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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奇异的信 ...

  •   凤凰镇是湘南一个古老、偏远的山区小镇。它既没有大城市般的高楼大厦,也没有车水马龙般的景象,但低矮的店铺之间的街道还算宽敞,一条石板路从街头一直延伸到街尾,全长约三华里。
      改革开放以来,这偏远的小山镇也红火起来了,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各家店铺已进行了精心的装饰,打出了新的招牌,调进了新的商品,招揽着四方顾客。特别是逢圩赶集,各类商品更是琳琅满目,赶集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好一派热闹、繁华景象。
      于秀珍从邮局给在广州打工的丈夫高永春寄去一封信后,顺着酒肉飘香的街道,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进了自己的家。她家对面是供销社所属的“迎宾店”,店里客来客往,生意兴隆,左邻裁缝师刘仁家的缝纫机“哒哒哒”的声音和右舍铁匠李大个子李庆家的“叮当、叮当”的打铁声不断传来,使于秀珍倍感自家的冷清,心头涌过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她穿过宽敞的厅屋,来到后院,见婆婆高大婶在晒谷场上缝补衣裳。高大婶五十四、五岁年纪,中等身材,戴一副老花眼镜。听到脚步声,从眼镜上方投过目光,瞥了儿媳一眼,噘动了一下嘴巴,仍低头在做她的针线活。这位身材稍瘦的家庭主妇,不仅于秀珍敬重她,敬重中还掺有几分畏惧。就是她的两个儿子——高永春和高永泉也都是言听计从。就当年高永春决定承包东边的凤凰山栽种果树时,就是因为高大婶的极力反对,致使高永春不得不放弃承包的决定。当凤凰镇人已放开了手脚,奔往致富之路时,高永春兄弟俩便同父亲高真喜商议办店经商的事,可她还是那么冷冷冰冰的话:“发财、致富,我们没那福分。”兄弟俩无奈,便出外打工了。前几天,接到高永春的来信,讲了城市里的改革开放后的大好形势,并指出高大婶前怕狼,后怕虎的错误思想,高大婶看完后,气愤地将信甩在一边,过了几天她才冷冷地说:“让他俩回来试试吧。”
      于秀珍给丈夫的信寄出后,就一直在勾指头,“三天、五天、七天……”她估摸: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半个月丈夫便可到家。她和高永春是一对恩爱夫妻,结婚四年了都是甜蜜相处。自丈夫出外打工后,她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经常五心不定,坐立不安,想得慌了,就拿出丈夫的衣服,或者望着两人的结婚照出神。这一天,她吃过早饭,洗罢碗筷,提着塑料桶,把自己的以及公婆的衣服塞进桶里准备去洗,就听到隔壁刘仁的妻子秋慧在门口喊:“秀珍,你家的信,给你永春的。”于秀珍放下提桶,快步来到门口,接过信,向秋慧道了谢,她的目光便落在信封上,只见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写着:高永春同志收奇了,于秀珍大惑不解,又将目光转向寄信人的地址,见是广州市越秀区三巷汪氏食品购销店。她看罢,心里更觉奇怪,便拆开信封抽出信笺,一块小硬片掉落在地上,她捡起一看,是丈夫的身份证,她好生疑惑,双目盯着信笺,她的心便剧烈地跳动起来,两手也在发抖,她那张红润的脸在变白、变黄,接着变成了紫色。她看罢信,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她赶紧靠住身边的墙壁:“怎么会这样,会变得这么快,这是怎么回事?”她稳住身子,定了定神,在不解地思索、发问。并有气无力地走进睡房。“扑通”一下倒在床上。她没想到,自己日夜思念的丈夫,离家才几个月,就突然变了,变得这么快,变得这么坏,辛酸和苦涩的泪水忍不住地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滴在了被子上。“不,不可能!”她陡地从床上翻身坐起,搬开枕头,拿出一叠丈夫离家后写来的信,从中抽出一封,重温旧情。
      珍,您好!见信亲吻。
      来信收读,并保存着,我很理解您的心情,结婚后我俩第一次分别,这滋味确实不好受。不过,我认为真正的幸福不等于两口子终日厮守在一起,重要的是:夫妻之间要有共同的理想,共同的意愿和目标,不管是相聚一团还是相隔千里,都能互相了解,互相信任,互相支持,互相鼓励,这才是真正的幸福,您说呢。珍,趁农闲之际,我和永泉出来打工,一是想挣点钱,二是见见世面,长长见识……家里
      的许多事就全靠您了。
