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文合集》苏烟台

102、第四章

　　“柚沐。”

　　宽敞的大画室里，数十架画架散布交叠，黑铜或纯木的柄上染着颜料，脚下的水桶里占满了大小不一的画笔，时不时有人把一只笔放进去洗刷。

　　“柚沐？”

　　柚沐坐在画架前，往人物的衣褶上涂上一笔鲜艳的石榴红，她握着调色盘，有些心不在焉，连喊她的声音都没听见，直到旁边的朋友碰了碰她的肩膀才反应过来。

　　“在！”

　　“你在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教授有些好笑地站在她身边，他注意很久了，这孩子这几天都有点魂不守舍。

　　“抱歉......”柚沐尴尬地低下头认错，教授摆了摆手，又对她的画面点评了几句，才施施然离开。

　　不远处的唐瑟看到这一幕，眉头皱了起来。
　　她的闺蜜也看见了，轻轻嗤笑了一声说：“还有心思走神？不过如此。”

　　唐瑟没作声，用力在水桶里搅了几下自己的笔，几滴水就溅到了她纯白的画袋上，唐瑟嫌恶地看了一眼，把昂贵的画袋甩进了垃圾桶。

　　柚沐，柚沐。
　　让人厌烦的名字。

　　她闺蜜继续说：“那群人都不要脸，谣言就是从她开始传的吧，说你的入学考试找了关系改分，他们就是见不得别人好。要我说，你就该告诽谤。”

　　唐瑟冷笑道：“自己能力不行就想些歪门邪道的心思，恶心。”
　　“就是啊。”

　　越说越心浮气躁，唐瑟放下画笔，扭开了水瓶喝水，余光盯着那边。戴橙色帽子的娇小女孩正在俯首画画，她长得又甜又软，像个洋娃娃一样可爱。
　　可是唐瑟非常讨厌她。

　　入学考试明明是自己凭本事考出来的最高分，那些小人非说柚沐才该是首席，开什么玩笑？因为家世好，就要被造谣？要不是罗菲柯文尔美术学院入学考的作品从来不公开，唐瑟真想把自己的画找出来砸他们脸上，你们是看不见吗？

　　就知道造谣，就知道说小道消息，还改分，要是她叔叔真改分了她会不知道？无稽之谈，嫉妒果然让人变得丑陋。

　　唐瑟承认柚沐画的是有那么点意思，但是那又怎样，绝对比不过自己。她才是天才，是年轻一代最优秀的美女画家，是唯一的，首名。

　　闺蜜又说：“听说她前几天在图书馆昏倒了，真是娇贵啊，不知道的以为她才是大小姐呢，呵呵。”
　　唐瑟说：“矫情。”

　　说着她们鄙夷地扫了眼柚沐，后者一直埋头，根本没发现旁边人的情绪波动。

　　闺蜜：“啧，你看，她装得像完全不在意你一样，啧啧啧。”
　　好白莲啊，以为这样唐瑟就会忘记她做的事吗？

　　唐瑟冷笑道：“她也就这点本事了。”
　　她才不会上当，呵，柚沐，看我们鹿死谁手。

　　......
　　............

　　柚沐放下了笔，怔怔看着面前的画面。
　　这几天她的心绪是有很多混乱不安的成分，虽然画技还是纯熟，可她自己能判断出来自己的不对劲。

　　唉......说到底，还是因为那件事。

　　柚沐已经连着几个晚上在做形形色色的梦了。

　　她梦见玻璃彩窗的房间，玫瑰红与暗蓝的碎片在闪光。银盘堆着折叠好的雪白纸巾，热气腾腾的红茶上空升起朦胧的白雾，咕噜噜被倾倒进杯盏，被一只修长的手递到她面前。

　　她又是惶恐又是惊喜，在板凳上坐立不安，烛火燃烧隔绝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她拼命抬头想要看清他的脸。

　　紫色的.......美丽的......紫色的眼睛......

　　动听的声音响起来了，他问：“你要握我的手吗？”

　　可以吗？可以吗？柚沐受宠若惊地去够那悬在空中的手掌，却只摸到了透明的......空气？

　　她一抬头，面前的人不见了，对面的墙上挂着紫眼睛男生的肖像，慵懒的，优雅的笑着望向她，却静止了一般，一句话也不说了。

　　柚沐彻底惊醒了。

　　回想起那天的场景，糟糕至极。后悔得让她想要去撞墙，她竟然因为太激动当场......昏倒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安琪认定她是彻底被黑暗吓昏了，非要她来做个检查。

　　柚沐也很想打开脑袋检查检查。

　　她竟然昏了......天啊......宁西会怎么想......他会不会觉得她认为他是怪物......不......虽然是有被吓到，可是她并没有那种意思啊！
　　这解释也不会有人信吧。

　　确实奇怪，柚沐胆子小，怕的东西很多，黑暗和鬼怪都在其中，可是她当时眼睁睁看见宁西变成纸片人进画，这本该是恐怖的场景，她却没有恐惧。昏倒也只是因为情绪反复太激动了，身体承受不住。

