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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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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洗回来已是傍晚,成玉窝在床上不肯起。
楼继放叫红袖进来给她喂点东西。
红袖坐在床侧的小凳子上,给成玉喂楼继放带回来的补品。
楼继放每次出远门,回来时必回给成玉带各种各样名贵的补品,她身子从前跟着他四处征战,受了不少的苦。
安定下来之后,本以为养养可以要个孩子。
大夫却纷纷说,成玉的身子怕是要养得更久些。
楼继放于是等,一年、两年、三年。
成玉的肚子毫无动静。
楼继放也不恼,只叫成玉认真吃药。
成玉乖得很,他叫她吃什么,她就吃什么。
反正他混不吝的东西,她吃的也不少。
红袖喂她到最后一份汤,楼继放叫她出去。
自己接过碗,去喂成玉。
“我来吧。”成玉说。
楼继放没松手:“怎么,我走了一个多月,你倒和我生分起来?”
成玉靠在床头,笑:“我和你生不生分,你刚刚没感觉吗?”
楼继放也不咸不淡地笑了起来:“我倒看你和秦澈不生分。”
成玉面色未动,轻描淡写道:“跟了你十年的人,你也要疑。”
楼继放看着她双眼,声线几分冷意:“那你呢,你跟了我也快七年了。”
成玉眉头轻拧,故作恼意:“我知道我有前科,大不了用我下半辈子来证明,行不行?”
楼继放仍是直直地看着她,不说话。
成玉心中敲鼓,正想着还要如何说时,楼继放先开了口:“先把药喝完。”
他给她台阶下,她就顺着下。
乖巧地把汤喝完,重新躺了回去。
楼继放手背缓慢地在她的脸颊上摩挲。
自从那次之后,成玉再没逃过。
她跟着他安定在燕南,他也不再提成亲。
她像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了。
会在顶峰时喊他的名字,更叫他想要把她敲碎,直接纳进自己的身体。
是不是这样她就一辈子都不会逃跑,是不是这样她就可以彻彻底底地留在自己的身旁。
成玉重新睡了过去,楼继放站起身子,安静地离开了卧室。
傍晚,楼继放带成玉去吃饭。
成玉穿得漂亮,墨绿色旗袍配滚圆大颗珍珠。乌发盘上去,今日用殷红口脂。
酒席里觥筹交错,成玉从来不敬酒。
她只需坐在楼继放的身侧,就没有人敢为难她。
达官显贵,金碧辉煌。
成玉看着楼继放与人交谈,轻靠到他身侧:“我想去趟洗手间。”
楼继放从与他人的交谈中抽身,手掌握住她腰身:“知道洗手间在哪?秦澈来过,叫他带你去。”
成玉点点头:“好。”
起身,听见身后声音,赞叹楼继放对她太过宠溺。
秦澈走在她的面前,穿过热闹的大厅,走到迂回的长廊。
洗手间门口,秦澈缓下步子。
成玉没看他,侧身从他面前走过。
秦澈心如刀割。
她说不会再找他,就是真的不会再找他了。
心冷得碎成一块一块,楼继放回来了,他到底又算什么呢?
他只算得上是楼继放的一条狗,一条忠心耿耿被他用了十年的狗。
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却在这个成玉不再理他的夜晚,恶毒地涌现。
安静的春夜里,秦澈看着洗手间门口一动不动。
忽然,听见了隐约的啜泣。
方才成玉进去前,他确认过洗手间没有人的。
此刻隐约的啜泣……
秦澈难以自控地朝前一步,确认那是成玉的哭声。
目光看向无人的长廊尽头,再无犹豫地走了进去。
明亮的洗手间里,成玉站在镜子前流泪。
潮湿的双眼,微红的鼻头。
她身子细得像一只柔弱的芦苇,微微发颤。
“……阿澈。”她遥遥望着秦澈,喃喃道,“今天是我阿姐忌日。”
成玉并不知道她阿姐确切的忌日,她把她听到阿姐死了的那天当作她的忌日。
楼继放不知道,因她从没告诉过任何人。
安静的洗手间里,成玉眼中流露出的脆弱、渴求。秦澈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只记得那时楼继放叫自己跟着成玉,看见她在乱葬岗上,给四个人每个磕三个头。坚硬的石头磕在她的前额,她像是感知不到,任由鲜血沾满她的衣襟。
楼继放叫他不要出现,保证成玉安全回来就好。
他就站在黑暗处,看着成玉伏地大哭。
对不起,对不起。
她说了太多太多次。
昏厥过去,在清晨醒来。
脱掉沾满鲜血的外衣,失魂落魄地走回军营。
楼继放借口在外巡视,第二天才回来。
他没问,成玉以为他不知道。
从那以后,成玉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一心一意地开始爱楼继放,不再流一滴泪。
直到这天晚上,直到她这样脆弱地、易碎地站在他的面前。
秦澈觉得自己疯了,他觉得自己不要命了。
不是没有见过楼继放是如何对待那些觊觎过成玉的人,可此刻也明白那些人为何分明知道她是楼继放的女人,却还是要飞蛾扑火。
“我不敢找你,因为我答应过你,不再找你。”成玉眼泪簌簌流下。
“阿澈,可是我很想你今天抱抱我。”
她颤抖的、柔软的身体。
一抱就融入他的胸膛。
泪水濡湿的唇瓣,在他的口舌间寻找唯一的依靠。
想起早些时候的她,想起她从车窗内望向他的目光。
秦澈更加用力锢住她的腰身,却只敢咬向了她的口舌。
成玉吃痛,更流下泪水。
气息窜流之间,她低声道:“阿澈,宜州不是楼继放管的地方,对吗?”
