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的鱼》冯瑞

204、第二百零四章

　　距离那次突如其来的订婚仪式已经三年。
　　这三年间，李想完全淡出了陈氏集团的管理层，那次订婚过后，陈氏再没了他的身影，而曾毅也用事实证明了陈氏集团这个巨无霸企业在他这个舵手手里所焕发出的光彩确实胜过他良多。

　　公司上市了自然有钱了，有钱了自然要花出去。
　　在李想的建议和曾毅的操控下，陈氏集团没有盲目扩张，但即便如此，这两年像黎明广场这种自有商业综合体项目，在建的也有三十七个之多，几乎覆盖了全国的主要城市。黎明广场近两年的营收只占陈氏集团总营收的百分之三，但其贡献的利润却占到了总利润的百分之十。

　　陈氏集团的老本行工程建设方面，同时开工的大小项目已有数千，不单业绩翻了数倍不止，紧跟着政策，曾毅竟把工程拓展到了海外。这一点和李想和预期其实稍有不同。他本以为基建市场的火热是难以持久的，可事实证明，这个市场不仅仅是火热，甚至呈现出几分长盛不衰的迹象。

　　公司发展得如此顺利，李想更没有了再在这里的理由，不只是公司，就连魔都他都不怎么去了。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曾预想的一切都实现了。
　　除了她。

　　“妞妞……”

　　妞妞是魏伟丢给他的崽，血统不怎么纯正的金毛寻回犬，正是爱玩的年纪，早上五点多就要出门遛弯。偷懒是存在的，妞妞这厮不止会在夜晚偷偷打开卧室的门，还会在李想赖床时直接一屁股坐到他身上。

　　天可怜见，这家伙虽然只有一岁多，但体重已经超过六十斤，趴在李想身上时就像是泰山压顶一般。可你恼怒地睁开眼，看着它那双纯洁且无辜的大眼睛，无论是多大的起床气都消散无踪了。

　　“你再睡会，我带早餐回来。”
　　从床上爬起来，李想拦住妞妞的大脑袋，把从对面房间走出的姜黎重新推了进去，拉着尾巴摇个不停，兴奋到无法自恃的妞妞晃晃悠悠下了楼。
　　“姜老板一会儿还得开门做生意呢。”

　　说来也奇怪，从订婚到现在的这三年，他们从没有分开过一天，但也没有更进一步。
　　那年毕业后，姜黎拒绝了实习医院的邀请，直接陪着李想来到了鹭城，住进了鹭城大学对面那栋带有天台的小房子里。

　　虽然赔付了一笔颇为不薄的违约金，但这套房子终究保留了下来。

　　他们重新翻修了这栋老房子，把原来的墙皮木地板整个拆掉，涂了七彩的墙壁，做了无惧回南天的防潮层。

　　李想大一时那架钢琴也保留了下来。
　　姜黎跑遍了鹭城，找到一位专做钢琴维修的老师傅。虽然师傅劝她修复的钱甚至可以重新买一架了，但姜黎选择了修复。

　　可这笔钱花得很值。
　　不只音色恢复如初，经过老师傅顺手调音后，李想说比起曾经还要悦耳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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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点……慢点……”
　　天还没大亮，岸边等待日出的游人相互依偎，海里赶海的渔人三三两两，使出吃奶的劲向前的小恶魔和铲屎官一前一后。

　　在一处无人的海滩上，放开妞妞的牵引绳，靠在海岸的堤坝上，李想轻轻闭上了眼。
　　早起其实是很好的体验，找寻着海货的渔人、绕着操场一圈圈奔跑着的学生、互相拍着照的年轻情侣……他们交织成了一幅画，处处惬意，刻刻美好。
　　当然，铲屎除外。

　　等妞妞解决了，舒服了，李想又跟妞妞绕去附近的寺里拎回麻球，一种姜黎很喜欢吃的甜腻腻的东西。他现在跟寺里的大厨混成了忘年交，每当寺里有他们喜欢的吃食师傅都会给他们留一份。

　　“还记得郑强吗？”
　　回到家，妞妞飞快地冲向自己的餐盘，李想捧起热好的牛奶，一巴掌把吃完自己那份犹不死心，试图一个飞扑把他手中那份一并抢走的妞妞拍下去，笑着看向姜黎。
　　“就是我高中除了你，唯一要好的哥们。”

　　姜黎咬了一口麻球，很软，很甜，她眼睛也被甜成了月牙儿：“嗯……很照顾你那家伙，怎么了？”

　　“他现在在平安县公安局工作，让我回去一趟。”他犹豫了下方才说，“他没具体说是什么事情，但我感觉可能跟爸爸有关。”

