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公子德川

35、世事难料

　　高永夏订婚的时候，光寄去了一套很不错围棋用具。这时候光才发觉，原来他和高永夏之间的了解真是少的可怕，除了围棋，他对对方居然是一无所知的。也是这个时候，光才明白了，两个人之间要想长久的在一起，必须要有相处的时间，和足够的了解。

　　其实光对于高永夏实在难以说是心无芥蒂了，毕竟这么久的情人关系，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但是这种时候，光却也无法恨高永夏，这个人曾经给了他很多美好的回忆，也教会了他爱人。光恨高永夏无法坚持诺言，可是他更感激高永夏，教会了他许多。

　　这个世界上，总该有个人是教会自己爱的人，却也是自己求而不得的人。

　　而这段时间，光也确实没有心思去为那些事情考虑，因为他马上要升段了。如今正是险要的时刻，经不起他把时间浪费在别的事情上面。

　　最后的比赛，光遇到的是伊角。这些年，伊角通过去各国学习，还有他自己格外强大的专注力，在棋坛上站稳了脚跟。不得不说，他是个很棘手的对手。当年职业棋士的比赛结束后，光几乎没有与伊角正式下过棋。

　　赢了这一盘，光升段。输了这一盘，光继续在八段游走。可以说，对于光，这是很重要的一赛，关系着他能不能和小亮平起平坐，关系着他能不能在现有的水平上更上一楼。

　　比赛的当天，光有些紧张。佐为很体贴地替他准备了午饭的食物，然后送他去赛场。真正见到伊角的时候，光还是觉得挺开心，毕竟能遇到熟悉的朋友，也算是好事一桩。看起来伊角也很期待与光的比赛，这场比赛，来得很难得。

　　比赛开始，佐为等着光进入比赛，才开车离开。

　　没想到，光和伊角的比赛，完全没了开始朋友相见的其乐融融，气氛出乎意料的紧张。从开始的猜子，伊角执黑。一直到中盘，黑白之间一直呈胶着之势，没有人有丝毫的退让。这种紧张感，一直延续到中午休息。

　　裁判说封盘的时候，光才轻呼一口气，放松下来。虽然不能算得上是占优势，但以现在的形式，伊角要想赢，也相当困难。光笑着，邀请伊角去吃午饭。伊角答应了，也轻轻笑了笑。

　　光站了起来，却突然感到眼前一黑，居然就这么摔倒了。这一摔，就碰翻了棋盘，在那么几十秒内，光感到眼前慢慢变黑，黑得如同最深的夜。连带着大脑，也变得无比沉重，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许久，光感到眼前透出些光亮，耳边是伊角紧张的声音。光这才从恍恍惚惚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一看到碰翻了的棋桌，先是吃了一惊，接着便感到额角极度的疼痛。粘稠的液体从眼角滑下，光蓦然察觉那是自己的血。

　　因为光的晕倒，这盘棋被宣布作废。光被带到了医务室简单包扎了一下，伊角还是担心地看着他。光笑了笑，说道：“没事，大概最近有点累。”虽是这么说了，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光的心里却有些不安。

　　医务室的医生很小心地对光说道：“你的脑袋磕得挺重，建议你去医院整个做一个检查。说不定会出现颅骨骨折，最好能及时治疗。”

　　光点了点头，棋院要求光养伤，比赛时间定在一周以后。光觉得有些愧疚，向伊角道了歉，然后给佐为打了电话。佐为知道这件事，吓了一大跳，来接光的时候，也显得面色凝重。

　　光吐了吐舌头，无所谓地安慰佐为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修养几天会好的，大概是最近太累了。”

　　佐为依旧一脸菜色看着他，光突然反应过来，佐为大约又想到曾经吐血而死的虎次郎。于是他靠着佐为的肩膀，轻轻说道：“我很坚强，一定可以长命百岁，我不会像虎次郎那样抛下你。”

　　佐为看着光，眼睛有些发酸，也感到欣慰。亲眼看到一个孩子终于长大，学会了体谅身边人的情绪，这是一件好事。

　　那个时候，光以为自己没有什么，甚至佐为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却不知道，这一件事情，居然只是个开始。

　　因为今天的这件事，光被勒令早点休息。于是例行的给亮打电话，也就放在了一边。那天晚饭，光几乎什么也没吃，总有种恶心感。到了晚上，就什么都没做，随便洗漱一下，安稳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还在睡梦中的光就被佐为挖了起来，带他去医院。藤原家生意涉猎各方面，在医院找个专家还不成问题，虽然光觉得佐为有些小题大做。但他还是很配合的和那些专家们做了各项检查。

