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公子德川

37、远方来客

　　在光接下来等待手术的日子中，亮和佐为一直陪着他。因为怕父母担心，光坚持不要佐为将自己生病的事情公诸于众。佐为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现在也没时间顾虑那么多，只能等光做完手术一切再说。

　　但即便是这样，还是有些人听到了光生病的事，比如伊角，比如和谷。他们不想让光添加太多负担，因此也没多打扰他，来给光送了点水果之类的食物，问问他的情况，也就回去了。

　　一切看起来都很安逸，亮放下一切比赛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在医院。棋院的人只知道光病了，然后莫名其妙，连亮也请假失踪了。这件事被棋院的人打电话去了塔矢家，塔矢名人居然淡定的说，不用管他，光回去了，他也就回去了。

　　而佐为那边消失几天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关了棋社，自己也不去公司罢了。反正藤原家不会因为他不去而不再运转，他也就整天赖在医院，专心陪光看病。

　　生病的时候，人总是脆弱敏感的，虽然光不说，但亮和佐为都明白这个道理。有一天，亮发觉光在偷偷藏东西，后来他们才发觉是一支录音笔。

　　光到底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得了什么样的病自己也多少有点感觉。这种时候，他的恐惧全部都在心里，说不出，也无法发泄。他只能在黑暗中，寻求安慰。那支录音笔是有一年生日高永夏送给他的礼物，他想，或许那里面将放进他最后的声音。

　　光从开始成为职业棋手，虽然说不上很富有，但因为一直没有真正出入社会，开销相对较少。所以他也有自己一小笔存款，但是想起来，就觉得如果自己这么死了，能留给父母的东西，也就这么多了。

　　他自己一个人悄悄考虑这些事情，也就想通了很多事情，比如生命，比如死亡。他甚至觉得死亡也不是很可怕的事情，有时候，他甚至想去问问佐为，死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有时候他又会觉得，说不定他不会死，他的灵魂或许会因为不甘心，而像当年的佐为一样四处游荡。

　　有那么一天，光和亮在下盲棋。说是盲棋，其实是亮和光在下，佐为在一旁摆棋子。光下着下着，突然就觉得意识不是那么清楚了。有种疲倦感和无力感顿时袭来，那时候，他不敢露出倦态。

　　光的习惯一向很好，即使在医院里下盲棋，也鲜少有半途而废的时候。他只是害怕这个时候说累了，会让亮担心。一直到几分钟以后，他下棋的速度越来越慢，然后落子的时候，将黑棋下在了已经有白棋的地方。

　　亮很震惊，当场停止了下棋。那个时候，亮气得发抖，眼泪从眼中迅速划出。他语气激动地和光说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现在你有丝毫的不舒服就要告诉我们么？我和佐为每天陪着你，都是希望你能好好的，你到底想不想回到正常的生活。”

　　光听到亮的话，显得很不安，他看不到亮的表情，但能听出亮声音中的哽咽。他惶恐的像个孩子，他不想让亮担心，却还是让亮担心了。那一瞬间，光所感到的恐惧，要比任何一天都大。
　　光甚至开始觉得，让亮这样陪着自己，是否是正确的选择。那么，如果自己死了，亮要怎么办？

　　光这个时候，才真正发觉，自己在亮心目中，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完完全全高于对手，高于朋友，甚至高于爱人的存在。

　　光可以毫不犹豫的说，他之于亮，更甚于佐为之于他。当年佐为消失的时候，他几近崩溃，那么现在，他怎么忍心，让亮和佐为也体验到同样的感觉？

　　那天，光发觉自己已经没办法下完一盘棋了，那种强度已经不是现在自己可以承受的了的了。也是那天，光抱着瑟瑟发抖的亮，一遍遍说着，“对不起，对不起……”直到亮平静下来，光才发觉，自己眼前的纱布，已经湿透了。

　　他们都还年轻，生与死的话题，太过沉重。但是那天，光还是对亮说了，他说，亮，你答应我，如果我死了，你要好好活着。你要拿到好多头衔，你要站在世界最高最高的地方，你要让所有人看到你。

　　那时候，亮一脸淡然，他说，你会活下来，我将我所有的荣誉，将来所有的天赋拿来赌给你，赌你平安到老。他说，我不要站在好高好高的地方，神的境界太寂寞了，让给别人吧，你不是说，等你放下高永夏，要好好爱我么。

