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的鱼》冯瑞

169、第一百六十九章

　　李想忽然想给方蔷打个电话，可刚拿起手机，就看到闪烁着的张坚的头像。
　　看看时间，还没到一天。

　　“张律师，看来你已经有了决定。”

　　“李总，您看我什么时候入职合适。”

　　“就现在吧。”
　　李想轻点着办公桌。
　　这算是个意外之喜。上市已经启动，以陈氏现有的律师难以承担起法律审查的重任。不是不能再找，但那需要时间。
　　而陈氏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今天的陈氏餐厅格外嘈杂，员工们三人一团，五人一桌，或兴奋或不安地交头接耳着。
　　“听说你们法务部主任换人了？”

　　“是啊，小李总是真狠，说干就干。我们主任本来还倚老卖老，跟李总说什么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李总直接让安保部把他架出去了。”

　　“你们部长整天就知道仗着跟老董事长的那点关系作威作福，占着主任的位置不挪窝，可那业务水平，他手下人都叫他魔都张益达。这次终于不用再见他了。”

　　“听说也没赶走，我人事部的朋友告诉我李总把他派去做陈氏集团慈善大使了。”

　　“我去！这小李总，够劲儿，够狠！”

　　“我还听说昨天公司财务部那帮大爷第一次加班，跟分公司财务部交接账务交接到凌晨一点。不过都签了超时工作时间确认表，说不定真要发钱。”

　　“看来这次是要动真格的啊……”

　　就在这一片或惊叹或不安或兴奋的交谈声中，李想带着流程优化小组组长曾毅以及法务部新主任张坚，在万众瞩目下快步走进餐厅。

　　他今天穿着件画着大只派大星形象的休闲外套，普普通通的erke运动鞋，整个人简简单单，清清爽爽，不再像昨天那样高不可攀，甚至带着几分邻家大男孩的亲切。

　　他带着笑在餐厅前方站定，轻轻拍拍手，整个餐厅瞬时落针可闻。
　　“本来不该耽误大家午餐的，但我听说公司有些员工对最近的改革不怎么看好。可能出于对未知的不安，也可能怕我半途而废。”李想拍拍张坚的肩，把他让到最前，“这都没关系，时间会证明一切。这是我们陈氏新任法务部主任张坚，今后陈氏集团法律方面的问题，或者大家自己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向张主任咨询。公司的走公账，至于个人的……相信张主任会给大家一个友情价的，是吧，张主任？”

　　“李总开玩笑呢，我也不是第一次来陈氏，跟大家都是老熟人，谈钱感情该淡了。”
　　李想跟曾毅一起找了张没坐满的桌子坐下，看着张坚极熟稔地坐到员工中间，跟陈氏的员工们聊着天，还顺口回答了几个关于法律方面的小问题。
　　轻车熟路、行云流水。

　　其实在往常，公司领导层和普通员工就餐是分开的。不过今天张坚刚刚上任，李想觉得不一定要人事部宣布任命那样官方，完全可以在普通员工就餐时做个介绍，现在来看，效果相当不错。

　　不只是张坚，还有一些胆子大的员工，当然，大多数是年轻的男孩女孩们。他们凑到李想这桌，问着诸如是不是工作做完真的可以直接回家啦，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分到股份啊诸如此类的问题。其实他们大多数年纪比李想还要大一些，但因为这层上下级关系的存在，在面对李想这个小弟弟时脸上却带着忐忑，但接触不一会他们便发现这个小弟弟其实是个很有礼貌，很亲，毫无架子的小领导。
　　因为他甚至会脸红。

　　当彼此间关系越来越融洽，员工们也越来越放得开的时候，一个面容姣好的女生满脸忐忑地问能不能加个总经理的微信，李想怔了下，拿出手机，笑着说当然那可以。
　　那是工作微信。
　　他工作和生活向来分得很开，工作上的事他极少带回家里。不只是因为方蔷对这些不感冒，更多是因为他觉得家就应该是个温暖的港湾，烦心事就应该丢在公司，家里，有幸福就够了。

　　……

　　距离陈氏集团启动改革计划已经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陈氏集团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

　　从李想宣布启动上市计划，公司的改制也随之正式开始。这两天证券中介公司已经进驻了陈氏，在他们的指导下，陈氏新设了一些部门，也更换了一些部门的主要领导。
　　当然，这和普通员工没什么关系，他们关心的是公司新推出的员工持股计划。

