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的鱼》冯瑞

111、第一百一十一章

　　夏日炎炎。

　　“李舍员，来这边。”
　　魏伟在后排招着手，一口牛奶一口三明治吃得正香。

　　“怎么了？”李想坐到魏伟身旁的空位上，把卫江昌的书放到两人中间，没接魏伟递过来的牛奶，反倒是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纸递过去，“擦擦嘴。我就不吃了，刚在家吃过。”

　　“又是你做的吧？我跟你讲，你这样是不行的知不知道，男人就得有男人的威严，偶尔做可以，顿顿做算怎么回事……”

　　“行了行了，男人怎么就不能做饭了？”眼看魏伟越说越起劲，而杨教授已经夹着教案进了教室，李想赶忙打断，“有事说事，别七扯八扯了。”

　　“不是什么大事。”魏伟放下手里的早餐，打开手机群，“明天一早学生会组织迎新，不准跑，作为即将升任正会长的现任学生会副会长最宠爱的舍员，这件事舍你其谁？”

　　“我最近真的顾不过来。”李想顿时头大，魏伟已经不是第一次跟他说这件事，他也不是第一次拒绝，“我除了专业课还得去金融系，真的抽不出时间。”

　　“就一天。你以为谁都能去？江昌主动申请多少次我都没同意，遍地的学妹啊……要不是因为你是我们钢琴系的头牌，这种好事能轮得到你？”
　　旁边的卫江昌举起手，证明舍长所言非虚。

　　“你确定？”李想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手指点在发送键上，“舍长你的高论我都录下来了，你要是再逼良为娼……我手指好酸……”

　　“李舍员。”魏伟面容肃然，他站起身，扶着李想的肩，“请你相信组织，组织不会强迫你去做……”

　　“舍长你干吗……别抢……”

　　“我艹……撤回撤回……”
　　一片手忙脚乱。

　　“舍长，你确定？”李想小心地放开魏伟摁在自己手上的手，指着课桌上他不断震动的手机，“好像是嫂子的电话。”

　　“舍长，一定要记得男人的威严哦！”
　　李想边说边举起手臂，冲他比了个加油的姿势。

　　“去你的。”
　　魏伟骂了一句，接通电话。
　　“喂，主人，你听我解释……”

　　上课铃声响起，魏伟直接从门后溜了出去，好在杨教授从不介意这些。他看了眼后排的李想，拿出了上学年的成绩单。

　　“不准跑。”下课铃刚一响起，魏伟脸上满是阴云，他一抬眼，卫江昌马上会意，张开手臂拦住李想的去路，“明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别了吧舍长，是你抓着我摁下去的又不是我摁下去的。”李想无奈地站在原地，摊开手，“舍长我知道你很生气，可你别生气……”

　　“够了！”魏伟直接伸出手，摁着突突跳动的额头，“下午三点，鹭城机场，不见不散。”

　　……

　　“怎么这么晚？”

　　“被舍长和江昌拦住了。”虽然那段语音是因为魏伟抢他手机不小心摁下去的，可想起魏伟前后的反差，李想就忍不住升起一种恶作剧得逞的得意，这家伙总是咒自己和方蔷，“他被嫂子狠狠骂了一通，正想着法报复我呢。”

　　“被骂了？为什么骂？怎么骂的？”方蔷瞬间忘记了李想的迟到，满脸八卦地拉过他的衣领，“悄悄告诉我，放心，我保证不会说出去。”

　　“我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不用这么近……”听他讲完，方蔷笑得前俯后仰，李想甚至觉得她下一刻就会断过气去，“就该好好教育教育他，那家伙，我早看他不爽了，总说我坏话，还次次当面说，这次看他不被思齐姐骂死。”

　　“看在你帮我出了气的份上，反正我也报复回来了，就放过你啦。”
　　她拍了拍李想的肩，一副才发现你真面目的模样，“以前都不知道你本性这么顽劣。”

　　顽劣吗？
　　李想忽然恍惚。
　　好像是的。

　　他从小就是一副乖宝宝的模样，可内心却住着一个不安分的小孩。依稀记得上小学时，有一次周末李允文答应他去爬山，可临时接到单位通知加班的电话。现在的他当然知道成年人的世界总是有很多不得已，可那时候的他就是委屈，甚至觉得是爸爸不爱自己了，就是拉着李允文的衣角不让他走，怎么劝、怎么许诺都没用，后来还是陈若男行使了一家之主的威严，让李允文去加班，由她带着自己去庙里看和尚。

