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的鱼》冯瑞

178、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会啊。”小护士不爽地瞪了眼李想，明显不爽她这样说，“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好。不只是对病人和病人家属有耐心，还很关心我们这些小护士。不但从来没给我们摆脸色，还总给我们带早餐呢。”

　　“倒是你，知道你很忙，可都这么久了，一次都没来过。”圆脸小护士对李想仍不爽，但她更知道姜医生对眼前的男孩有多在乎。她都不知看到过多少次姜医生对着那张照片发呆了。这样的男朋友再帅又有什么用......想着姜医生对她们这些人的好，她终究无法再难为他，难为一个让姜医生看到就会笑的人，“不要说什么发小啊老乡啊，太伤人。院里喜欢她的医生那么多，我还见过她跟谁除了工作能说超过三句的。”

　　沉默了好一会，他不再解释，冲小护士点点头，转身走向另一边。
　　“想吃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们都是牛仔裤白衬衫。
　　身后隐隐约约传来另一个小护士的感慨。
　　“真是一对璧人啊！”

　　姜黎食欲难得的不错，烤肉火锅甜点装了满满一肚子，等从餐厅出来时手里还捧着支冰淇凌。
　　“这么晚不回家没关系？”
　　姜黎看了眼李想。

　　李想摸摸自己滚圆的肚子，满足地叹了声。
　　“她有个合同要谈，今天不回家。”

　　“又是这样啊。”
　　姜黎点点头，随手指向广告牌上的宣传照。
　　“去看看？”

　　抬头看看宣传照上的岳云鹏，李想从口袋里的药瓶上收回手。
　　“可以啊，看看小岳岳，开心开心。”

　　姜黎把手中的电影票分给李想一张。
　　“我今天很开心。”

　　《从你的全世界路过》。
　　他有些惊奇，现在的喜剧片也玩文艺范了？

　　可当看到追逐着燕子的猪头和在雪山下等待幺鸡的陈末，他这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有小岳岳参演的电影都是喜剧。

　　“想到自己了？”
　　姜黎把爆米花递过来。

　　“不一样的，我们是两情相悦。”
　　过了好一会，他才接着说。
　　“我就是有点想塔公，想那里的高原，想那里的雪山，想那里的草地了。”

　　“那就去啊。”

　　“哪里有那么简单的，事情那么多，哪里脱得开身。”

　　“其实只是借口吧，想去总有办法的。”
　　她想了想，说。
　　“如果你哪天想开了，如果你哪天去那里缺个伴儿，随时喊我。”

　　“到底为什么选择住在医院呢？我每天也要上下班，你可以跟我一起……”
　　意识到什么，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问出了另一个深藏内心已久的疑惑。

　　“你不是一个人了啊。”
　　沉默，又是沉默。就在李想以为姜黎不会回答时方才听到她的声音。
　　“你总得考虑她的感受，不是吗？”

　　“可我们都是朋友啊。我跟你是，你跟她也是。”
　　李想还想辩解。

　　“你真的觉得我们只是朋友？”
　　姜黎盯着李想的眼睛，一字一顿。

　　想起刚才那两个小护士的叽叽喳喳，李想默然。

　　……

　　假期第三天，依旧忙碌。
　　他刚在休息室躺了会儿，曾毅已经把中介机构制作的申请文件和资料提前拿了过来。
　　因为太过庞杂，他带着人前前后后跑了好多次，直接把李想偌大的办公室塞得满满当当。

　　申请文件的制作由曾毅负责，但这是涉及陈氏上市的关键一环，作为陈氏掌舵人，李想要对所有资料做最终审核。他叫来了张坚，三人在假期剩下的日子里，从清晨待到深夜，从日落到日出，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把堆积如山的文件通通过了一遍。

　　“还是李总慧眼识珠啊。”
　　揉着生痛的肩膀，张坚看着神色如常的曾毅无限感慨。他以前在律所工作，也参与过这种企业上市前的咨询工作，但如陈氏集团这位新任副总经理一般严谨且对工作全情投入，完全不知疲倦的人也从没见过。
　　“竟然没有任何错误。”

　　曾毅对此毫无反应，李想也毫不意外。
　　到现在为止曾毅从没让他失望过，无论交给他多少工作，他都可以不打丝毫折扣地完成。

　　拍拍张坚的肩，李想给他出着主意。
　　“这可是我们陈氏未来的掌舵人，张主任你要亲近可得趁早。”

　　“掌舵人？”张坚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神色犹疑，但踌躇不过，“曾总，我不是质疑您的能力。只是李总刚刚二十出头，比您年轻那么多，现在就想着找接班人，是不是太早了。”

　　“我现在倒是愿当李总的马前卒，为小李总冲锋陷阵。”
　　曾毅转头看向李想，眼眸里也有着丝丝无奈。
　　“奈何李总志不在此啊。”

　　……

　　“这是台里给的合同，你快看看。”
　　回到家，小楼灯火通明。听到开门声，方蔷飞也似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把一沓文件直接塞到刚想换衣服的李想怀里。
　　“都催了好多次了，我听你的话，一直拖着。”

　　“这么乖......”
　　打开文件，李想轻轻揉着额头，一页一页地仔细翻看着，最后在乙方责任和违约赔偿的那页停下来。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再加上跟张坚的交流，对这些法律条款和容易设置陷阱的位置他也算是略知一二。

