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的鱼》冯瑞

155、第一百五十五章

　　一直到晚上下班李想才把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处理完，这还是把那些不太紧要的工作推后的情况下。
　　今天是方蔷参加工作的第一天，不亲眼看到她，他的心总像悬在半空中，始终无法落地。

　　“王叔，去方蔷公司。”
　　坐在后排，李想强忍着肚子的抗议说。

　　李想在方蔷公司楼下已经半小时，眼看着出口从人潮汹涌到门可罗雀。
　　放下手机，接过王叔递过来的三明治和水，撕开三明治的包装，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水，疲倦地闭上眼。
　　“王叔，谢了。”

　　王叔只是摇头，不知是感叹堂堂陈氏继承人饿成这样，还是感叹明明劝谏过不需要对员工这么客气他却依然我行我素，亦或两者兼而有之？

　　李想还是放心不下。把垃圾丢进垃圾桶他便打算上去看看，虽然不知道她公司在哪层，当公司名字他是知道的时。可进办公楼便看到方蔷从电梯里走出来，喊她也像是没听到，只是蹙眉不知想些什么。

　　李想跑上去，拍拍她的肩，方蔷一脸迷茫地回过头，看到他才如梦初醒。
　　“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啊。”
　　李想接过她手中的包包，像是随意问起。
　　“怎么了，不太顺利？”

　　“啊？没……只是在想工作上的事情，我刚来第一天，很多东西都不懂。”方蔷下意识否认，可除去他她又不知道该问谁，语调犹豫，声音温吞，“李想，你们公司会不会……”

　　“我们公司怎么了？”
　　看她只说了个开头便没了下文，李想把她让进车里，试探着问道。

　　方蔷终于回过神，问谁也不该问他的……于是改口。
　　“没什么，你们公司不忙的吗？还有时间来接我。”

　　“你第一天上班，我不放心。”李想揽过她的肩，很认真地说，“别想工作了，想想我吧。”

　　“好好好，想你想你。”
　　方蔷被他直接逗笑了，于是也像哄小孩子似地回答。
　　“不过，想我也别这么远来接我了，再来我就要生气了啊，又不是小孩了。”

　　“那我给你安排一个司机吧。公司那么多车，闲着也是闲着。”
　　李想也知道每天来这里有多不现实。这里离家并不近，再加上早晚高峰，今天他中午没有片刻休息，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把一部分事情挪到了明天。

　　“我要司机干嘛？”
　　方蔷好笑地看着他。她公司老板自己都没司机，她每天让司机接送上下班算什么事情。
　　“有在路上堵着的功夫我坐地铁都到公司了，有那时间我多睡会不香吗？”

　　好吧，确实香。
　　想想自己为了避开早晚高峰，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李想无话可说。

　　……

　　腊月二十四是南国小年，也是陈氏集团一年一遇的奇妙场景日。
　　清晨，上班时间还没到，从员工到主管再到经理们全员到齐。男人们直接扛着大号编织袋，坤包不离身的女人们也都换成了大号背包，从公司停车场到内部道路再到公司外的马路，自天南海北而来的项目负责人和经理们鱼贯而入，从劳斯莱斯到宾利，从宾利到玛莎拉蒂……长龙似的车流把陈氏围得水泄不通，就连旁边公司的停车场也被陈氏临时征用了。
　　房东家过节，租户还是乐意帮点小忙的。

　　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门卫老大爷兴高采烈地在最前方指挥着交通，长龙最后方的李想看着纳闷地想着这些人昨晚是不是就来了，要不怎么能比自己早这么多。

　　老大爷眼前一亮，小跑着来到最后方，举起高音喇叭。
　　“来，让一让让一让，前边的车让一让，让李总先进！”

　　车流在老大爷和闻声赶来的保卫部共同疏通下勉强分出一条仅容一车通行的狭窄通道，李想的车在车流的拱卫下龟爬似地挪入公司大门。
　　今天，是陈氏发年终奖，开年会的日子。

　　一下车李想就被人流包裹起来，从已经颇为相熟的部门领导到普通员工，从项目经理再到公司元老，不管熟不熟，都或是兴奋或是阿谀地把他团团围住。

　　“这就是老爷子的外孙吧，果然是将门无犬子啊，陈氏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这是当年陪姥爷一起打天下的某分公司经理。