　　后来听陈若男说李允文还被领导因为迟到在会上当众训斥了一通，因为那个被他偷偷从车里拿出来的公文包，连带着包里的资料都没带的缘故。
　　现在想想，真的是很任性、很不懂事呢。

　　当时李允文回到家是什么反应，说了什么呢？
　　李想想了很久，可就是想不起来。他只是依稀记得，当时他带回家的冰淇凌，很大，很甜，很好吃。

　　“别愣着了。”方蔷把背包丢给出神的李想，低头飞快地看了眼时间，“我还要跟多多一起去批发市场采购日用品，下午一起去校门口卖。你下午有事吗？没事的话去帮我们干点重活。”

　　“没问题。”李想回过神，小跑着追上她，晃晃手机，“本来要去金融系的，被舍长报复拉去迎新，从机场回来我就去找你。”

　　……

　　机场，鹭城大学迎新点。

　　“算你小子有良心。”魏伟在李想肩头拍了一巴掌，看又马上把他拖到身后的大巴车里，“是让你来充门面的，又不是让你来打酱油的。你也不打扮下，穿着短袖短裤就来了？”

　　“舍长，你真当我是头牌啊？”李想没接魏伟拿给自己的西装裤和燕尾服，眉头紧皱，“这是迎新，又不是选秀。”

　　“也就你不知道，今年不知道有多少新生是冲你来的。”魏伟打开手机，那是学校的招生宣传片，视频里的李想穿着黑色燕尾服静静坐在钢琴前，恬淡，安静，像一只黑夜里的精灵，琴声时而温暖如风，时而忧伤如雾，时而柔软如虹……

　　“你看看时间，那是十二月，现在才九月，穿这么多得热死我。”李想沉默了好久好久，终于长长出了口气。他只换了件衬衫，把燕尾服还给魏伟，“舍长，视频发一份给我吧。”

　　“没问题，只要你今天做好我的吉祥物，别说视频，把我给你都行。”魏伟也没再逼他，而像是想起什么，忽然笑着说，“你没看下边的评论，好多人直接把我们当初啦啦队的视频顶上来了。怎么样，毕业了有没有兴趣跟哥哥一起组团出道，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响尾蛇’。”

　　“我毕业了要回家的。”
　　李想跟着魏伟下了车，他没去站口等，而是直接在迎新点最角落站定，他上身白衬衫，下身牛仔裤，倚靠在凤凰木下，人群来来往往，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本《西方经济学》，边翻阅边做笔记。

　　“开玩笑的。”魏伟举起鹭城大学的牌子，回过头，“就是有些可惜。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比兴倪更应该走这条路，比起我们，你要有天赋得多。”

　　……

　　“学长？”
　　李想抬起头，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李想学长，你好。”
　　女孩晃了晃手中的录取通知书，笑得张扬。
　　“舞蹈系新生吴迪，前来报到。”

　　“学长，这边！”
　　李想在机场待了没一会便上了回学校的大巴。魏伟还要等今天的航班都结束，他让李想跟自己坐最后一班车回去，李想看着时间，说方蔷那边还在摆摊，再不回去就赶不上了，魏伟这才放了行。
　　上了车，他四下环顾，新生们大都和家长坐在一起，少有的几个空位置也被行李塞得满满当当，他刚一转身便听到清脆的喊声。

　　“谢谢，不用了。”李想看了眼她旁边位置上满满当当的行李，“我打车。”

　　“没关系学长。”吴迪直接站起身把座椅上的行李放到过道里，直接推着他就往自己位置上走，“哪有让学长打车，学妹坐车的道理。”

　　李想把被丢在地上的LV包包捡起来，还给吴迪，“真的不用，包都脏了。”

　　“走不了啦学长。”吴迪冲司机挥挥手，司机笑着关上门，发动大巴车，“学长，我都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了，你还没自我介绍，你先不用说，我先猜……李想，对吗？”

　　“你怎么知道？”李想仔细看了眼女孩，笑容明媚，黑色的发丝在夏日的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彩。他摇头，不知这种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总不能真的是因为学校的招生视频？”

　　“是视频，不过不是招生视频。”
　　女生把包丢在一边，打开鹭城大学的校园网，帖子最上边分明写着《劲爆！男人骚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了》。
　　“学长，我可是看了你的啦啦操才学舞蹈的。”

　　“学长？学长？？？”

　　李想默默用手里的《西方经济学》遮住脸，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