　　“那我们坐最早一班飞机，你订票，我洗碗。”
　　姜黎直接从餐桌旁站起，把李想吃了一半的餐盘直接收走。

　　“我还没吃饱呢。”
　　虽然这么说，但李想还是跟着把餐具端进厨房，给姜黎系上围裙。
　　“心理咨询室走得开吗？”

　　“走得开。本来就生意萧条，最近感觉离倒闭不远了呢。”伸出舌头舔了舔粘在嘴角的芝麻粒，姜黎忍不住笑了，“我果然是没什么经商天赋。”

　　“别看从小你学习就比我好，可这方面我比你强得多，可……姜老板今天还是要努力赚钱。”
　　放下手机，李想看着姜黎脸上的笑也忍不住笑了。
　　“啊……没票了。早知道就不因为心软把飞机让给曾哥，弄得我现在反而可怜兮兮。一个薪水微薄的研究员，每天被杨教授威胁再迟到早退就开除的可怜小助理。”

　　买了明天的票，把姜黎和妞妞一起送到楼下门可罗雀的心理咨询室，李想方才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工作证，施施然戴到脖子上，晃晃悠悠地从鹭城大学工作人员专用入口走了进去。

　　“你小子又迟到！”
　　杨教授最看不得李想吊儿郎当的样子，本来把这小子招进来是让他帮自己分担研究任务，谁想到这小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每天来得比自己这个正教授晚，走得比自己这个七十岁的老头子早，还动不动就无故旷工……想起这些老教授就是一把辛酸泪。

　　“老师，你要怪就怪魏伟那家伙。”
　　李想慢悠悠把背包放在桌上，从包里拿出一个小饭盒，推到老教授面前。
　　“您是不知道，那小子撺掇我收养的妞妞就是个惹事精。昨天，就昨天，扯着来咨询室做咨询的客人的包包不放，人家本来就情感不顺，这下差点给人家整重度抑郁了，我不知道给人家道了多少歉，赔了多少罪。”

　　李想颇有些咬牙切齿，他狠狠挥着拳头，“当初那家伙就指着这个惹事精跟我说金毛最乖了，还是个女孩子，带回去肯定是贴心小棉袄。”

　　“去他的小棉袄，看我下次见到他不揍死他。”

　　“你说得我都懂。”杨教授紧皱的眉头非但没有舒缓，脸色反倒更黑了，“可那是昨天！跟你今天迟到有个屁的关系！！！”

　　“老师，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李想摆摆手，给老教授倒了杯热牛奶，自己端起一杯。
　　“小棉袄也得拉屎撒尿吃东西不是，而且你知道我们学校附近新开的海景清吧，我跟姜黎……”

　　老教授差点没把手里的牛奶摔他脸上。

　　“老师，我要是现在不去买菜十一点半就不能准时到家，十一点半不能准时到家姜黎十二点下班就不能准时吃到饭。”上午十一点，李想准时放下手中的资料，无视杨教授几欲冒火的眼神的同时还不忘捅刀，“您知道的，姜黎都快瘦成豆芽菜了还不忘给您准备早餐……”

　　“滚吧滚吧，你倒不如不来，真把我这当菜市场了……”老教授脑袋都大了，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况且那女孩确实瘦弱得让人心疼。他无奈地摆摆手，看李想的脚步已经悄悄挪动到了门口赶忙补充，“这次的交流机会千万别再错过了。你上次一错过，可就是五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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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已经知道了，她说这边的事情我们处理就好，她就不回来了。”
　　李想帮姜黎紧了紧衣领，正值深秋，不同于鹭城，此时平安县已经有了丝丝冷意。
　　“还说以前为这件事难过了那么多年，可现在真的真相大白，却又忽然觉得很没意思，人都走了，就算能还他一个清白又能怎么样呢？没了的人也不会再回来。”

　　把李想的手捂在手心，姜黎轻轻地哈了两口气。
　　“那你呢？”

　　“好像……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激动，但很轻松。”
　　这已经是协助调查的最后一天，手续无比繁琐，流程分外复杂，可他心中却一片宁静。
　　“就像乌龟终于卸下重重的壳，我也推开了这块压得我不能呼吸的大石头。我好像……可以开始新生活了。”

　　那种感觉确实难以形容，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片巨大的阴霾仿佛已经与他融为一体，与他成为一对双生子，充斥着他生活方方面面，以至于当这种阴霾一扫而空后他竟些惘然、有些无措。可看着身旁的姜黎，感觉着手心的连绵温暖，他便明朗。
　　从今天起，李想对方蔷，再无亏欠。

　　紧紧把姜黎拥进怀里，李想轻轻吻了吻她凉薄的唇。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