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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穿的什么啊?”他眯起眼睛扫量她的全身,锐利的视线穿过她单薄的衣衫,也不像生气,又指挥她,“去,把留声机打开。”

      她握紧拳头,胸口憋闷着的一口气怎么也消散不去,却终于挪动脚步。

      饭堂的留声机是新买的,她打开透明的罩子,捏起唱针,小心翼翼地搁在唱片某一个不确定的位置。弦乐缓缓流淌,像丝绸一样划过她的耳畔。身后的女人惊讶地拍手,不约而同地笑起来,和他一样爽朗的笑声,然后她听到“啵”的一声,又一声,很快消散在音乐中,仿佛是她的幻觉。

      她回到桌前,只见两抹不完全一样的红色唇印,浅浅地浮在他的腮上。

      她占据了他左手边的位置,被挤到一旁的女人噘着嘴问他,“Who is she?”不会使筷子,炒粉裹着的碎肉淅淅沥沥地撒在桌上。

      蒋霆熙晃着红酒杯,她的手边也有一个空杯子,没人给她倒酒,她只好自己倒,手一抖,就倒了满满一整杯。

      “她是谁?”他不知是为这不慎斟满的酒,还是为Tina或Selena问出的问题,笑得浑身都抖起来,桌子都在晃,“那你得问她啊。”

      怕酒撒出来,她不敢端起杯子,只得凑近了张开嘴,沿着杯沿吸溜,酸涩的口感,冰冰凉凉的从胃里窜出来一股苦涩。

      见她不理不睬,蒋霆熙又往后歪了下脖子,“兵。”

      “哎,”兵侧身弯着腰,后背对着她。和他身上的香皂味不同,兵的身体是火热的,带着干燥的特纳卡的气息,“先生您吩咐。”

      “你去,坐那儿,”他没接兵递过来的雪茄,一杯红酒而已,更不可能是喝多了,指着靠近她的女人,“今天也开开洋荤。”

      “哎哟,”兵抓了抓脑袋,似在看那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短短的对视一触即离,“先生,我哪儿有那么大的福分,要不,”他捏着那根抽了一半的雪茄,“您把这个赏我得了。”

      “让你去你就去。”他说,从兵的手里夺过雪茄,随手放在桌上,并不打算继续抽。

      兵显然比她更熟悉他的脾气,知道什么话该遵从,什么是开玩笑。立刻响亮地应了一声,小跑着绕过她,伺候用饭的人早又填了一把椅子。

      女人身上特有的香粉气息,桌上的花香和酒味,还有食物和新鲜水果的芬芳,都裹在潮湿的晚风中。

      整座城市,在这个时间,只有这座庄园灯火通明。

      她一口也吃不下,明明饿得厉害。

      “How big are you?”

      他的胳膊肘轻轻碰了她一下,从来没这样笑过:“她说什么,告诉兵。”

      从来没做过这样的游戏,她又喝了一口酒,一大口,但杯子里的酒却没怎么下去。

      女人搂着兵的脖子,一手点着他的耳垂,一手解开他洗得发白的上杉的绑带,桌布被风撩动,翩翩起舞,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定发生了什么。

      她清了清嗓子:“她问你多大了?”

      兵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吐出几个字:“二十……五。”

      她继续翻译道,对那个女人:“He said,just feel it.”

      比起衣衫不整的兵,他的衣服倒是好好地穿着,正和另一边的女人比划着什么。其实翻译这件事很简单,重点是意思传达到位,即使不用语言,动作也足以交流。

      这餐饭用的时间比她想象得短,唱针只走了几圈,离开的时候还在继续转着。

      “送水上来。”他像是根本看不见她这个人,搂着两个女人上了楼。站起来后她才发现,外国女人的个子很高,几乎和他一样高。

      她像个幽灵飘在他们身后,也上了楼。平时伺候他洗漱的几个女人端着水盆和毛巾进去,门缝里闪过两道刺眼的白,随即门就被关上了。

      那张铺满了锦绣的大床,她当然还记得,睡三四个人也没问题。

      嬉笑声,水声,很快响起了暧昧的动静。她有点站不稳,只好靠着墙,慢慢地滑下去,坐在地上。下过雨的地面湿漉漉的,她抱着膝盖,感受整件屋子的震荡,连同她的心。

      他当然不可能只属于她一个人,她算什么啊。不切实际的占有欲快要把她撑爆了,她以为她拥有很多,实际上一无所有。

      侍女门接二连三地出来,谁都没有看她,谁都没有看到她,她躲在合欢树投下的阴影中,静静地数着。

      “十,二十,三十,”她捂住耳朵,沉默地尖叫着,“别喊了,别再喊了。”

      屋里的人则畅快地喊出声:“Ting,just f ck harder.”

