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的鱼》冯瑞

215、第二百一十五章

　　“滴呜……滴呜……滴呜……”
　　很快两辆警车闪烁着警灯，鸣着笛，呼啸着从幼儿园门口直接开了进来。郑强带头从车上走下来，直接在李想肩上来了一拳：“你怎么到哪哪出事？”

　　“可能这就是天煞孤星吧。”
　　他开了个玩笑，但除了他没一个人笑。

　　李想在郑强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郑强点头，嘱咐同来的两个同事把围观人群手机里的照片删掉，自己则是走到那对夫妻身前，亮出工作证：“我是平安县刑警队队长郑强，接到群众举报，你们涉嫌虐待儿童，请跟我们回刑警队配合调查。”

　　“你们也得去做个笔录。”小花的爸爸和新妈妈没想到他真敢这样做，但他们对自己的行为心知肚明，当郑强把他们往车里架的时候已经站立不稳了。关上门，郑强转身看向李想和重新武装起来的方蔷。

　　没等方蔷回答，李想把手里的小梨子交到他，自己走向警车：“我举报的，我去就好。”

　　“郑叔叔，小花去我也要去！”
　　小梨子直接甩开方蔷的手。

　　“去去，小梨子想去就去。”郑强明显对小梨子没有丝毫抵抗力，拉开车门，看了眼车后排拉着小女孩手的小男孩和那只硬往车里挤的大金毛，“妞妞你凑什么热闹，都要超载了。”

　　“安静点吧你，好好想想这件事该怎么解决。”李想看了眼小女孩，眼神怜悯，“看那些淤青，不是一天两天了。”

　　小梨子也抬起头，带着希冀看向驾驶位上的郑强：“郑叔叔是警察，警察一定会把坏蛋抓起来的，对吗？”

　　听到小梨子的声音，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沉默的小女孩突然抬头，声音还带着颤抖：“不要，警察叔叔，我不要爸爸被抓起来。”

　　郑强也沉默了。
　　这种事其实并不少见，孩子被打骂成习惯后，往往会表现得克制且麻木，不懂得反抗，不会躲，甚至不会哭，到最后逆来顺受。他们觉得是因为自己做错事情才会被打、被骂，爸爸妈妈打骂自己是因为爱自己。甚至到了警局，孩子依旧会维护父母。
　　因为相比打骂，他们更无法接受爸爸妈妈不爱自己这件事。

　　“不会的，警察叔叔不抓你爸爸。”郑强处理过类似的案件，也有些经验，他转而问，“小朋友，你妈妈呢？我是说你自己的妈妈，你想不想妈妈？”

　　小姑娘原本带着畏惧的眼中蓦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我……我想的……好想好想的。可……可新妈妈不让妈妈来……她说妈妈脏……”

　　郑强把车子打着火，重新把警报拉响：“叔叔知道了。”

　　“神经病啊！”
　　郑强刚要开车离开，可一个人突然窜到车前。郑强一个急刹，看着自顾自拉开车门，和乖乖坐在后座上的妞妞对望的方蔷，忍不住骂。

　　“不是说好你先回去吗？”
　　李想忍不住提醒。

　　“我也是当事人，自然得一起去。”
　　虽然紧张，但方蔷表现得理所当然。

　　“可你……”

　　“你什么……大家一起做的事情当然要一起担。你……去前边坐！”
　　不想再听他言语，方蔷壮着胆子拉向已经卸掉绳子的妞妞脖颈上的毛发。妞妞倒是出奇得顺从，自己从后排跳了下来，从车子中间的间隙转到了过去，顺便压坏了郑强的扶手箱。

　　“别打，别骂，别说话，我赔。”
　　赞赏地拍了拍妞妞的大脑袋，方蔷突然觉得这种生物也没那么可怕了。看着努力把怀里快拱到自己脸上的大脑袋推向一边的李想，方蔷想笑，但又强忍住。
　　“它最胖嘛，当然应该它坐前面。”

　　……

　　确实如郑强所预料那样，本来就清官难断家务事，再加上小女孩不配合，好说歹说也不肯指证自己的新妈妈和旧爸爸。小孩身上的淤青真实存在，这无法抵赖。但这对夫妻坚称是小孩是自己不小心撞的，他们只是没照看到而已。别说虐待，他们心疼都来不及。
　　他们气愤，但又无可奈何。