      于秀珍重温此信后,心情有所好转,她的思绪又沉浸在与高永春结婚后那段甜蜜的岁月,她俩山盟海誓,永不变心。可是,今天竟收到另一个女人写给他的这封柔情脉脉的信。“真是人心隔肚皮。”她想起了这句俗话,便又展开这封奇异的来信,重读起来。永春哥——我想永远这样称呼您。
      自那一夜我俩的相逢,又匆匆地别去,我总觉得,我几乎失去了许多,但又得到了许多。那是多么令人难忘的一夜呀,回想起来,我的心还在怦怦地跳..在我的心中,您就是一位英雄一位名副其实的男子汉……我不知道您打工的地址,我只怀着留恋和感激之情写了这封信,同您的身份证一并寄来,也许那晚的相会,将成为我们人生的一个新起点……
      盼您回信
      祝我们友谊
      长春
      妹汪拾凤
      1989 年 12 月 15 日敬上
      于秀珍再次看完这封信,浑身的肌肉在抽搐,心又突突地跳起来,她立起身、抬头看到床前墙上挂着的她俩的结婚照——高永春那健壮魁梧的身材,内穿一件白色的衬衫,外套一件浅蓝色西服,一条漂亮的领带,带夹闪闪发光。他头发刚修理过,红光焕发的国字脸,浓眉大眼显得格外精神,他微笑着,饱含着智慧与刚毅。自己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紧紧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她那隆起的胸脯更显现出女性的青春美。齐肩的短发两边各扎着一朵盛开的玫瑰花。他的双手搭在她的肩上,都陶醉于美满幸福中。丈夫在家时,还对着这结婚照一直夸她,说她不仅外表美,心灵更美。还曾发誓咱俩海枯石烂心不变,天长地久永相随”。难道是这样的心不变,永相随?她很恼怒,正想伸手将墙上的结婚照取下撕毁…
      “不知又上哪里去了,把衣服塞在桶里也不去洗,唉!”这时,外面响起了婆婆的抱怨声,于秀珍像从噩梦中醒来,苦着脸走出了睡房。
      “秀珍,是永春来了信?”继父高真喜正在厅屋里切旱烟,见大儿媳从身边走过,问。
      于秀珍耷拉着脑袋,紧绷着脸,没有回答又转身回到睡房。高真喜见大儿媳那阴沉的脸色,也没有再问,他认为,儿媳的这种表情是思念丈夫所致。
      “爸爸,这是刚收到的信,给永春的,您看看。”于秀珍把信拿出来递给公公。高真喜接过信,看了几句,心中疑惑,又看了看信封,继续把信看完,脸色也不由自主地沉了下来,“这混账小子,胡闹!”他大声地吼起来。
      高大婶听到老头子的叫骂,不知出了什么事,慌忙走了过来,“谁惹恼你了,看你这副样子。”她看到老头子正在吹胡子瞪眼睛,便没好气地质问。“少家教,真是少家教。”老倌子愤然地说。气愤地往凳子上一坐,搓着两手,一股无法抑制的气恼从胸中涌出。“你今天是发癫了!”高大婶见老倌子这很少有过的神态,瞪了他一眼,又奚落了一句。
      “永春这小子在外面打工变坏了,心野了。”老头子说。
      此时,高大婶也注意到了地上的那封信,她弯腰拾起,戴上眼镜,把信看了又看,然后如获珍宝般地将信藏在睡房里了。
      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写来的这封信,把于秀珍和高真喜气坏了,气极了,但高大婶却相反。
      “嘘,你还在生永春的气?”夜里,高大婶躺在床上,用脚尖拨动着躺在床那头的高真喜的肩,问。
      “真没想到,永春竟变得这么快,变到了这步田地,看他怎样收场。”只听到老头子瓮声瓮气的回答,听得出,他还在为此事忧闷和痛心。
      “哼,我看永春睡觉现在总算是摸着枕头了。高大婶别有用心地说。
      “你这是什么话?”高真喜听出老伴话中有话,他愤然地问。
      “当初听了我的话,永春和秋菊结了婚,他们有了孩子,就不会出这种事了。”高大婶很自信地说。
      “秀珍又有什么错,她人好、心好、勤劳又孝顺,现在的年轻人,能像秀珍这样贤慧又孝道的妹子可不多啊!”
      “什么贤慧、孝顺,我才不稀罕,你看秋菊,结婚比她晚,女儿都快两岁了,可她呀,是好‘母鸡’不下蛋。”高大婶说,她声音很高,是有意说给墙外人听的。
      “结婚头两年没有生孩子,未必就是终身不育了……”高真喜也提高了嗓音。
      “永春不是拈花惹草的人,如果他两口子生了孩子,他一定不会这样。”高大婶还在为自己的儿子表白,实际上是她自己在渴望永春能有一个孩子来继承他那屈死的生父——高真旺的一脉香火。不过,她也觉得永春这事做得欠妥,这事八字还没一撇不应该就这么明锣响鼓地公开,过早地让秀珍知道,这样反而会被动,招来麻烦。
      “早知如此,真不该让永春出外打工”,高真喜想:高永春虽不是他亲生的,但毕竟是他从小把他抚养大,如果真有这事,他觉得就愧对秀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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