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的鱼》冯瑞

136、第一百三十六章

　　还是失败了啊。
　　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洒进屋子，李想冲头顶的天花板上收回眼，伸出另一手关掉床头的小橘灯。

　　可能是因为昨晚的方蔷一直抱着他不撒手，也可能是因为他同样想试试能不能摆脱药物依赖，到最后他都没拿出抽屉里的安眠药。

　　依偎在他怀里的方蔷不知梦到什么，忽然笑了下。
　　看着她娇憨的笑颜，他也跟着笑了。
　　他的手抚上他的臀......

　　“好烦啊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方蔷迷糊地睁开眼，看着眼前的李想嘟囔了一句，继续环住他的脖颈，闭上眼就又要入眠。

　　“再不起床要迟到了。”
　　李想把散落的衣服套上方蔷的脑袋，往日早该炸毛的方蔷依然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哪根筋不对了？”
　　已经做好逃跑准备的李想满是疑惑。

　　方蔷指指自己的唇，李想拍拍脑袋，俯身在她玫瑰似的唇瓣上轻轻吻了一下。
　　原来她还记得。

　　今天是周五，方蔷起来已经不算早，在楼下早餐，李想先把方蔷送到舞蹈系，等他自己匆忙赶到琴房时已经没有空闲的钢琴了。

　　舍长坐在第一排的练习琴前捧着手机前兴致勃勃翻看着什么，看他进来冲他使劲挥着手。
　　“这边这边。”

　　李想犹不死心地四下看了一圈，确实再没有空余位置，他这才在其他人“咦”的加长音中无奈走过去。魏伟往右挪了挪，给他硬挤出一半位置，拍拍凳子让他坐下。看到其他同学的眼神李想甚至想爆粗口，奈何整个教室连个空凳子都没有，他总不能把教授的凳子扛走。
　　老杨这两天本来就心情不好，真要这么做了，李想毫不怀疑老教授会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挂琴上。

　　“你看这照片，这角度，抓得多好，这小眼神......啧啧，我见犹怜。”
　　魏伟赞叹出声。

　　李想没好气说：“你就不怕被嫂子揍？”

　　“放心啦，小李想。”魏伟挥挥手，声音里满是自信，“你嫂子我了解，她从来不看这些乱七八糟的论坛。”

　　“是吗？”李想眼神忽然玩味，“班里的同学也不逛？”

　　“靠靠靠！”
　　魏伟挥斥方遒的自信劲瞬间僵在脸上，他发泄似地拍着大腿。
　　“我怎么忘了这茬。”

　　李想终于忍不住爆发，他抱住魏伟的脖子不撒手。
　　“你TM拍的是我的腿！”

　　突然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李想转头，然后看到方蔷站在教室门口，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但她手里拿着他的书，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妹妹......”
　　李想还没说话就听到魏伟略显尴尬的声音。
　　“呸，弟妹，是弟妹，误会，都是误会，我们什么事都没有。”

　　方蔷直接扭头出了教室，李想正想追出去，却看到杨教授夹着教案走进了教室。
　　“李想，你给我坐下！听不到上课铃吗？”
　　李想只好怯怯坐了下去。

　　他心中对这位老教授满是敬意。
　　他初始觉得老教授对他的青睐是因为音乐，但几年下来，他知道那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对自己这个不听话学生，老教授从来都是无私地提供着帮助。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的出国机会，那么违背市场行情待的兼职。
　　以及对自己在课堂上睡觉行为的暴跳如雷。

　　在大学，其实没哪个老师会真正在意你有没有来上课，何况只是在课堂上睡觉这种事。
　　李想知道，那只是一种怒其不争罢了。

　　他拿出手机想给方蔷发条消息，老教授鹰隼般的目光直直扫了过来，李想又默默把手机揣回裤兜。

　　嗡……嗡……嗡……
　　落针可闻的环境中，空气几乎凝滞的寂静里，手机和钢琴共振产生的轰鸣格外刺耳。

　　魏伟本来正看他的考试资料，抄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
　　“靠，你嫂子的电话。”
　　老教授毫无反应地准备着讲义，李想心一动，刚悄悄摸出手机，然后便看到老教授的目光如两把锋利的尖刀直刺过来。

　　看着正拿着手机解释的舍长，再摸摸重新回到裤兜里的手机，李想心中不由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靠”字。

　　这真是一个难熬的上午，李想少见的完全看不进桌上的管理学书籍，对感情也提不起兴致，像是屁股底下的凳子长了钉子，他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

　　“瞧你那点出息！”
　　舍长对他初哥般的行为不屑一顾，晃着已经挂断的手机，全然忘记自己刚才的唯唯诺诺。
　　“女人一惯，天下大乱，懂？”

