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年》妖曦瑾

18、第 18 章

　　有人又来了。
　　大雨瓢泼，打湿了苏瑾年的脸颊，哪怕几乎要迷了眼睛，仍一动不动警惕的守在门前，唯恐他们迈进屋内。
　　师姐过世的消息想必是传开了，借着这波振奋人心的消息，连带着她也要被斩草除根了。
　　苏瑾年神情冷冽，更是打起精神。
　　这些年来，世家相斗着实除掉了不少的人，桩桩件件有迹可循。过手的事，苏瑾年心里有数，若是捅到了陛下面前，再无可能保全颜面。
　　翻天覆地之下，许多世家都会泯灭，定会倾覆。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想要除之后快，但如此兴师动众不怕被察觉，必定是底气十足。
　　一波又一波的人涌了上来，刀枪剑戟，暗镖毒箭，毫不客气的向她身上招呼着，恨不得一击即中后弹冠相庆。
　　苏瑾年心内嗤笑着，硬撑着镇定，京都内如此铤而走险，不怕惊扰周边百姓，定是重要到了极致的事。
　　躲在屋内的顾山南心急如焚，焦躁不安的想要从窗缝看出去，清楚一点。
　　苏瑾年不准他出去。
　　顾山南也清楚，若是自己出去了，必定是给苏瑾年添麻烦而已。
　　纵然千种不安，恼火着自己无计可施。
　　苏瑾年善用短匕，如今人多，短匕的劣势太明显，又碍着顾山南在，不敢在院内随意奔跑，只能固执地守在门口，硬生生的撑住了。
　　一场短兵相接后，面对满园的尸首，着实令人触目惊心。
　　长剑已经卷了刃，尚且不如长棍好用。苏瑾年身受重伤，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咬牙坚持着，不想被人看出来。
　　苏瑾年撑着长剑站在院中央，固执的守好门口，唯一的念头是护卫顾山南安危。
　　心内清楚，她要是死了，顾山南这个书呆子能不能活下去，实在不可知。
　　“苏瑾年，你不要负隅顽抗了。”从墙上翩然落下一人，苏瑾年觉得他眼熟，但是并不能分辨是谁。
　　苏瑾年懒得再看他了，继续警惕着墙上屋顶上的人们。
　　“你若是死了，状元郎才能得一条性命。”来人低声笑道：“你跟我们走，状元郎也可以保命。”
　　宛若蛊惑着心神不宁，油然而生得希望，苏瑾年几乎要将真的二字问出了口。
　　“苏瑾年你不要信！”
　　心急如焚冲出来阻止的顾山南，瞬间被屋檐上冲下来的人，遏制住了。
　　所有来人皆是黑纱覆面，独留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让不安的人们更加惶恐。
　　“倒是看不出来，竟然还是有情有义的书生。”来人咂舌称赞着：“倒是真难得啊。”
　　顾山南祈求地对着苏瑾年摇头，沉默地反复诉说着不要相信，不要相信他们说的每一个字。
　　苏瑾年嘴角勾起浅淡的笑意，她愿相信顾山南，更想着他好好活着。
　　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后，两人之间流动着不能言说的氛围，来人惊奇问道：“咿？状元郎是不是知道，这位是赫赫有名的影门杀手？”
　　顾山南没有说话，来人不敢相信地停顿后，倒是大声笑了起来：“竟然知道？”
　　顾山南依依目光望向苏瑾年，没有片刻迟疑。
　　宛若鬼魅的咬牙切齿，低声诅咒：“你既然知道，竟然还愿意同她在一起，必定是有所图。既然是贪图什么，如今死到临头，怎么还不肯走？”
　　察觉到苏瑾年危险，顾山南拼尽全力想要挣脱，被毫不留情地按住的更牢靠，整个人几乎是贴在了地上。
　　“顾山南，你当真不是疯子？”来人不敢置信地高声笑着，尖锐的声音像是划破了心底的防线。
　　苏瑾年心疼的看着顾山南，如何舍得他受这份委屈呢。
　　“你知不知道苏瑾年是谁？你知不知道，她杀了多少人，坏了多少事？”来人步步紧逼，咄咄逼人着：“你知不知道，只是她一个人！一个人！暗地里搅着朝堂上的浑水，有多少人死的无声无息，有多少人家一夜之间消失，都是她干的！”
　　顾山南被死死地按在地上，不能动弹分毫。
　　“你竟然为了这样一个人，什么道义都不讲了？”
　　来人狰狞的神情，几乎要贴在了顾山南的脸上，看的人心惊肉跳。
　　顾山南没有丝毫的退缩。
　　来人恶狠狠盯着他，声嘶力竭地吼着：“口口声声说着为了天下社稷百姓，不过也是空话一句，愿意为了这样的妖女，什么都不顾了。这就是你们口口声声说的道义？”
　　“错是我的！与他何干！”苏瑾年撕心裂肺地吼着：“他不过是寻常读书人！”
