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的鱼》冯瑞

175、第一百七十五章

　　魏伟昨天拿到毕业证就去单位报到了，卫江昌今早也已经离开。
　　家里这几天的白天不间断通风，再加上新添置的抽湿机不眠不休工作，房子里的湿气终于散去不少。住人还不行，但把宿舍的东西放回去没什么问题。

　　收拾完行李，李想把屋子里的家具盖上白布，往屋子里洒满石灰和干燥剂后满足地站在天台上，看着无垠的海，想着这几年的时光，忽然无限感慨。
　　他曾和魏伟，和卫江昌，和方蔷，和方蔷的舍友们在这里饮酒烧烤，畅谈未来。虽然每次都被方蔷吐槽过像是台风过后的一片狼藉，但现在想来，那都是很美好的时光。

　　“有人找李先生。”
　　方蔷顺着旋梯来到天台，看李想躺在藤椅上几乎睡着，不满地催促。

　　“来了？”
　　下了旋梯，笑着跟拎着工具箱的师傅说了两句，师傅便抄起电动螺丝刀开始对大门忙忙碌碌。

　　“等等，这是干嘛呢？”
　　方蔷被吓了一跳，赶忙出声阻止。
　　“你拆我家门做什么？”

　　“没事师傅，你继续装。”
　　李想帮着师傅打开包装盒，拿出盒子里的电子锁，好笑地看着方蔷。
　　“是我叫师傅来的，我们下次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我跟家政阿姨约好了一周打扫一次，设个密码安全方便。”

　　李想拍拍手，站起身，在小屏幕上点来点去。
　　“密码6个6，六六大顺，希望一切顺顺利利。”

　　“你还不如设成8个8呢，这样别人想破解起码还多两位。”方蔷对李想贫瘠的想象力颇为无语，可看着已经起皮的墙壁，“你真不打算卖掉它？”

　　李想滴滴摁了几下，确认了密码有效后站起身。
　　“卖不了多少钱，还是留着吧。这样我们在鹭城也算有个家，以后还可以来度假。”

　　“没多少.......”
　　方蔷小声叨咕了两句。托这几年地产市场火热的福，他们这套房的价格连年疯涨，比起他当初的买价已经翻了一倍不止。
　　“你把它处理掉......就算只是郊区，也能在公司附近换套房了吧？”

　　李想只是笑笑。

　　想起他家那片连绵的庄园方蔷顿时无话可说。
　　她抛给李想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饿了！”

　　“我带你去个地方。”
　　关上房门，李想拉起方蔷的手，一脸神秘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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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说服他们的，我记得这座塔下个月才开业吧。”
　　方蔷站在顶楼的透明观光层，望着脚下的鹭城大学满是赞叹。

　　“因为我比较帅？”
　　接过甜点，李想在透明连廊旁坐下，静静看着趴在透明玻璃墙前的她。

　　“真当我傻呢。”
　　方蔷指着楼上当还没撤掉的塔式起重机，丢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们公司效率也不怎么样嘛。”

　　“刚来鹭城这座塔就有这么高，在学校一抬头就看得到，可看了四年了还没登上来过。”

　　“最近工程完工，想着你会喜欢，就打了个招呼。”

　　“我很喜欢。”
　　她从没在这个角度看过鹭城，从观光长廊上看下去，整个鹭城尽收眼底。学校、大桥、小岛、巨轮......这里同样承载了她太多记忆，她几乎忘了，当初来这里也是因为真心喜欢。

　　服务生把咖啡送过来后便退下去了，空旷的空间里只有她和他。接过咖啡，方蔷拉着李想在自己身旁坐下，两百多米的观光层里，他们俯瞰着整个鹭城，这个有着他们点滴的地方。从烈阳高照到日落西山，从日落西山到华灯初上。

　　“那里是我们家，那里是学校办公楼，那是我们举办迎新晚会的地方。”
　　李想指指这里，又指指那里，最后无声地望着脚下。
　　“还连这座跨海大桥，晚上都比白天更漂亮呢。”

　　“走啦走啦。”方蔷扯了扯李想的手，非但没扯动，反而被他反手拉进怀里。她仰头，他低头，两人的唇自然碰到一起。那是一个很长的吻，久到方蔷甚至有些窒息。她推开他的头，抓紧他不安分的手，“得赶快出发，飞机要起飞了......”