　　因为即将转设为股份公司，在和曾毅商议后，陈氏宣布允许公司全体员工以一个相当低的价格购入公司股份。不买也没关系，小李总同时做出公开承诺，从今年开始，公司所有员工的业绩都会记录在案，等公司上市后，过了解禁期，小李总会把自己所持有公司股份的百分之十作为奖励，无偿赠予全体员工。

　　虽然有百分之十的无偿奖励，但陈氏里里外外数万人，即使去掉农民工，依然僧多粥少。他们想趁现在多买些，可这次股份购买计划设定的门槛颇高，起步就是百万。老员工们在工作这么久，咬咬牙倒也拿得出来，但还是难免心惴惴。
　　周福光就是踌躇不定的人之一。

　　作为在陈氏工作十多年的老人，他深知公司的实力，对于公司名下的资产也略知一二。虽然难免担忧，可想着已经有那么多分公司老总和项目经理们，甚至陈家自家人都早早肩扛手挑在财务部排队了，看那意思如果不是小李总对购买数量做了限制，像自己这种普通员工怕是一股都分不到的。

　　这样一想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周福光拎起手边的拉杆箱出了门。其实钱早准备好了，就是下不了决心。出了办公楼，看着那从财务部小楼门口一直延伸到陈氏大门牌匾旁的超长队伍，以及安保公司派来的荷枪实弹的守卫，周福光顿生紧张。

　　跑到队尾站好，周福光一抬头便看到了站在自己前边的老李，顿时生出一种难言的荒谬感。
　　“老李，你也来认购股份？”
　　“那可不是。”门卫老李手里拎着一个黑色蛇皮袋，就跟去菜市场买菜似的。周福光目测了下，超出购买门槛不少，“我在陈氏做了这么多年，钱攒了不少，车啊房啊家里都有，这钱老放着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趁现在价格便宜买点公司股份，以后子孙后代还可以年年分红。可惜一个人只能买那么点，要不然……”

　　周福光看着自己手中的拉杆箱，拎了拎那刚到起购门槛的钱，一拍脑袋。
　　怎么这么简单的事自己脑子就转不过弯来呢？难怪自己都这么多年了还是在招投标部当个副主任。

　　看着那漫长的队伍，估摸着时间还来得及，周福光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离公司最近的银行，就像是身后有什么鬼追着似的。
　　“喂，老婆，对，把那笔存单取了，都取了……利息？不要了！跟陈氏比起来，那点钱算什么。”

　　当周福光跨出财务部的大门，原本挂在头顶的太阳已经快回家了，天边依稀看得到一片红色的火烧云。拍拍包里的股权认购协议，周福光看看身后的大楼，不由生出几分不真实感。
　　从此，这也算是自己的公司了。
　　他朝天边的夕阳挥挥拳头，心中暗下决心，以后不能再摸鱼了。只有公司业绩蒸蒸日上，自己手里这些股份才能更加值钱。

　　……

　　李想和曾毅并肩站在陈氏门口，看着银行派来的川流不息的运钞车队默默无语。

　　“曾哥，没见过这么多现金吧？”
　　李想朝银行经理挥挥手，对方满是笑颜地冲李想鞠了个躬，开着自己的那辆小车率先离开了。

　　“现金和账户上的数字还是不一样啊。十来年前大家都是现金结算，一到年底一车车现金从银行金库拉出来，没武警护送都不敢上路。按说可以直接划账的，可公司的这些元老们大都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都喜欢真金白银的刺激感，就像陈氏发年终奖始终用现金一样。”曾毅转过身走回办公楼，并没有什么喜悦，“可也不过是杯水车薪。黎明广场那个项目简直就是个无底洞，也不知道招投标部怎么做的预算，主体工程还没做完预算就不够用了。”

　　李想无奈地笑了笑，关于那件事他知道一些。
　　“也不奇怪，黎明广场原来是我大姨她们负责。”

　　“继续把她留在公司是不是不太好，毕竟……”

　　“我已经跟大姨谈过了，明天她就会去安保部报到。这个岗位也挺适合她，反正她在办公室也坐不住。”

　　“李总，恕我直言，你还挺腹黑的。”

　　“所以啊，你得给我把工作做好。舅舅前两天还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塔克拉玛干项目部还缺个会计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