　　看他志得意满的样子李想就知道他已经哄好了女朋友。
　　“刚才不知道是谁，低声下气，就差磕头认错了。”

　　魏伟根本不以为意，拍拍李想的肩膀，语重心长。
　　“李舍员，这你就不懂了。敌进我退，敌退我扰，都是战术。”

　　李想就当他是放屁了。
　　天知道他们能走到一起多不容易。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李想把书扔给魏伟，刚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出冲就听到杨教授的声音。
　　“李想留一下。”

　　李想前冲的势头蓦然止住，身旁的魏伟拍了拍他的手，并附带投来同情目光。
　　这一幕似曾相识，只是当时大家一脸艳羡。

　　舍长晃着李想的书，耳畔传来他哼唱的小调。
　　“杨教授叫叫，好事要来到，不是开小灶，就是快要出国了。”
　　李想冲那个背影狠狠挥挥拳头，可回过身，还是无奈地去往了老杨的办公室方向。
　　杨教授脾气虽然倔，做事又有几分孩子气，但他是少见的，真正把学生放在心上的老师。

　　“说说吧。”
　　杨教授把讲义放在办公桌上，递给李想一瓶冰可乐。
　　“为什么放弃自己的专业？如果是因为没去成维也纳，以后还有机会。你要是愿意，等你毕业了我把你介绍去……”

　　“教授。”
　　李想喊了一声，他不想老教授再把精力空耗在自己身上。
　　“人生在世，总不能只为自己，对吧？”

　　老教授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了，也知道并不是他不想继续这条道路，而是客观条件不允许，于是沉默。但毕竟活了大半辈子，见惯了风雨，知道无法再劝什么，但老教授最后还是说。“人生在世，也不能一点都不为自己，对吧？”

　　李想出了办公楼，心里有些异样。
　　他摇摇头，把不坚定的念头甩出大脑，跑去了方蔷的班级。

　　......

　　“方蔷呢？”
　　李想看着正叠着舞蹈服的多多，焦急地问。

　　方蔷的同学里，他跟多多算是最相熟的。当初就是她告诉自己方蔷的事情，后来也来他们家里聚过餐。他和方蔷能走到一起，多多帮了很多。
　　所以当他看到多多下意识跟自己拉开的距离，心里更是埋怨魏伟这厮。

　　多多也意识到不妥，尴尬笑笑。
　　“她刚下课就走了啊，没有去找你吗？”

　　李想拿出手机，提示音依然关机。
　　“我没见到她。”

　　多多凝神想了想，有些吞吐地开口。
　　“会不会是因为你男朋友的事，校园网都炸了。”

　　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李想暗叹。
　　现在的鹭大，估计除了杨教授那种古董，学校里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也顾不上解释，转身就往家跑。
　　可依然空无一人。

　　校园林荫道下、对面沙滩边、商场甚至是旁边的寺庙他都去了。
　　万一她想不开就出家了呢？

　　拿出手机，刚想拜托多多有方蔷消息的话告诉自己一声，可屏幕却突然亮下，赶忙点亮屏幕，那是一张火车票的照片，从鹭城到婺源，距离发车时间还有半小时。
　　飞快地拦下一辆的士，三倍车费的刺激下司机简直把出租车开成了赛车，变道加速超车一气呵成，他没心情夸赞师傅的车技，也顾不得看窗外的街景，只是默默松开衬衣最上方的扣子。
　　平时半小时的路司机只用了十分钟。

　　进了车站才发现没票根本进不去，急忙又去售票大厅买了站台票，而这时离发车时间只有十分钟了。
　　他嫌电梯太慢，小跑着从步梯上了二楼，直接冲进候车室。

　　“各位旅客朋友请注意，各位旅客朋友请注意，您所乘坐的K1314次列车即将发车，还没上车的旅客请尽快到检票口检票进站，本站将在开车前五分钟停止检票。”
　　看着检票口前已经空荡的座椅他愣了下，好在时间还来得及。
　　他捏紧手中的站台票：“先上车再说。”

　　刚迈出一步手突然被拉住，那只温热的小手还调皮地挠了挠他的手心，刚想转身，眼睛就被捂住，语调雀跃：“猜猜我是谁？”

　　握着那双手，他内心的焦躁与不安终于平息下来，嗅着鼻尖熟悉的味道，他身体渐渐松下来。
　　“舍长？”

　　“啪”的一声脆响，李想捂着头，方蔷一脸气愤。
　　“还说你俩没奸情？”

　　两人正打闹着就看到穿着工作服的工作人员走过来，微笑看着两人。
　　“两位是本次列车的乘客吗？检票口马上就要关闭了。”

　　“啊......差点忘了！”
　　方蔷拉着李想就往检票口跑，李想刚拿出那张站台票想解释一下先上车后补票的事情，就看到方蔷挥舞着手中的红色车票。
　　“两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