　　“小想，听陈总说今年的年终奖都是你一手定的，给舅舅透露透露今年的具体数啊！”
　　这是某个表舅。

　　“是啊李总，我昨晚担心得连觉都没睡好呢。”
　　这是某个暗送秋波的女员工。

　　“李总，我可是为公司尽忠职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片刻不离门房。”
　　这是护卫在最前，转头叮嘱的门卫老大爷。

　　李想在台阶顶端站定，结果老大爷递过的高音喇叭。
　　“大家放心，大家都是为陈氏立下过汗马功劳的。这点老董事长记得，现任董事长记得，我也会记得。今年的年终奖核算和发放由我全权负责。我向各位保证，相比往年，今年各位的年终奖，只会多不会少！”

　　一片欢呼。人们兴奋地鼓着掌，叽喳着，相互打听着，讨论着……谁都无心工作了。好在作为陈氏集团本年度最后一个工作日，其实领钱外，其实也没什么需要做的了。

　　“既然大家已经等这么久了，那我们直接开始吧，工程部先来。”
　　看着众人的急切，李想不再卖关子，直接拍手宣布。

　　年终奖的发放地点第一次定在财务部。
　　这些天银行的押运车络绎不绝，取回来的现金直接把财务部堆成了小三。财务部没有那么大的保险柜，曾毅直接给财务部提前放了假，他和公司保卫部一起接管了这幢小楼，三十多人的护卫小队不分昼夜地看守在这儿。单论安全程度，连董事长办公楼也远远不及。

　　“曾哥早。”
　　带领着一大帮人走进财务部，李想看着边喝咖啡边打理着一盆文竹的曾毅打趣。
　　“这么气定神闲，看来对自己的年终奖一点不好奇呢。”

　　“那李总透露一下？”
　　曾毅剪短碧绿色文竹叶梢略显枯黄的枝叶，忽然感慨。
　　“还真是娇贵，室外受不了冷，室内又挨不住空调烘烤。”

　　“花花草草什么的跟女孩子很像嘛，都是需要小心呵护的。”
　　李想忽然很想方蔷。他也不知道她在新公司过得怎么样，她不跟他说，可他知道新工作大概真的很辛苦，她每天都很累，这些天他回到家时她都已经睡着了。

　　方蔷跟姜黎不同，小时候他常常嚷嚷着要保护姜黎，但从开始到现在，从来自己才是那个被保护的对象……而方蔷，李想想气想起大二那时候，他准备出国，她来找他。以前不知道那些事情，可现在回想起来，如果不是真的无助，真的绝望，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的话，她一定是不会来找自己的吧？

　　她就是这样，看起来自信张扬，但内心深处却带着股倔强，做什么都很努力，却总是差点运气。那是她的梦想，就算工作再辛苦，他也不能阻碍她追逐自己的梦想，对吧？

　　“曾哥，这些你可一点都没份。”
　　挥退了保卫部，李想拿出一张房卡，对点钞机前的曾毅说。
　　“公司旁边新开发的别墅，占地一百五，上下三层，不算大，但跟老人一起住是够了。别拒绝，这是你的订金。”

　　李想从来没有这么忙过。陈若男去陪老爷子了，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了他。从早上一直到傍晚，跟流水线似的一个部门接一个部门，一个员工接一个员工。李想按照准备好的名单一个个报着数，曾毅则临时充当了一个搬运工的角色，把一个接一个行李箱从财务部里拉出来，一万一捆，十万一扎。一堆堆钞票交给员工，聊上几句家常，拍拍肩，说上几句勉励的话，最后以希望明年更努力结尾。这还是跟陈若男学的，他向来做不了这些。当然，对七大姨八大姨就不是这样了。拉拉家常，说笑一番，然后把桌上体积明显超出普通员工不少的钞票堆推到对方身前。他推却，你满脸严肃说这是你应得的。

　　“李总，今年的奖金发得太多了点吧。”
　　桌上的点钞机终于不堪重负烧坏了，后勤部还没调过来，难得的间隙里，曾毅皱着眉。
　　他终于保持不住那份气定神闲了。

　　“今年业绩还过得去嘛。你也知道，我刚进陈氏，大家都不服气。你以为我买得起魔都的别墅呢？”李想伸了个懒腰，看看表，“这是姥爷特批，用来收买人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