　　方蔷明显对方才妞妞识趣的表现很是满意，甚至第一次跟妞妞有了亲密接触。听到郑强表示无能为力她捋着妞妞毛发的手一扯，瞬间拔下不少根。她一边手忙脚乱地安抚莫名躺枪的妞妞，一边不满地看向郑强：“怎么能这样？现在小花身上是淤青，以后要是变成伤疤怎么办？”

　　郑强放下手里的资料，指着警局门口垃圾车。
　　“我们联系了孩子的生母，看看她亲妈怎么说。”

　　看到这个穿着橘色工作服，明明孩子才三岁，可头上已经有了一小簇头发开始灰白，手上布满老茧，身上更是带着洗不去的难闻味道的女人时他们简直无法相信。
　　如果郑强说这是小花的奶奶他们也不会怀疑。

　　可她就是小花的妈妈。
　　从到公安局大门开始就变成了哑巴的小姑娘看到她的瞬间就松开小梨子，乳燕归林般直接冲进女人怀里。

　　方蔷长长出了口气，她想起了某些几乎已经遗忘的过往，而她也就是这时才终于明白小花说的新妈妈嫌妈妈脏是什么意思。

　　“你敢这么对我女儿，我杀了你！”

　　“别血口喷人啊你！明明是她自己摔的！！！”

　　“你还敢扯我？她不过给你生了个赔钱货，我可给你生了个儿子！”

　　“你还是不是人，离婚时你怎么跟我说的？让我把房子留给你的时候你怎么说的？女儿被这么虐待你不帮她，还拦着我给女儿讨公道？”

　　“住手！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爸爸妈妈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只是卷起女儿的袖子只看了一眼女人便泪如雨下，她哭喊着冲上去掐住女儿新妈妈的脖子，女儿爸爸抓着她的手死命往下掰，郑强和李想强行分开他们，女人依然尖叫着要往上冲，方蔷死命抓住她，可根本无法抓住。
　　最后是女儿的声音让她恢复了理智。

　　“你愿意把孩子接回去抚养吗？”
　　看女人终于渐渐平静下来，看着女儿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皮肤只是流泪，男人只是小声安抚着自己的新妻子，郑强叹了口气，把那对夫妻赶出会议室，直接问道。

　　“当初离婚的时候我就说我只要小花，可律师说我没有抚养能力，不适合抚养……”女人眼泪像是决了堤的大坝，止不住地往下流，“我也请不起律师……”

　　“那是当初。现在他有儿子了，小花对他来说已经是个……”看着紧紧攥着妈妈衣角的小姑娘，李想终究不忍把那个字眼说出来。他拿起纸笔，飞快地写下了一串数字，“孩子跟着他们会毁了的。我知道你担心教育不了孩子，给不了孩子好的生活。这是一家上市公司下属慈善基金会负责人的联系方式，相信他们很乐意赞助小花从幼儿园到大学的全部学费生活费。”

　　“律师方面你也不用担心，我相信你前夫会同意，如果他不同意的话你同样可以打这个电话。那家公司除了基金会还有个挺有名的法务部，他们一定乐于为你们提供法律援助。”

　　牵着小梨子拉开门，李想一眼看到附耳偷听的老夫少妻，他眼里满是厌恶：“事情真相怎样我们心知肚明。孩子维护你，维护你这个血脉相连的爸爸，我们无法多说些什么，可你如果还在这件事上为难她们母女俩，相信等律师过来，不会只是拿回抚养权这么简单。”

　　“不会不会，您放心。”
　　男人忙不迭应着，女人的也不再胡搅蛮缠，脸上写满了如释重负。
　　他们早就想甩掉这个包袱，只是碍于亲戚朋友的议论才没办法这么做。现在孩子妈妈肯主动把包袱接过去，他们自然求之不得。

　　那对夫妻像躲瘟疫似地离开了，小花妈妈不知所措地拉着女儿的手，看着对面同样拉着一个挤眉弄眼小男孩的大男孩，想着对方承诺的那笔像山一般沉重的学费抚养费不由更是无措，她拉过同样有了笑颜的女儿：“快谢谢哥哥！”

　　“谢谢哥哥。”
　　小女孩的声音脆生生，相比刚来这里时的沉默不知开心了多少。

　　“在想什么？”
　　小花妈妈带着小花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可李想依然望着那对母女远去背影，方蔷不由好奇。

　　“忽然觉得女儿也蛮不错。”李想明显是有些喜欢那个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小女孩，他看了眼支棱起耳朵的小梨子，少见地有了笑颜，“起码她不会叫我叔叔。”

　　方蔷揶揄地看着他，不知怎么地脱口而出。
　　“那再生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