　　她并没有害怕宁西。

　　是异常，是神秘，是科学难以解释的事物，甚至不是人类，可是宁西并不让她害怕，她依然觉得对方是个温柔美好的存在。

　　柚沐对神秘学不是完全没有了解。

　　虽然现在是星际科技时代，鬼故事都是故事而已。但她有个远方亲戚做记者，对那方面的事特别感兴趣，有次过年家族聚会喝高了，和全家讲八卦。说他们星球有个部门叫特异事务管理部，专门负责处理神神鬼鬼的事，里面的人都生怀绝技。

　　世界上有鬼，有神，有精灵吸血鬼等等神奇的存在。

　　当时家里人闻言，欢声笑语不断，说您又喝大啦？记者亲戚涨红了脸连连反驳，说不是，没有的事，是真的......他的辩解被笑声淹没，他的痛苦没有人理解。

　　柚沐当时也没当真，只当是听故事。

　　现在，她信了。

　　她甚至连夜找妈妈要了亲戚的联系方式，偷偷给别人打电话去问询，当然没说她遇见了宁西，只是说要收集玄幻的题材，想问问这方面的专家。

　　远方亲戚也和她讲了不少，但和宁西没什么关系，柚沐听来听去，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1.科学没法认知的事物是存在的，各星球都有。
　　2.异常的实力参差不齐，性格和种族也天差地别，友好的很友好，烂的很烂，碰到哪种看运气。
　　3.特异事务管理部专门管这个，有事可以电话求救，号码003XXXXXX。

　　......大概就这些了，剩下的都是远方亲戚的八卦，他说他远远见过一个种族不明的异常，看外表只是个年轻的少年。

　　“你能想象吗？他起码......别人都说他活了几百岁了！”“异常的年纪根本不能用外表去判断！”

　　......是吗。
　　柚沐愣愣地想，那宁西，是该有多大呢。

　　她无法不想起博物馆摆放的那些古老物件，经历了千年，人类的美之凝聚依然闪耀着群星的璀璨。它们经历了蓝星时代，经历了第一次星际群战，经历了联盟的建立到如今，它们是无声的时间旅行者。

　　现在回想起来，必须承认，宁西身上带着上个世纪一般古老的贵族气息，他散漫，却优雅自在，他娴熟地使用繁琐的茶具，遵守良好的餐桌礼仪。对人很温柔，也很疏远。

　　他是人类吗？还是鬼魂呢？或者是别的种族？精灵或者魔鬼？？

　　柚沐不知道，她完全不了解他，他们也才见过短短两面，连名字都是刚刚知晓。
　　可她却疯了似的、狂热地想要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他爱吃什么，他平时会做什么呢，看书还是睡觉？柚沐从来没有追星过，却在此刻理解了粉丝的心情——想要更多了解这个人，想要更靠近他。

　　这种心情日积月累，最终成为了不可忽视的山河。

　　我要做点什么。她对自己说，我要做点什么。

　　迫切的，慌张的，生怕一不抓紧就会流失的焦灼感。

　　柚沐作出了决定。

　　.....

　　“没关系吗？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好吧，有事情记得喊我们哦。”

　　自习室的人渐渐散去了，得到了阿姨的允许后，柚沐单独留了下来，灯全部开着，窗户和门都打开了，图书馆的大门开了一条缝，就算是这种程度，还是让她心跳加快。

　　外面的夜色黑沉沉的，仿佛会立刻扑进来把她吞噬。

　　柚沐咬紧了嘴唇，站在那幅高悬的静物画前，她清了清嗓子，怯生生地说：“宁西，是我。”

　　没有回应。

　　“我......我是来道歉的，上次我不该昏过去......嗯......我并没有害怕你......对不起......”

　　还是没有回应，画上的所有东西都像死了一样，从来没有活过。

　　柚沐深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说：“......当然，我主要还是，想要见你......”

　　想要见他，无比的想要。
　　莫名其妙出现的，不容忽视的心情。

　　对方是非人类的异常存在，那些故事里经常会写到，如果揭穿了非人的伪装，祂们就会露出真面目，把揭穿者吃掉或者带走，柚沐也不知道她会遭到怎样的对待，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固定的答案。

　　也许报告给特异事务管理部才是正确的选择，可是她不会这么做，因为不知道他们对宁西的态度，她规避了任何会伤害他的可能。

　　“......我想见到你......就是这样想的......”

　　画依然非常安静，没有出现她期望的场景。
　　柚沐忍不住握紧了手指，眼眶有些微微发红，强烈的悲伤和失落充斥了胸膛。

　　她是很敏感的类型，情绪稍微有波动，眼泪就会不由自主地涌现，难以克制。

　　再也见不到了......吗？

　　“你该不会又要哭了吧？”

　　带着点无奈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柚沐蓦然回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