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的鱼》冯瑞

53、第五十三章

　　方蔷打算去旁边门脸稍小的那家试试.
　　她知道那家店应该也给不出什么高价，可万一呢。
　　可刚出店门她就听到有人喊自己。

　　回头，一身Armani休闲装的周浩然满脸笑容地冲她招手：“我们还是有缘。我一看头发就觉得是你。”

　　“学长好。”方蔷点头，本没有什么寒暄的心情，但又想起一件事，“我跟您提起过的舞蹈比赛……”

　　“不是学长不帮你，是最近真没什么机会了。”周浩然无奈地摊开手，“你也知道前段时间我们刚参加过一场，按照社里的安排，下次比赛最快也一个月后了……”

　　“哦，这样啊。”方蔷勉强笑笑，“那学长，社里有了安排拜托您告诉我一声，我想去。”

　　“学妹放心，学长记心里了。”周浩然伸手拍向方蔷的肩，方蔷下意识往后避了下，周浩然也不介意，满脸真诚地问，“还没来得及问，你来这是？”

　　方蔷脸上隐现纠结。
　　她知道自己有些病急乱投医了，可她确实不懂手机市场的行情，她不知道周浩然懂不懂，但觉得应该总比自己懂的。妈妈被堵在家里，哥哥还在公安局……她咬咬牙，拿出那部方威不知卖了多少五金，送了多少货，又用了多大的辛劳跑去给客户安装调试才换来的手机：“我想把它卖掉……”

　　周浩然脸上的讶异一闪而过，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接过来随意翻看了两下：“这是去年的款，刚上市的时候可能值你说的那个价格，可都一年了，这又是出了名的跳水王……”

　　方蔷垂下头，懂了。
　　既然老板娘没骗自己，她也不再纠结，救人要紧。
　　强笑着冲周浩然挥挥手：“那学长您先忙，我去办点事。”

　　周浩然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目光颇有深意地在她身上停留了半晌。

　　“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告诉你……周少，您来了！”
　　方蔷顺着老板娘的目光向身后望去就看到周浩然双手插兜看着自己，语气揶揄：“我就说我跟学妹有缘吧。”

　　老板娘把方蔷推到一边，从柜台里的拿出手机盒小心翼翼地递给周浩然：“周少，香港刚上市，国内要有货起码还得再两个月，接到您的信我不知托了多少关系才人肉给您带回来的。”

　　“少不了你的好处。”周浩然不耐烦地打断老板娘没完没了的絮叨，随手接过手机盒，拆开包装看了看，点头，递过一沓没拆封的百元大钞，“多的算是你的辛苦费。”

　　看着在周浩然身前千恩万谢的老板娘，方蔷不免艳羡。

　　“对了。”像是想起了旁边的方蔷，周浩然冲老板娘勾勾手指，“这是我学妹，你别坑她。”

　　“我哪敢骗周少，您看我这。”老板娘小心地陪着笑，打开自己的柜台，指着角落的标签笑着对方蔷说，“全新的也就两千五……”

　　“你卖多少跟我没关系。”周浩然直接把手机卡装进了新手机，语气漫不经心，“我说这是我同学，别坑她。”

　　“当然，当然。”拍拍桌子，老板娘豪气干云地打着包票，“既然是周少朋友，这个小姑娘的手机我就按全新价收了！”

　　方蔷说不清自己是种什么感觉。她看了眼周浩然，默默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老板娘，老板娘随手接过，看都没看就丢进了柜台里……
　　失落突如其来，那毕竟是方威的血与汗换来的.

　　出了香港电子，方蔷也顾不得方威了，抱歉地说：“学长，我今天有急事，以后有机会……”

　　“够吗？”周浩然没接她的话，只是很突然地问。

　　方蔷捏着手中孤零零的手机卡，心绪低，于是声音也低：“还差一些……”

　　“差多少？”周浩然随意拨弄着手里的新手机，语气漫不经心。

　　他毕竟刚帮过自己，方蔷也不觉得有什么隐瞒的必要，直接说：“七千五……”

　　“哦。”周浩然点点头，拉开路边宝马车的车门，从副驾驶拿出一沓现金，“拿去用吧。”

　　“不是……”方蔷看着怀里厚厚的一沓钱无所适从。钱还是捆起来的，看厚度甚至不止七千五，她知道不该拒绝，也知道这是能救命的，可她毕竟是她，她还是把那沓钱递还给周浩然，“学长，这跟你没关系。”

　　“我们是同学，你又是我的社员。”周浩然发动汽车，周浩然戴上咖啡色墨镜，在发动机的咆哮声里对方蔷说，把方蔷透过车窗放进来的那沓钱又重新推了出去，像是不经意间在方蔷的手上摩挲了下，“再这样社长就生气了，社长要是生气了，舞蹈比赛什么时候能参加就很难说了呦……”

