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的鱼》冯瑞

162、第一百六十二章

　　李想无声地环住方蔷的腰肢，方蔷身子一僵，飞快地关掉了网页，回头奇怪地问。
　　“你最近怎么这么黏人？”

　　“我心好痛，比要送出准备好久的新年礼物还痛。”
　　李想把两只握紧的拳头摆在方蔷身前。

　　“什么礼物？”方蔷搂住李想的脖子，眼眸期待，“打开我看看。”

　　他难得有些踌躇，神色犹疑不定。
　　“有些特殊，需要你自己选。”

　　方蔷伸出两只手飞速一抓，他侧身一躲，方蔷双手环胸，气鼓鼓地看着他。
　　“这么小气，要送就都送嘛。”

　　“你还要不要了？”像是终于想开了什么，他叹了口气，摊开手，“贪心的话就一件都没有了。”

　　“要，怎么不要，可这都是什么鬼东西啊……”
　　方蔷伸长脖子左看右看。他手里全是卡片，左手黑色，右手金色。
　　“有说明书吗？”

　　“左手是你惦记很久的，怎么都刷不完的银行卡。”李想把左手微微向前，像是想让她的选择有所倾向，可他知道这只是心理作用，于是声音轻微到几不可闻，“右手是一个机会。魔都最近有一档舞蹈选秀节目，需要一些素人，这是他们副台长的名片。”

　　“从来没听说啊……”
　　出乎意料地，方蔷并没有想象中的欣喜，看着金色卡片，她沉默了好一会。
　　“你觉得我可以？”

　　“我知道你可以，也知道你只是少个机会。”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放心，这次比赛绝对公平。”

　　“你想我怎么选？”
　　方蔷看着李想，眼中有忐忑，有不安。跨入这个大染缸，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就丢掉了曾经的自信。但他说会公平，她就信那一定会公平，于是忍不住希冀。

　　“作为你的头号粉丝，我当然希望你去，你天生就应该在舞台上发光，就应该在所有人面前光芒万丈。”
　　“可李想不会这么想。”
　　“如果一定要给个建议的话，遵从本心吧。”

　　“方蔷？”
　　方蔷回头。

　　看着把那张金色卡片紧紧攥在手心，视若珍宝的方蔷，李想沉默了会。
　　“没事，去吧。”
　　他如释重负，又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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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蹦跳着回到房间，方蔷直接跃到李想身上，树袋熊似的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身上晃啊晃，晃啊晃，在他脸上蹭啊蹭，蹭啊蹭：“很顺利呢！台长让我初七去台里试试镜，顺利的话三月份就可以开录了。”
　　“我们去吃路边摊吧，我请客。”

　　看着方蔷此刻的笑颜，李想知道她是真的开心，于是开心。
　　这段时间方蔷嘴里说着要学好做一个情妇兼主妇，但看着心不在焉的她，看着不时发呆的她，李想也就明了她不是真正想这样，她是被现实打击得有些灰心。

　　李想不止一次想过是不是可以就这样把方蔷永远绑在身边，但他放弃了，这样对她太不公平。他一直知道方蔷的梦想，也永远记得她在金色外滩下的宣言。
　　他有过犹豫，有过纠结，也有过彷徨，他不喜欢那个圈子，也不想她那么辛苦。

　　他无比庆幸自己没有那样做。
　　那样的方蔷，不是方蔷。

　　他缩起头，把选择权丢给她自己，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那个机会，一个他知道，但她不知道会不会成功的机会。方蔷还是记忆中那个方蔷，她也许会被现实打击得偶尔不自信，偶尔不张扬，偶尔缩起头，钻进被窝，但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就会直上青云。

　　那就让自己把她送回碧蓝的天吧。
　　把黑色卡片悄悄塞进方蔷口袋，李想这样想。

　　虽然还是初一，但小巷里的摊贩已经三两开张。坐在街边啃着肉串，李想想起了那只贪吃的巴哥，于是看向大快朵颐的方蔷：“你看，你已经朝着梦想迈出一步，那我养狗的事情……”

　　“也不是不能商量。”方蔷吃得嘴角都是油，但她浑不在意，眼中闪烁着某种动人的光芒，“如果你肯把那张卡……”

　　“贪心不足了啊。”
　　帮她擦去嘴角的油，李想好笑地看着她满脸的财迷样，正打算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时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他随意瞥了一眼然后怔住，把手机递给身旁一脸好奇的方蔷。
　　“姜黎两小时后到。”

　　“什么？”方蔷也有些不可置信，她接过手机看了看，“今天不是年初一吗？开学这么早。”

　　“可能学校有什么事吧。”李想随意猜测着。他笑着找老板又打包了十串，“正好给姜黎带过去，让她也看看你的眼光。”