　　光笑着笑着，就又哭了，他说，亮啊，你好傻啊。或许有一天，你拿所有的一切换我回来，我也回不来了。那个时候，你一定要记着，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即使你看不到，我也会作为灵魂陪着你，就像曾经sai给我的一样，我将我的给你。

　　亮不说话了，他抱着光，很固执的抱着。曾经看到电视剧中生离死别的时候，亮会不屑的撇撇嘴，光会大笑着，说好假啊。现在，他们都明白，原来任何一种生离死别，都是虚假的。

　　谁也不知道生在何处，死在何处？无论是对将死者的宽慰，还是将死者对活下来的人的安慰，都是大家构造的美好愿景。其实一切都是黑暗的，眼前的路是黑的，所有人都爱努力的，去相信美好的未来。

　　但即便是这样，他们都相信，总是有希望的。黑暗中的萤火虫，或许就是这样的一种感觉吧。发着微弱的光芒，可是却不顾一切想要保护，不让那一点点的光，就此消融在黑夜之中。

　　那个拥抱持续了很长时间，长到光累了。长到他们都没发觉什么时候佐为走了出去，长到两个人歪歪斜斜依在床上睡着了。那是光手术前，他们进行的最后一次，关于未来的，关于生命的对话。

　　过了这一天，光和亮莫名的振奋起来，光开始很积极的配合治疗，亮也坚定的相信，光的身体一直在好转。一直到光手术前一天，一切都很顺利。

　　也就是光临手术前一天，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访客。所以当亮看到风尘仆仆的高永夏站在病房门口的时候，一时半会儿没法相信。当看清确实是高永夏的时候，亮确实不那么太舒服。

　　虽然这种时候，确实不是吃醋的好时机，但亮就是小心眼的吃醋了。他假装淡定走到高永夏面前，很冷静地问道：“请问你有什么事么？”

　　高永夏高深莫测地看了亮许久，微微笑道：“听说光病了，我来看看他。”说实话，高永夏脸色真算不上好看，神态间也有掩饰不住的疲惫，虽然还一贯的彬彬有礼，但他的眼中，却显示着他的焦躁。

　　亮叹了口气，还是让高永夏进来了。光正在啃苹果，听到门响了，很愉快地打招呼道：“亮回来啦？”亮“嗯”了一声，然后说道：“高永夏棋士来看你了。”说完之后，很恶意地想看光发脾气把高永夏赶走。

　　可惜，光很淡定。他愣了愣，然后笑了。很客气地说道：“永夏来了？请坐。”亮默默拿着水壶，开了门出去。等亮出去，光才哈哈大笑道：“你看，永夏你来的不是时候，要会旧情人难道不应该挑时间么？小亮生气了。”

　　高永夏没心情和光开玩笑，很焦急地问道：“光，你怎么了？”光不笑了，一本正经地说道：“生病了，可能永远也好不了。当然，也有可能明天手术结束，就完全好了。说不准会怎么样，不过我现在很好。”

　　光变了，虽然说不出他哪里变了，但高永夏就是觉得，光变了。似乎比起以前，光要变得独立和成熟了很多，似乎一下子，他就有了成熟男人的味道。

　　高永夏看了光许久，才开口道：“对不起光，我知道我已经失去说爱的资格，但是希望，你至少能接受，我最诚挚的道歉。”高永夏并不好受，他一面爱着光，一面又不得不受其他外界而来的牵制。加上前几天来日本没有见到光，听说光病了，他几乎一直处于不安之中。

　　光明白高永夏的难过，因此也不再开玩笑，很认真地说道：“永夏，你听着。无论我的病是否能治好，我都很幸运，能遇到你。或许我曾经怪过你，但是对你，我更多的，只有感谢。我已经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了，很多事情，我很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说罢，光还嚼了口苹果，继续说道：“你是我第一个爱的人，也是让我学会爱的人。我不会恨你，也不会再怪你，我一直都感谢你，曾经在我无助的时候，给了我挺过困难的勇气。谢谢你，请不要担心我。”

　　高永夏说不出话来，他无法形容自己有多难过。光是多么阳光的一个人，他该是多么单纯的一个人。高永夏不能想象，这些话，是光经历了什么，才会说出口的。这个时候，高永夏宁愿自己看到的，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任性的光。

作者有话说

　　呼呼，我还是很勤快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