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的鱼》冯瑞

197、第一百九十七章

　　打开项目部的大门，依然无法掩藏的欢天喜地。前段时间有多压抑，此刻就有多欢喜。
　　其实不止项目部，就连工地上的工人们也都满脸兴高采烈，大家都兴奋地聊着，笑着。金大壮、张坚这些高层也再坐不住，在项目部的小楼里一层一层踱着步，看李想顺利回到项目部方才一起迎了上去。

　　“都解决了，我看大家也没心思工作，通知下去吧，全体员工今天带薪休假。”李想摆摆手，对一屋子兴奋到像是屁股着火，没一个坐得住的工作人员笑着吩咐，“睢鑫鑫，今天……明早吧，明早你带几个人去景总公司把那辆金杯开回来，找辆货车一起去，把上次他们搬走的那些东西一并拉回来。”

　　“保证完成任务！”
　　睢鑫鑫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

　　项目部的员工们都哄笑着散去了，这些日子他们的心也都悬在嗓子眼上，虽然每天工作不停，但事情一天不解决，他们就一天忧愁自己和公司的未来。现在总算尘埃落定，他们紧绷的弦也需要放松一下。

　　其他员工已经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张坚、金大壮和睢鑫鑫这些高层，李想拍拍金大壮的肩，“帝都分公司的负责人由金大壮接任，财务部负责人由睢鑫鑫接替，张主任会在这边再留一段时间，等总公司接管法务部的人过来再回去。”

　　“以后分公司对外签订的所有合同必须经由总公司审批，部门主管的任命也需要经过总公司人事部的考察，现有的部门主管同样需要经过考察，如果不合格还得换掉。”听着施工场地那边传来的欢呼声，李想叹了口气，“总公司必须加强对分公司的管理和控制。这次是运气好，可下次，就未必有这样的运气了。”

　　“好了，不用这么严肃，再难我们也熬过来了。”把赢来的车钥匙丢给金大壮，李想率先站起身，“没其他事的话今晚一起吃饭，欢送我明天回魔都。”

　　地方是金大壮挑的，不是什么高大上的餐厅，只是工地附近的一家老字号火锅店。店门脸不大，但人着实不少。眼巴巴围坐在餐桌中央的鸳鸯锅四边，等了快一个小时，酒喝了好几瓶，可点的菜依然没送过来。

　　“服务员？服务员！！！”金大壮脾气本就暴躁，干等了这么久，再加上今天没少喝，火气明显上来了。也不管自家老板还在对面，他站起身，挥舞着酒瓶大声嚷嚷着，“有活的没有？就这么几个菜这么久还上不来？我老婆生孩子都没你们上菜久！”

　　“实在对不起，今天客人多，又有员工临时请假，您久等了，现在就叫服务员给您上。”
　　胖乎乎的老板不住地道着歉，金大壮犹不满意，还想发脾气却被李想拦住。李想也喝了几杯，脸庞泛着层浅浅的红晕，但神志到底是清醒的。金大壮到底还记得他是谁，嘟囔着被李想强行摁回了座椅。

　　“没事的老板，我朋友就是喝多了，你别介意。我们再等会儿就好了，没关系的。”
　　李想笑着对老板说。

　　金大壮这一嗓子显然起了作用，老板离开不到五分钟阿姨就推着小推车开始上菜了。
　　把整整一大盘小羊羔肉倒进沸腾的汤锅，金大壮嚷嚷着要让魔都来的李总看看老帝都的资深吃货平时都吃些什么。李想举起筷子刚要下口便听到桌上手机的“嗡嗡”振动。

　　只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他便直接起身离开火锅店。
　　“怎么了？”

　　电话那头就是方蔷的声音，少见得急切。
　　“李想，我妈妈住院了。”

　　“知道因为什么吗？”

　　“我……我还没来得及问，哥哥也没说，只是让我赶快回去。你说……你说妈妈是不是出事了啊……”

　　“别担心，没事的，一定没事的，我平时有什么头疼脑热的也都去医院。你现在在哪里，需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你直接去机场等我，台里有安排车给我。”

　　“妈个巴子，是不是姓景的又来闹事了？”
　　本来正硬拉眭鑫鑫拼着酒的金大壮看到近乎百米冲刺般回到火锅店的李想，猛地一拍桌子。
　　“李总你别怕，我现在就通知弟兄们回来……”

　　“都是分公司负责人了，不能再这么莽撞了。”
　　拿起钥匙，李想刚想离开，又冲着几人里唯一没有沾酒的张坚点点头。
　　“实在抱歉，是私事，得马上离开。张主任，你送我去机场吧。”