　　这个合同是制式的，粗看没什么问题，但其中对乙方的义务和违约赔偿却过于严苛。
　　“问过其他同事吗？”

　　“问过啊。”
　　方蔷的兴奋渐渐敛去，接过合同又翻了两遍，她仍是一脸懵懂。
　　“她们说都是这样的。是哪里不对吗？”

　　“这样吧。”李想思索了下，打开手机，把合同一页页拍照，“你先休息。明早我让法务部派人过来跟你一起去谈。”

　　“好吧......”方蔷看不出合同里的问题，但她对他无条件信任。走到房门口她又回过头来，神色娇憨，“安排完早点来，我们都好几天没一起睡了。”

　　看着她回到房间，李想倚靠着阳台的窗户，顺手点燃一支烟，拿出手机。
　　“张副台？”

　　“小想啊......”
　　那边的语气里满是亲昵。
　　“这么晚了打电话给阿姨？”

　　李想语气冷然，他轻点着窗沿。
　　“张副台，陈氏的第二笔进度款，你们收到了吧？”

　　“啊......昨天就收到了。”
　　听着他语气显而易见的不满，那边的声音终于清醒。

　　“既然收到了就该好好做事。”李想弹了弹指尖滑落的烟灰，把窗重新关上，“卫视不是只有你们一家，即使只有你们一家，也不只有你一个副台长。”

　　“小......李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阿姨......我对你女朋友的事一直都很上心，那档节目也播出了，你应该有关注，反响很不错的。”
　　那边的声音微微颤抖。

　　张副台名义上是魔都卫视的副台长，在演艺圈颇有地位，可对于像李想这种大金主来说，只要出钱，有的是人愿意往上贴。
　　何况他出手如此大方。

　　“方蔷的合同你应该看过的吧？”
　　看她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想索性也就开门见山。
　　“关于乙方，也就是方蔷的义务和违约责任，你也都看过吧？”

　　张副台长那边的声音微微停顿了一会，显然是在回忆合同的内容。片刻后，她苦笑着说：“李总，这个合同真没有针对您女朋友的意思，那是台里的制式合同，你应该听说过，大家都一样的。”

　　“我不管别人行不行，反正在我这里不行。”
　　李想听出他的无奈和为难，他极少这样咄咄逼人，可在方蔷的事情上，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妥协，“你沟通一下，该修改的地方修改，该去掉的条款去掉，明早我会让陈氏的法务部主任陪她过去。”

　　“李总，这……”
　　张副台的声音略显踌躇。

　　“张副台，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掐灭手中的烟蒂，李想仔细嗅了嗅，确认空气中没有任何烟草味后走进卫生间，把烟蒂丢进马桶，“每年那么大一笔赞助费，你们也不能白拿，对不对。”

　　“李总，这次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
　　张副台再没有丝毫犹豫，声音无限诚恳。
　　“方蔷的新合同我会安排好，您相信我，我保证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

　　放下手机，打开淋浴头，他认认真真地把自己冲洗了好几遍，仔细刷过牙，确认身上再没有一点烟草味后才裹着浴巾回到房间。
　　她不喜欢这个味道。

　　当李想拉着方蔷来到楼下时，王叔正和张坚在路边聊着天。

　　“久等了。”
　　看着迎上来的张坚，李想抱歉地说。
　　“公司那么多事情，还让你过来。”

　　“李总，您的事情，就是公司的事情。”
　　一手打开车门，张坚一手把一叠资料递给李想。
　　“这是我列出的需要修改的地方，您过目一下。”

　　“这是我女朋友，方蔷。”
　　李想伸手接过，却没有马上打开，而是先指着方蔷对张坚说。

　　他又指指张坚。
　　“陈氏法务部主任，上次那件事能顺利解决，都是张律师的功劳。”

　　“啊......”
　　方蔷终于想起这是谁，有些可爱地吐吐舌。
　　“上次我睡着了，都没有见到您。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张坚一手固定住车门，一手护住车门上沿，颇有些受宠若惊。
　　“方小姐您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个有用吗？”
　　方蔷接过把张坚准备的资料，看完仍是一脸懵懂。
　　“其他艺人都是一样的合同，这么多要求......台里不会直接不签了吧？”

　　“不会。”
　　李想忍不住捏了下方蔷忧愁的脸蛋，忍不住笑了笑。
　　“你那么优秀，他们怎么舍得。”

　　把张坚带到陈氏是个很明智的决定，这个在原来的不得志的男人，无论是专业程度还是敬业精神都无可挑剔。他确实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完全值那个价。

　　车子停靠在魔都卫视大楼下，方蔷看着李想，张嘴想说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于是他懂了。无声地挥挥手，他平静地开口。
　　“张律师，公司还有事，你办完这边的事情自己回来吧。”

　　张坚神情平静，脸上没有丝毫异样，就像是没看到她的小动作和他眼里的苦涩。
　　他替方蔷打开车门：“李总放心，我会把这件事办好。”

　　摇下车窗，让车里浓重的烟草味飘散，他静静看着方蔷消失的方向，很久很久。
　　“回公司吧。”
　　有疲惫，也有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