　　“瑾年！”顾山南急切地想要说什么，被苏瑾年厉声喝道：“闭嘴！”
　　须臾恢复了平静，来人淡然笑道：“苏瑾年，你死了也就是死了，你做的那些肮脏破事，也就过去了。状元郎不说也没什么人会替你出头，为你追究。但状元郎不一样，他是正儿八经的天子门生，若真出了差错，陛下一时兴起追问起来，彼此之间都不好看。”
　　刀刃贴近顾山南，威胁不言而喻。
　　“苏瑾年，你自己选吧，是带着你的一堆不能言说的秘密，到地府求个宽恕。还是一定要同状元郎同生共死？”
　　被压制在地上的顾山南，无力挣脱，无法再说什么，卑微的摇着头，希望她不要做傻事。
　　“求你，求你…”
　　顾山南哀求着，他愿意同苏瑾年同生共死的。
　　锋利的刀刃划破了肌肤，在顾山南的脖颈上绽放出色彩。
　　“你倒是想一想，你的这条命值不值得状元郎生死相随。”讥诮的话传入耳中，让苏瑾年一激灵，连忙摇头。
　　足够了，能得到顾山南的这段时光，已经是足够了。
　　想着相识以来，苏瑾年心满意足的笑了，她自觉亏欠，总不好真的叫顾山南生死相随。
　　长剑横在了脖子上，苏瑾年含笑的看向顾山南。
　　“瑾年！”苍老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痛心疾首的呼唤，四面八方的暗镖袭来，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味道，让苏瑾年精神一振。
　　影门门主赶到，来人神情一震，院内瞬间陷入了厮杀。
　　被忙着自保的人松开，顾山南没有迟疑，连跑带跳地躲进屋内，听着院内的刀剑相撞，颤抖的双手，在心底喊遍了满天神佛。
　　人在濒临绝望时，皮肉被撕裂，无能为力绝望地嘶吼，震耳欲聋。
　　顾山南咬紧牙关，不敢多想，转瞬潸然泪下。
　　等着影门的人彻底闯进院内，能够真正看清眼前来人时，苏瑾年仿佛松了口气，才敢松懈软软的倒下。
　　“瑾年！”痛心的呼喊中，苏瑾年被严老扶起来了，恍惚中缓了口气，又活了过来。
　　严老怒火中烧的眼眸，让理智回归的苏瑾年，打起精神继续撑着。
　　“师父。”苏瑾年毕恭毕敬的拱手，单膝跪了下去。
　　师父阴沉着脸色，追问着：“你刚刚是要做什么？你要为了一个男人？”
　　苏瑾年没有辩驳，沉默的听着训斥。
　　为了一个男人失了分寸，是她不该。但是，那是顾山南啊。
　　听闻院内归于平静，顾山南心急如火，再也不管不顾地奔出了屋门，见到单膝跪下的苏瑾年时，瞬间止住了脚步，不敢向前。
　　胆战心惊的看着苏瑾年，顾山南脚步踟蹰，不敢确定地不敢靠近，满目惶恐不安地想着，如果…如果今天救援没有及时来到…那么他们….
　　他不敢再想。
　　严老懒得看顾山南一眼，对着苏瑾年痛心道：“我已经失去了顾苏，瑾年，师父不想再失去你了。师父也不能再失去你了。”
　　沉默的苏瑾年好似一下醒了过来，提起剑颤颤巍巍地撑住身子，摇摇晃晃的向着顾山南走去。血顺着剑尖滴落一地。
　　顾山南看的心惊肉跳，伸手想要搀扶她。
　　忽然而至的雨水和着血，滚落在眼中，鼻子瞬间酸了，喉头涌动，心内不安的情绪无法安抚，一张嘴就是泣不成声。
　　“山南，我该走了。你且放心，我走了之后，你会安全的。”苏瑾年淡淡笑着，仿佛说着最普通不过的家常，仿佛说着无关痛痒的决定。
　　“你可以不走吗？”顾山南尝试着想要挽留，隐隐恳切的目光只求丝毫转圜的余地：“苏瑾年，你是厌弃我了吗？”
　　“我留在这里对你的仕途毫无帮助，反而会有人对你心存忌讳，只会让你为难的。”苏瑾年耐着性子，温柔的笑着。
　　顾山南没有丝毫犹豫，即刻苦苦哀求着：“你可以不走吗？我可以不要在朝为官的，苏瑾年，你要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只要你。”
　　话还没说完，顾山南崩溃哭着：“苏瑾年，我一无所有，我只有你。”
　　“我掌握着朝中众多大臣买凶杀人的证据，我在京都一时，对他们都是一种折磨，坐立难安，更不要说，我朝中官员有联系。我在你身边一日，你在朝中一日不得安生。”
　　顾山南怔住，从未想过事情其中曲折。
　　“我不要当官了！”顾山南知道自己说的任性，有些孩子气，扯着苏瑾年的衣袖并不想放松，拼命想要挽留：“我们…我们回我的家乡去，自耕自足再不出世怎样？”
　　顾山南抬起头，泪眼模糊的双眼恳求道：“瑾年…不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