢，不可能。今晚，丈夫已来到了自己跟前，并一如继往地如此亲她、爱她、关心她，她不由地又想起了一件类似的事。
　　去年，一个南下打工妹回家过年，把钱同身份证装在一个精美的钱包里，可就在那人群拥挤的火车站，钱包丢了，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是同伴们借给她路费才回到家。回家不久，她就收到一封十分滑稽的、看了使人啼笑皆非的信。还有那姑娘的身份证也随信寄来。
　　社会上有这样的坏男人，难道就没有这样的坏女人。于秀珍寻思着，她翻转了一下身，面对丈夫而睡。
　　“珍，你哪不舒服，明天我带你上医院看看。”他搂着妻子，吻了一阵，关切地说。
　　“我没有病，也不用看，好好睡吧。”她说。
　　真是小别胜新婚，夫妻俩双双搂抱着睡下。
　　“春，你在外面，我真担心你出事。”她紧紧地贴着他的脸说。
　　“生怕我跑丢，是吗?”他又给了她亲切的一个吻，深情地问。
　　“你人没丢，只丢了钱是不是?”妻子问。
　　“钱也没丢。”他自信地回答。
　　“你的身份证肯定是丢了。”她说。
　　“我丢了身份证，你何以晓得?”丈夫感到惊奇，反问。
　　“只丢了身份证不要紧，以后补办一个就是了。”妻子回答，她春意绵绵，柔情似水，她紧紧地抱着他，紧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