秦澈意/乱/情/迷,应声:“是,那里是北边的地盘。”
圆润的珍珠被他扯在手中,唇齿更下。
成玉被他抱坐在台面上,轻声问:“我逃去那里,楼继放是不是就抓不到我了。”
秦澈看向她的目光,错愕又惊恐。
他没想到,这么多年,成玉从没忘记过逃跑。
“成……”他开口,却不知问什么。
成玉衣衫半开,痴痴说道:“你那年问我,不喜欢他,喜欢谁。”
“那时,我无法回答你,因为我不喜欢谁,我只讨厌他。”
“但是现在……”
成玉的肌肤在洗手间高度的亮光中,像是一块无暇的玉。
楼继放一眼就看得出,即使那时她满目灰尘,身穿麻布。
成玉是玉,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埋没。
楼继放守了她那么多年,他又何尝不是。
看着她初入军营,战战兢兢,拿一小块吃的偷偷躲起来慢慢吃。
吃一半,留一半,说要等她的阿姐回来吃。
后来,她被收入楼继放的帐内。
偶有几次清晨,秦澈看见她在外面失魂落魄,她喊他秦澈哥哥,那时他不准她这么叫,他有军衔,不该和她如此亲昵。
后来,偶有听到过几次。
知道楼继放要了她,可她不像从前的那些小姑娘,把开心写在脸上。
她偷偷地问秦澈,你们什么时候帮我找到阿姐。
成玉每天都在问,楼继放叫他们别管她。
直到那天晚上,秦澈看见成玉一个人在军营的后面大哭,她小小的肩头不停地颤抖,秦澈第一次对她动了私心。
隔着遥远的距离,他压低嗓音说:“你阿姐已经死了。”
成玉回首,却没看见任何人。
这一出口,彻底酿成了大祸。
成玉开始要逃,楼继放雷霆大怒。
她一次次失败,秦澈一次次看在眼里。
那些他自以为是释放出的私心被彻底地吓回,他重新变成楼继放忠心耿耿的狗,再不敢僭越一步。
可是——
成玉说:“阿澈,我喜欢你。”
双手从成玉的腰间拿下,秦澈身子崩成一块铁。
成玉的声音落下来,很久,却没有听到他的回复。
手掌轻轻地推到秦澈的胸前,成玉落回了地面。
她不再去看秦澈。
“对不起,是我痴心妄想了。”
成玉眼眶里涌起雾气,轻喃道:“对不起,我说不会再找你,是我今晚太过伤心,失了分寸。”
成玉摇摇晃晃地走出洗手间,身后落下一片冰冷的月光。
秦澈很久才缓过神来,追出去的时候,已不见成玉的身影。
成玉没再去找秦澈。
那日宴会结束之后,秦澈也再没出现。
红袖说,秦澈请了假回老家看望父母。
成玉便不再多问,只一如既往,每天晚上在府邸外面等待楼继放。
秦澈在这年夏至回来。
听说楼继放给他放了一个很长的假。
秦澈回来的时候,楼继放正在外面执行公务。
成玉躺在院子的长椅上小憩,听见红袖的声音。
院子里的桃花已经谢了,高大的梧桐树遮天蔽日。
秦澈变黑了,也变瘦了。
他站在院子门口,长久地看着同样看着他的成玉。
轻薄衣衫,小扇摇晃。
婀娜的身姿,露出半截的小腿。
秦澈丢下行李,大步走到成玉身边。
“宜州的房子我已经找好了。”
他双眼直直地看着成玉,缓声道:
“我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