　　“我……”刚才的拒绝已经用尽了方蔷的勇气，想着还在公安局的方威和被堵在家里的方母，她这次再怎么都推不出去了，咬咬牙，“学长，你等我下。”

　　不到一分钟，方蔷拿着纸笔飞快地从小卖店跑出来，认认真真地在纸条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身份证号、电话、借款日期……

　　“真不用。”周浩然看着眼前的方蔷，眼里的居高临下被他隐藏得极好，“又没几个钱。”

　　“学长，您必须收下。”方蔷一手捧着借条，一手拿着那沓钞票，此时的周浩然眼里全是真诚，于是她更坚持，“不然我没法收下。”

　　周浩然摇摇头，像是无奈至极，随意把借条揣进口袋，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从口袋里摸出一部手机：“你也不能没手机用，对吧？两千五卖给你。”

　　正是方威买给方蔷的那部i9100。

　　方蔷眼有些糊，差点没忍住。那种失而复得的充实感让她心微微一跳，但还是深吸口气，从口袋里拿出刚才卖手机拿到的钱，“学长你放心，钱我很快还给你。”

　　“说了不用……”周浩然不再多说，一脚油门直接到底，在车子的疯狂咆哮声里直接远去。

　　刚出银行没多久方威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你哪来的那么多钱？别告诉我是那个人……我宁愿进去，宁愿断胳膊断腿也不要你求他。”

　　“哥，放心，跟他没关系。”方蔷摇头，突然就想起了昨晚，她有些累，于是直接在海边的堤坝上坐下，眼前奔跑笑闹的人们像是跟她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学校这里机会很多，我现在在艺考班教舞蹈，老板人很好，给我预支了工资。”

　　听着电话那头默然不语的方威，方蔷柔声安慰：“哥，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

　　国庆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方蔷没有再来找过李想，可李想还是会想起方蔷，还是会想起海边近乎不真实的那夜，火热的她，娇憨的她，热情的她，以及……依偎在他怀里的她……

　　李想发的消息她不再回，像是从没看到。如果不是能时常看到她的各种状态，发传单的，做促销的，当老师的，李想甚至会觉得她是不是已经从她的列表里删掉了自己。

　　她很忙，他也很忙。
　　她帮着打工还债，他忙着改变自己。
　　可毫无疑问，这是两人从重逢至今最疏远的一段日子了。

　　偶尔也会接到姜黎的电话，魔都的她倒是悠闲。
　　入学不久，她还在上基础课，说课业虽然比高中繁重，可难度依然不高，所以她平时也闲，还说有机会可以来鹭城看看他和她。
　　李想说你来可以，可方蔷最近找了份舞蹈老师的工作，忙得脚不沾地。我最近被舍长拉去学生会义务劳动，为他未来的竞选大计铺路，你要是来可能得跟我一起去帮他拉选票，或者跟我去新加的发呆社团发呆，或者去我江西的舍友新组的乐队，你要是来我可以教你做个键盘手......

　　“我很期待。”李想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姜黎的笑声，即使是他，也很少见到姜黎笑，而此刻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干净，纯粹，于是由衷开心，可听到她的下一句又开始迟疑，“你跟她……”

　　“噢，就是普通同学。”李想踌躇了下，还是略掉了那个奇异的夜。而在那夜之外，他们确实只是同学，普普通通，陌陌生生的同学，“你知道的，我这种人……”

　　“李想，不要总是拿这个当借口。”姜黎直接打断了他，她最听不得李想这种说辞，“你有没有想过，不是你错了，是顺序错了。”

　　“你总是觉得靠近她，所以才会变好。”

　　“为什么不是变好，所以靠近她。”

　　“哦。”李想沉默了会，突然一笑，“其实我知道的。所以我才会去跟舍长一起去学生会，去报各种奇奇怪怪的社团啊，组乐队啊，我……我也一直在努力的。”

　　“那很好。真的，不管结果如何，都很好。”姜黎声音也渐渐低了下来，就在李想以为她跟他已经没什么话能说时就听到她突然问，“你还记得赵成之吗？”

　　“赵成之？”李想当然记得。
　　暑假他们去魔都医学院参观时他给李想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身上有种明目张胆的自信，姜黎从头到尾都没搭理他，可丝毫没影响到他的热情。

　　“他最近主持了系里的公开解剖，我去看了，挺有意思。”姜黎顿了顿，方继续说，“台上放一个超大号的搪瓷盘，心、肝、脾、肺、大脑被码成整整齐齐一排，像是接受检阅的士兵。”
　　“他手法娴熟，技术也扎实。”

　　李想听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但也听出了姜黎的欣赏，他强忍着身上的恶寒，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地问：“你跟赵成之？”

　　“他经常来找我。”姜黎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语气坦然，“我虽然对他没兴趣，不过对他的解剖教学，我很有兴趣。”

　　“我倒觉得他不错，阳光，向上，也主动……”李想还没反应过来，那边直接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他有些发怔，她不是不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