      她从没听过他发出这样的声音,像是在和什么搏斗,粗犷的,用力的,连同小楼下面的土地也剧烈地震荡起来。

      此起彼伏的笑声,喘息声,英文和中文交杂在一起,落下去又很快衔接上的奏鸣曲。

      她不要再听下去,浑身都是冷汗,却治好了眼泪,一滴都没有,她突然明白了丹的平静,她好傻,居然为这点微不足道小事向佛祖祈祷,明明有更多需要祷告的事。

      妇人的手拉起她:“姑娘,你在这里?”

      “妈妈,”她想说话,一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救救我。”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指了指自己的心。

      又是那种眼神,黑暗中比夜色还黯淡。她闭上眼,任由妇人牵着她的手下楼,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脚。

      第二天,蒋霆熙从床上醒来,一左一右两个美人半睡半醒地缠在他身上,他拨开铺撒在脖颈间的金发,又推了推她们:“Wake up,ladies.”

      这么睡太热了,他出了一身汗,打开窗户通风,外面的人立刻垂下头,他才意识到自己□□。

      “叫人送她们回去,”他背对着门,侍女给他擦洗身体,想了想又说,“算了,吃了早饭再回去吧,”然后又问,“现在什么时间了?”

      有人低低地报了时间,他捡了一件白色的小衫,让人拿一条笼基来穿。转头看见床上的女人伸手去拿床头的水杯,他挡开给他穿衣服的侍女,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Don't touch it.”

      是那个蜂蜜罐子一样的陶瓷杯子,每天晚上会有人在里面添满干净的水,他起床的时候习惯喝掉一整杯水。

      “Ting,you are so cute.”女人很听话地收回手,跳下床,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服。

      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说他可爱,或许指的是那个迪士尼的杯子,不过都无所谓。

      时间确实不早了,送走两个英国女人,他给詹姆斯打了个电话表示感谢。

      “James,”简单的英语他完全会说,“Thank you very much.I had a set of unforgettable memories.”

      那边问他有没有吃早饭,以及什么时候可以再聊一下在北边建立工厂的事。这样复杂的英语他只好听不懂,那边又问,上次一起来做翻译的女孩,詹姆斯用了girl这个词语,他反驳道:“no,no,no,she is not a girl.”

      他不知该怎么解释,或者向一个外国人表示她扮演的角色和对他的意义,只好说:“She cut her hair.”

      “What?”电话那边的外国人很夸张,“She went to the temple?or you mean she has become a nun?”

      temple和nun他还是能明白的,笑得直不起腰,“no,just cut hair,ugly.”

      是真的丑,他想起昨天她跑着出现在饭堂的样子,白色的短衫像个袋子罩在身上,下半身不是绸缎质地的纱笼,而是训练时的旧短裤,光着脚,再配上和他一样的寸头,简直像个男孩子。

      除非那个叫詹姆斯的老外有别的特殊,他在很年轻的时候浅尝辄止的那种爱好。

      阿远的死,让他不得不违背了从祖父辈定下的规矩。阿清要的货不是个小数目,他能做,但阿清的承诺,不会销往北方山另一边的国家,他是不会相信的。那么大的量,整个缅甸连同接壤的其他几个国家都消化不了。

      他还想建制药厂,想继续开办两个学校,还有很多想做的事。他马上就三十岁了,中国人讲究三十而立,成家立业,而他连父辈留下的东西都守不住,也没有孩子。阿泰产下小象的那天他才得知,他同父异母的妹妹,死在了北方。

      母亲出了家,是属于佛祖的人。可能这么想有点矫情,但他从此没有别的亲人了。

      他应该北上,去山里杀掉那个夺走妹妹性命的人,去报仇,然后把仇人的头砍下来当做祭品。这并不难,只要他一声令下,就能发动一场战争。

      更多的人会死去,战争中牺牲的最多的往往不是战士,而是孩子。

      蒋霆熙放下电话,穿堂风很凉爽,除了风的声音,四周静悄悄的,一声鸟鸣都没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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