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的鱼》冯瑞

151、第一百五十一章

　　“我肯定是选你啊。”李想一步三回头地望着身后想跟来，却被主人牢牢拴住不得寸进的狗子，有些忧郁地说，“我每天回来都晚，你不觉得如果有一种狗狗陪着也蛮好……”

　　其实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是个玩笑。虽然说着自己来，可他忙得脚不沾地，方蔷找到了自己的新工作，也不能把狗狗直接带到公司。不过等过两年公司情况好一些了，他们的事业也都稳定了还可以考虑。虽然方蔷表现得深恶痛绝，但他最擅长的就是水滴穿石这种事了。
　　李想颇有信心地想着。

　　小巷走到尽头，李想的肚子已经塞得满满当当。对吃的认知他还停留在家常菜水准，而方蔷已经可以凭嗅觉找到这种隐藏在繁华街头的小巷了。炒酸奶、热干面、烤面筋、臭豆腐、石榴汁……他像是打开了一扇崭新的窗户。
　　还好刚才的肉串被方蔷拿走一大半，要不到后边他肯定什么都吃不下。

　　“真是委屈你了。”摸着滚圆的肚皮，咬了一大口冰淇凌，李想动情地说，“我在这边都这么多天了都不知道离公司这么近的地方竟然有这种天堂，你明明随随便便都能找到这么多美食还得整天吃我做的菜。”
　　他挥挥拳头，“我决定了，以后就跟你混，再不做饭了。”

　　“同学，你这种想法很危险啊。”
　　方蔷越听越不对，怎么都感觉搬起石头快砸到自己的脚。谁都知道街边摊好吃，可谁会天天吃啊。这家伙要是撂了挑子，凭自己那三脚猫的厨艺两人怕是得活活饿死。她赶紧亡羊补牢，给这个没见识的家伙科普这些虽然好吃，但也不能天天吃，不然一定生病。
　　看着他将信将疑的眼神，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想忽悠他做饭，方蔷赶忙赌咒发誓并许下若干保证云云才把这件事揭过去。

　　“要不今天就住这里，明天再陪我一天？”
　　李想装若随意地问道。

　　“你明天不要上班吗？”
　　方蔷满脸疑惑。

　　“对啊，你也来试试，提前适应一下这种气氛。”李想就像大灰狼引诱小红帽似的，“公司性质虽然不一样，但都是工作嘛。”

　　方蔷虽然意动，但还是犹豫。
　　“那我不要住你家，不要跟你姥爷下象棋。”

　　“没问题。”李想想了想，轻点着额头，“我办公室后边有一个休息间。不大，但我们俩应该住得下。”

　　方蔷又想起什么。
　　“可明天员会来的啊？”

　　“这有什么，明天我们起早点，去附近晨练一会，然后再一起回去。”他揽着方蔷的肩，意有所指，“到时候就没什么了吧，反正迟早是老板娘的。”

　　“怎么感觉跟偷情似的。”
　　虽然这么说着，但方蔷话语里的意思已经是不反对了。

　　黑漆漆的办公楼前一片安静，方蔷拉拉李想的衣角：“你们公司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看着眼前的漆黑的李想也颇为无奈。
　　不只办公楼空无一人，就连保安室的保安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如果说陈氏集团有什么约定俗成的潜规则的话，那绝不加班应该算一个。
　　除了老板。

　　为了方便老板加班，公司用的是指纹锁。李想边把手指放到指纹识别区，门锁应声而开，李想边推门边说：“要是你们公司只让你加班不加工资你加不加？”

　　李想本来只是开个玩笑，但方蔷因为即将步入职场却认真了。
　　她皱眉思索良久：“如果是对我发展有益的话，我愿意。要是为你这种无良老板为爱发电的话……当然不行。”

　　大厅顶灯应声而开，李想带着方蔷走进办公室：“陈氏员工也是这么想的。”

　　“黑心企业家，加班不给钱？”
　　方蔷满脸不信。这么大的规模，怎么都不至于克扣员工的仨瓜俩枣。

　　“没那么夸张。”李想把方蔷换下来的衣服挂到衣架上，打开桌上的电脑，“其实刚开始是有的，后来因为公司一些部门领导联合起来表示愿意义务为公司服务，说其他公司都是这样的，普通员工当然不可能同意。闹过两次后姥爷发的话，除了他，其他人周末都不要来了。”

　　方蔷小嘴都张成了O型：“领导都是活雷锋？”