　　检查结果出来之前，光百无聊赖等在那里，实在觉得无聊，便窝到一旁补眠。今天光还是觉得有些恶心，那个大夫说，大概有些脑损伤，建议光住院检查一下。

　　佐为一下紧张起来，光倒觉得没什么，但住院他是不太愿意的，只是摔了一下，实在用不着这么折腾。在光的坚持下，佐为只得带他回家，医生也没办法，只是通知佐为过两天来取最终检查结果。

　　一直到这个时候，光都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可是到了第二天，光越发觉得眼前发黑，头痛不止，甚至恶心得连水也喝不下去。这个时候，光是真的有些怕了，他开始下意识的隐瞒这些症状，害怕一不小心，便将好不容易走上正轨的生活毁掉。

　　第三天的时候，佐为被通知去医院拿结果。去医院的时候，佐为没有叫上光，这些天光的反常，他是看在眼里的。光这样的人，看起来神经大条，什么都不在乎。可是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他其实是不太容易承受的。

　　到了医院，佐为看到医生沉重的表情，心一下沉了下去，甚至连手都有点发颤。医生看着佐为，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请问，你是病人的家属么？”

　　佐为点了点头，医生拿出拍的片子，说道：“病人得了脑瘤，应该已经出现长期脑内压增高的现象。现在脑瘤已经压迫了视神经，如果不及时治疗，病人可能短时间内就会失明，甚至威胁生命。”

　　佐为的指甲慢慢陷入手心，那一瞬间，他的脑中只剩下失明和威胁生命。什么叫做不及时治疗会失明，什么叫做会威胁生命。他几乎不能想象，像光一样的人，连感冒都很少，怎么会得这样的病。

　　佐为克制着自己，用有些艰涩的声音问道：“请问，如果现在动手术，痊愈的可能性大么？”医生犹豫半晌，说道：“这种情况，不算太严重。可是病人拖得时间太久，恐怕有些棘手，还是做好最坏打算吧。”

　　佐为是光的病情唯一知情者，可这时候，他却失去了一切主意。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光说，不知道该怎么做。那天佐为不敢回家，一直坐在屋子门口，他惧怕看到光，惧怕将这样一种结局告诉光。那个时候，他想到了小亮。

　　那是他第一次给亮拨电话，等了很久，那边才有回音。佐为克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尽量平稳地说道：“小亮，我是sai。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边小亮显得很吃惊，他和佐为并不算很熟，所以一动脑子，亮便反应过来，紧张问道：“是不是光出了什么事？”佐为终于没忍住，哽咽道：“小亮，回来吧。光不好，很不好。前几天比赛他晕倒了，他得了病，我不敢告诉他。”

　　亮缄默了，印象中，佐为一直都是微笑地，行为举止得体的像是任何一个世家所培养出了完美贵公子。可是那个佐为，现在却像个精神失常的人一样，语无伦次的说话。在电话中，亮问不清楚，他也只能尽量平静地告诉佐为，他明天就回去。

　　佐为压了电话，努力平复了心情，然后走进光的房间。光在摆棋谱，听到佐为回来，轻轻笑道：“怎么去了这么久？”佐为淡淡地说道：“路上遇到了朋友，说了几句话。”言语之间，丝毫看不出他的情绪。

　　光没有察觉佐为的难过，甚至没有想到去问检查结果。或许在所有人的想法中，就是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会得很严重的病，那个人也一定不是光。

　　佐为坐在一旁，陪着光摆谱。许久，才说道：“光，你这次晕倒，很严重，大夫说造成了脑损伤，要去住院。”这样的结果，让光很意外，但他却觉得松了口气，因此无所谓地说道：“那好吧，等我这盘棋下完好了，我能休息很长的时间。”

　　佐为点了点头，也不做反对。这一瞬间，佐为感到一种无力，无法控制的命运，和不知名的明天。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恐惧。即使光将来治好了病，要想恢复到适应高强度的比赛的程度，也是需要很长的时间的。

　　又或许，穷其一生，光也难以再拿起棋子。可是这个时候，佐为却不再在乎这些，他唯一的想法，便是要光活下去。这是第一次，他想，如果光的活下去，他便放弃他爱的围棋，永生永世不再碰它，换光一世安宁。

　　可那个时候，谁又能说得准什么呢？说不定，即使他努力放弃围棋，甚至再也不做与围棋有关的工作，光也无法平安一世。

　　那一天，佐为向着光许下了一个诺言，让他下完棋，再去住院。那一天，佐为向上天许下诺言，让他放弃执着了千年的围棋，换光几十年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