　　“张主任，能开多快开多快。”
　　车里的香水味依然浓烈，打开密闭的车窗，李想任由寒风汹涌而入。
　　他需要以此刺激自己发胀的脑袋。

　　方蔷在的影视基地太过偏远，当李想到达机场近半小时后才看到银色的保姆车一个急刹停靠在身前。车子没停稳方蔷便直接打开车门跳了下来。

　　“票买好了吗？”

　　“没有直达，我联系了陈氏的飞机，随时可以起飞。”却雀跳出保姆车，手里还拿着方蔷的墨镜和帽子。看着方蔷的心急如焚，再看看已经等候在一旁的机组成员，却雀小声安慰着。“一定没事的方姐，导演那边我去解释，你不用担心，你专心照顾阿姨就好。”

　　“谢谢。”
　　一手接过却雀递过来的帽子，一手牵起方蔷，李想冲却雀点点头，便带着方蔷进了接驳车。

　　方蔷什么都没说，只是无措地任由李想牵着，他让做什么便做什么，他让去哪里便去哪里。
　　自从爸爸离开妈妈就变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带着自己和哥哥相依为命，即使生活再艰难，再困苦，妈妈也从没有放弃过她和哥哥。她之所以这么努力，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不想她那么辛苦，如果……如果妈妈有个什么万一，她完全不敢想……

　　“没事的，我已经跟哥哥联系过了。事发突然，哥哥着急，没来得及跟你说清楚，只是突发阑尾炎。”拭去她脸颊上的晶莹，李想轻声解释，“小手术，没什么危险的。”

　　“你保证？”
　　她回头看着他，像是看着最大的依靠。

　　他举起手。
　　“我保证。”

　　……

　　抵达市里，再转车来到平安医院时已经凌晨两点。李想拎着方蔷的行李，拉着她一路问询着找到二楼的病房，然后一眼看到站在病房门口抽着烟的方威。

　　方威皱着眉在墙上熄灭手中的烟蒂，看到两人紧拉在一起的手他刚想训斥，但看到身后的病房，他又把已到嘴边的训斥收了回去，侧身把方蔷让进了病房，李想刚想跟进去，但门已经被关上了。

　　这间不到三十平方米的病房里足足有八张病床，每张床上都有病人，家属只能坐在床与床中间的小板凳上，在病人休息的间隙趴在床上休息一会。

　　“阑尾已经切掉了，没什么大事。”
　　方威指着卫生间旁的病床，尽可能让自己语气平缓。
　　“已经睡了有一会了，你回来就算了，把那小子带过来算怎么回事？”

　　看着躺在病床上，身着一身素白病号服，虽然消瘦，但呼吸平缓的妈妈，方蔷总算放下心。但她还是忍不住反驳：“他不是什么那小子，他是我男朋友，不是今天，不是最近，很早就是了。”

　　“放什么狗屁？”
　　方威下意识拿出烟盒，刚想点燃，可紧挨着方母的那床病人家属已经愤怒地看了过来。喘着粗气把烟盒整个扔进垃圾桶，拉开门，满脸疲倦的李想正倚靠着身后的墙壁小憩着，他睁眼，不解地看着自己被拧住的手臂。
　　“哥哥，怎么了？”

　　“哥哥？”无视紧追而来的方蔷，方威扯住他的衣领，“谁TM是你哥哥。”

　　“方威！你疯了？”

　　“我疯了还是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他是谁，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同意你去他身边，知不知道你爸爸是死在他爸爸手里的？”
　　于是寂静。

　　方蔷下意识抓住他，入手一片冰凉，于是她的心也随之冰凉。
　　她不敢看他，可又不得不看他。

　　“方蔷，松开吧。”
　　她的心瞬间被扯紧，她终于看向他，然后她的手心忽然被轻轻挠了下。

　　“你在这里陪着阿姨，喝水起夜什么的女孩子总是方便一些。我和哥哥去外边等，有事随时叫我们。”
　　声音一如既往，柔软也一如既往。
　　“哥，你说是吧。”

　　“好不容易回来了，就在这陪妈尽尽孝吧。”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方威长长出了口气，松开李想的衣领，目光自然落在李想身上，这也是他第一次认真地看向他，“我们去外边透透气，你自己可以吧？”

　　方威率先走出病房，看着眼里满是忐忑和紧张的方蔷，他轻轻笑了笑。
　　“没关系的，只要有你，一切都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