　　“哪有什么活雷锋。”李想指了指桌上的年终奖核算表，语气嘲讽，“员工的年终奖靠考勤，领导的年终奖靠业绩。那年发年终奖，员工的年终奖加了不少，领导们的年终奖却纹丝不动。”

　　方蔷越听越是一脸茫然，她甚至有些后悔金融课只听了两节就跑，要是能多坚持哪怕一个月，应该都不会跟现在一样如闻天书。
　　但这确实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原因呢？”

　　“陈氏是一潭死水。”李想沉默了好一会，终于指着桌上年终奖核算表最上方那列陈姓领导的名字，“可那只是暂时的而已。如果他们能再等等，不用多久自然会发现熬过开始那段时间，员工的努力都会转化到公司效益上，而他们能拿到的奖金自然会比现在多得多。”

　　“都好多年了吧。这套制度没法改，也改不了。”李想把考核册丢到一边，蜷缩在沙发上，“又有什么办法呢。一改你的七大姨八大姨都跑到姥爷身前哭啊闹啊，你看，大家都沾亲带故，你总不能不给你的叔叔阿姨们一口饭吃，对吧？”

　　方蔷把这段话在脑袋里过了好几遍，终于有些明白李想说的是什么，也明白了他语调中深深的疲惫与无奈。她站在他身后，轻轻揉着他的额头：“很累吗？”

　　“很累。”感受着她轻柔的抚摸，他闭上眼睛，“好像随着年龄的增长，大家都戴上了一副面具，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永远是两回事。每天一见到你就嘘寒问暖，背后却在问候你全家。”

　　“怎么跟个愤青似的。”看着李想愤世嫉俗的模样方蔷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
　　她还记得沙滩上的他，海边的他，高原上的他，雪山下的他，油菜花海里的他以及钢琴前的他，那时他神采飞扬，他的喜悦发自内心。
　　“要不就算了吧？找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李想仰起头，轻轻在她面颊上蹭着，在她火红的发丝间嗅着，像是想获得一些温暖与力量。
　　“这是我的责任，不能躲的。”

　　他终于离开她的唇，声音很轻地开口：“你放心，不会一直这样。我已经开始做一些事情了，再过个两三年，我这边脱得开身的时候你应该也是大明星了，到时候我就辞职去陪你。”

　　李想指了指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和资料，神色带着得意与窃喜。
　　“我这段时间也不是白学的，到时候给你做个经纪人肯定绰绰有余。”

　　相信自己在现在这个位置，自己能做得了公司的主的话，应该也就能帮得到方蔷了吧？
　　那么，上次那种事情应该就不会再发生了吧？
　　虽然方蔷从没有说过，但他知道，上次舞蹈大赛对她的打击有多大。
　　他知道一直坚持的人生观崩塌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方蔷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李想已经拉起她。他打开办公室角落的一扇小门，牵着她走了进去。灯刚一打开，方蔷的注意力便从他能不能胜任自己的经纪人转移到了资产阶级的腐败上了。

　　他口中的临时休息间是一个面积数百平的广阔空间，方蔷好奇地转了一圈，不但会客厅、书房，卧室、厨房、浴室、健身房、放映厅都应有尽有。

　　最后，方蔷的目光落到客厅一角的大号按摩椅上。
　　她直接跳了上去，眯着如水般的大眼睛，眸子里满是赞叹。
　　“小休息间……有钱人的生活果然是那么的朴实无华。”

　　“开关都没开你就知道朴实无华了？”
　　李想强忍着笑，拿起旁边的遥控器摁了两下。
　　“这个力度可以吗？”

　　方蔷脸颊微红。但感受着椅背上传来的轻柔力道，她还是不满地嘟囔道。
　　“太小了，没吃饭一样。”

　　李想瞬间气血上涌。
　　他脱掉外套，打开衬衫最上方的扣子，随手把按摩椅调到最大档位。
　　“你在诱惑我？”

　　感受着背后越来越重的力道和足底的温暖方蔷几乎要睡过去，她哪里还会注意他说了些什么。可后背忽然悬空，脚下温暖不再，她如一只受惊的小鹿般睁开眼，然后便看到李想涨红的脸庞和粗重的呼吸。

　　“喂喂，别影响我享受人生。”
　　她语调娇憨且不满。
　　她才不怕他。

　　于是她便被直接扛起，李想边往卧室走边他得意地说。
　　“那你得先让我享受人生。”
　　空气来隐隐传来旖旎，而会客厅里，只有那台孤独的按摩椅孤独地空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