　　“车就是男人的脸面，小想，你都成年了，也开始接手陈氏了，开个老爷车像什么样子。”
　　提前回到家，李想打算把家里的姥爷车先开来用两天，可却被路过的姥爷一顿训斥。

　　“妈妈以前也开这个啊。”
　　李想有些不服气。

　　“所以我才说她小家子气。”

　　“谁小家子气了？要我说您那飞机都该给您卖了，一年用不了两次的东西，还不如拿去填年终奖的窟窿。”
　　李想现在已经能理解陈若男和姥爷间的斗嘴，那反而是他们父女间独有的相处方式。说到底还是因为当初姥爷强行拆散了李允文和陈若男这对苦命鸳鸯，后来的发生的事情虽然是意外，但姥爷心中难免歉疚，陈若男心里也难免会有怨愤。

　　这么多年过去了，彼此间的小情绪早已烟消云散，但要让哪方先开口示弱却是谁也不肯的。
　　其实现在这样挺好，要是哪天他们父慈女孝李想反而不习惯。
　　就像此刻。

　　“您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现在的陈氏不是您那时候的陈氏，公司那些亲戚……”
　　陈若男说着说着便不再言语。

　　“他们就是欺负你是个女人。”
　　老爷子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陈氏是什么情况，可都是他的后辈，都是他一起打天下的兄弟，他怎么忍心对他们动手。

　　拉开车门，老爷子看着局促的李想笑了笑。
　　“我们小想可以的，对吗？”

　　“我……”

　　“他当然可以。”
　　方蔷直接把李想推进车里，拉上门。
　　“我们先走了，要迟到了，下次再来赢你的钱。”

　　摇下车窗，李想冲门口的姥姥姥爷和陈若男挥挥手。
　　“今晚我们就不过来了。”

　　“快点吧，飞机都要到了。”
　　陈若男不耐烦地摆摆手，比他还急。
　　“记得让姜黎过来看我，就说好久时间没见我干女儿，挺想她的。”

　　“阿姨很喜欢姜黎吧？”
　　去机场的路上，方蔷望着头顶的星空顶，很突然地问。

　　李想想着以前那些事，脸上也不由带上几分笑颜。
　　“应该是很喜欢吧。我们两家关系很好，妈妈也一直把她当女儿看的。”

　　“女儿还是儿媳？”
　　方蔷双手卡着李想的脖颈，故作凶恶地威胁。
　　“还有你，是不是也想过跟姜黎在一起，不老实交代小心小命不保。”

　　“喂，看车看车。”
　　李想一个急刹，马路都被磨出两道黑色的印记，紧跟着的大众车同样一个急刹，司机明显被吓了一大跳，可都没敢下来看情况，也没理会忙不迭道歉的李想，直接一溜烟消失不见了。

　　他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后怕地吐吐舌头，方蔷不由想。
　　收回手，她老老实实地坐在副驾驶上数星星。方蔷本以为自己的问题他应该是就这样糊弄过去了，以前自己找他要那张卡的时候他用的也是这招，可这时她却听到了李想的声音。
　　“我觉得妈妈真那么想过。小时候他们总是童养媳童养媳地叫，那时候不懂事，也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想起来是怪怪的。而且，你觉得我配得上姜黎？”

　　方蔷有些不爽。
　　“那就配得上我了？”

　　“配不上的。”
　　李想声音越来越低落，但他还是继续说着。
　　“我从来是只深海鱼，沉闷无趣，这点我一直都知道。你就像翱翔于天空的飞鸟，可望而不可即。我知道你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为什么我们能在一起。一个人缺少什么，他就会本能追寻什么，我就是这样。”

　　“小时候的相遇我一直都记得，再见面我就沦陷了。”

　　“追寻你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有勇气，付出最大努力以及最想成功的一件事。我很想成为你的理想型，可我本性如此。要剔掉刻在骨子里的那些东西太艰难，无论我花费多少精力，付出多少努力，可还是做不好。”

　　“李想，我不是这个意思。”方蔷有些不知所措，这些事情他没有说过，她也从来没想过。
　　她咬咬牙，终于说出埋藏于心底的思绪，“你配得上任何人。不管是我，还是姜黎。”

　　李想没有再说话，不知道他信了还是当做一句安慰人的话。
　　或许就像他说的，他就是只黑暗的深海鱼，习惯把事情深埋在心底，无论是苦是涩是酸还是疼，他只会默默承受。即使受伤，他也只会躲到没人的地方默默舔舐伤口。

　　安慰人从来不是方蔷擅长的事，那是他擅长的。关于她的理想型，李想的推定没错。可能是他的努力让她产生错觉，甚至觉得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今天的阴郁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他，让她陌生。

　　李想不知道自己会说出这些是不是因为那种若有若无的危机感。
　　不知道为什么，他近乎固执地认为方蔷选择的路会让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虽然这是种毫无道理的推论，但他就是这样认为的。

　　可他又能怎么样呢？
　　他既不能阻碍方蔷追寻梦想，又看不得她难过。
　　选择题看似有两个选项，但归根结底，只有一个答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