　　“没关系，让他们晚飞一会。”
　　他轻咬着她的耳垂，手环过她柔软的腰身。
　　“我们好久好久没这样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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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
　　飞机落地，方蔷手机刚一打开便响个不停，接通电话，跟那边说了两句什么，方蔷回过头看着李想，带着歉然。
　　“做后期的同事让我去台里补一段采访。”

　　“明天不可以吗？这么晚了。”
　　李想看看表，已经过了十二点。他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应该找张台长谈谈。

　　“很急的。”方蔷摸摸李想的脑袋，安慰小狗似的，“乖，明晚回到家我好好补偿你。”

　　“明晚？”李想点头。看来确实要找张台长谈谈了，哪有这么剥削员工的。可方蔷眸子里满是兴奋，他无法阻止，只能轻声叮嘱着，“注意身体，不要太辛苦了。”

　　“王叔，不回家了，直接去公司。”
　　站在路边，看着方蔷渐渐消失在对面的大楼，李想叹了声，拍拍前面的椅背。
　　“烟分我一支。”

　　驾驶位上正襟危坐的王叔一脸茫然，像是完全听不懂李想在说什么。
　　他不动声色地掩住西装左侧的口袋，不解地问：“李总，什么烟？哪有烟？”

　　“别藏了。”李想凑上前，直接拍开王叔覆在口袋上的手，自然地取出一个红色烟盒，从里边抽出一支夹在指间，“以前我还好奇王叔你明明是走硬汉路线，怎么身上总是有香水味。你现在可瞒不了我了，怕我闻到？”

　　王叔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某个不知名小饭店送的打火机，点燃李想手中的香烟。
　　“李总你以前都不碰这东西。”

　　“那是以前嘛。”嗅嗅指尖的烟草味，李想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满足地眯起眼，“那我们现在是同道中人了。”

　　把这周积攒下来的工作处理完已经是清晨。拉开窗帘，李想向窗外看去。天边微微泛起一丝鲜红，员工们说说笑笑地陆续走进自己的办公楼。

　　不是说公司让员工天还没大亮就来上班，而是公司最近新添了一项新制度——总经理邮箱公开制，公司所有员工在工作中有发现任何不合理的地方都可以直接向李想提出意见。

　　邮箱刚公布时一直空空如也，直到一个匿名账户发来一封邮件，吐槽公司一天只提供一顿午餐，如果手头工作没做完就只能饿肚子了。可连发邮件的人都没想到，第二天公司食堂就改为全天候开放，不但在免费午餐的基础上新添了早晚餐，而且在非就餐时间也有水果和甜点供应。

　　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改变，但他带来的影响却丝毫不亚于上次取消定点上班。最近总经理邮箱已经由几天一封的速度变成了一天几封，其中有给公司提建议的，有咒骂他的改革坏了公司规矩的，甚至有把邮箱当树洞，倾诉自己心事的。到最后李想不得不让人先把邮箱内容过滤一遍，排除掉其他与工作无关的邮件再交给自己。

　　这样或大或小的变化在陈氏集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不断发生，就像破茧前的肉虫，只要能熬过这段阵痛，便可以蜕变为美丽的蝶。
　　这一点，李想无比确信。

　　伸了个懒腰，推开休息间的门，他本来打算在沙发上小憩一会，但看到沙发旁的那张藤椅不由笑了。躺在藤椅上，他伸手把那个鱼儿模样的八音盒捧在怀里，伸手把它的尾巴拧了一圈，在那温柔的，熟悉的旋律里浅浅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