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献给敌国质子后》与月生

3、第 3 章

　　入目便是一片奢侈。
　　珍奇异宝层层堆放。

　　殷姒靠坐于床边，见褚渊来此，一双眼瞪得溜圆。

　　瞧着模样间没有一丝疲惫憔悴，那张瓷白小脸隐约出现几道压痕，泛着点点粉意。

　　倒是睡得极好！
　　褚渊凶戾的神色一滞，出现条裂痕。

　　他怎会来这里？殷姒心虚地扫了眼远处的金刚门，忙三两口将百合酥塞进嘴里，连唇角残渣吃了个干净。

　　褚渊冷嗤一声似笑非笑，“公主倒是过得不错！”
　　他目光一转，很快注意到了地上。

　　“这门……？”
　　褚渊神色几经变化，冷冽眸光掠过殷姒，转而扫向几个壮汉。

　　金刚门极重，连他都没法将此门破坏，如今却是换了个木门。

　　殷姒昨日一手折断剑身的身影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并未多加注意。
　　女子的力气小乃是天下皆知的事实，再者，殷姒在大殷就是个被娇养的小公主，顶多有点小聪明罢了。

　　这种时候他更相信是这几个人贪图殷姒美色，而擅自拆下了门。

　　褚渊杀意毕露，内力裹杂着杀气翻涌开来，内力化为锋利长剑，直直逼向几个壮汉。

　　殷姒吸了口气，唇齿留有些许百合酥的甜意，她瞥了眼远处凹陷的金刚门，心虚地抿抿唇，在褚渊发怒之前，积极认错，“我不是故意的！”

　　褚渊杀气一滞，挑眉看向殷姒。

　　跪在地上的几个壮汉终于喘了口气，面上带了劫后余生的喜意。

　　他们本就是犯人，虽然花钱将自己从大褚牢狱中赎出，来到此处做活，但褚渊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他喜怒无常，就是个不讲理的疯狗。哪怕这门不是因他们而坏，但他要他们死，他们就得死！

　　殷姒看着褚渊的眉宇逐渐舒展，眼底多了几分兴味，稍松了口气，任由褚渊打量。

　　那三个壮汉人傻好骗，昨日刚露一手，今日就为了讨好她，找来了不该在军中出现的百合酥。

　　她自小养得娇贵，来到这里才知晓口腹之欲不能满足是何等滋味。
　　留下这几人的性命，往后的吃食才有保障。

　　殷姒本以为此事翻篇，下一瞬褚渊就忽地勾起凶戾笑意，眸中陡然戾气化刃，挥手之下，远处三人“扑通”一声倒地气绝。
　　“无用之人，该杀！”

　　殷姒小脸一垮，往后的百合酥没了！

　　褚渊摩挲着指尖，在她手上转悠一圈。

　　纤细白皙。
　　皮肤细嫩。
　　指尖往手心一握，就出现一道白印。如此细弱，真是很难叫人相信，这样的人竟天负神力！

　　殷姒莫名打了个寒战，将手往身后藏了藏，如今的褚渊她看不透，说句疯子绝不为过。
　　看他那蕴了兴味的神色，哪怕他忽然出手拧断她的手骨，她都不感意外。

　　殷姒神色飘忽，下一瞬，却被少年捉住了小巧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熟悉的恶劣嗓音在她耳畔响起，两人影子交叠，极尽缠绵，模样暧昧极了，出口的话却字字含冰，“小公主弄坏了本殿的门，该罚！”

　　殷姒下意识咬住唇瓣，小心问道，“殿下待如何？”

　　褚渊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将自己缩在一处的小姑娘眼睛瞪大，他伸手提溜住她的后颈衣物。

　　殷姒跟猫儿似的被拎住后颈，一路上收获了无数将士的目光。

　　她从面红耳赤到面色僵硬仅仅只用了小半柱香。

　　一路晃啊晃！直弄得殷姒晕头转向，眼前直冒星星。

　　终于，褚渊脚步一停，将殷姒托放于高头大马上。

　　小姑娘换了身水色留仙裙，小小一个人坐在马上，她的腰身与小腿都隐在了马儿的毛发里。

　　墨发半绾，眼中还有些许迷茫之色，眼尾蕴粉。
　　身子娇小，与身后浩浩荡荡的大褚兵将格格不入。

　　褚渊舔舐唇瓣，眼底闪过幽暗，又被其中看不见的暗色寸寸掩盖。

　　殷姒逐渐从头晕目眩的感觉中脱离出来。
　　一眼便看到了前方威严耸立的大殷皇城。

　　她打了个寒战，瞪大双眼。
　　很快意识到褚渊意欲何为。

　　攻打大殷皇城！

　　在大殷知道褚渊连等五日不攻城时，她就有所推断。

　　他是在等里面的人丧失抵抗，投鼠忌器，主动献降。

　　褚渊以前便最喜好这种猫抓老鼠般的游戏。

　　因此哪怕她来到大褚营帐，也没过多去想大殷处境。
　　但现在，她的想法被彻底推翻！

　　殷姒愣怔的模样让褚渊见了，他忽地勒马倾身，勾起一个嘲弄的笑。
　　紧盯着她那双潋滟水眸，一字一顿，字字清晰，恶意昭彰。

　　“围城五日，断粮断念，不管是百姓还是大殷国主，都指望着公主你来带给他们希望。”
　　“若在这种时候，公主被大褚将士簇拥前行。”
　　“那群人会如何？”

　　褚渊越说越兴奋，眼睛都亮了起来，其中蕴了幽暗森冷。

　　殷姒默了默，脑中勾勒成画，场景渐渐清晰。

　　她仿佛坐于高头大马上，被大殷百姓用嫌恶愤恨的目光紧紧盯着。

　　只要她与大褚的人一起出现，那些人哪里还会记得，是举国上下一同决定将她送来的。

　　没达到想要达成的目的，她便是大殷的罪人！成了众人厌恶谩骂的对象。
　　人心总是这么复杂。

　　褚渊垂眸睨着殷姒苍白的小脸，舌尖抵了抵下齿。

　　高高在上，被皇室精心娇养出来的小公主被谩骂唾弃，那张白玉无瑕的脸上仿佛有了阴晦之色。

　　不被理解，委屈不甘。
　　小公主撕破那张端庄的假面，最终所暴露出来的东西，才是他想看到的。
　　从高高在上到坠入泥潭，挣扎不起……

　　褚渊呼吸沉重了几分，迫不及待地去看殷姒的眼。

　　她眼中没有他所想象的扭曲愤恨，反而在惊浪过后泯为平静。

　　殷姒瞅瞅皇城转眸看向褚渊，“我也要去吗？”
　　“当然！”

　　殷姒敛了敛眸。
　　一直抑在心底深处的情绪，行至大殷皇城终于浮了上来。

　　被当做弃子，难过愤怒吗？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先国主赞她谋略佳，计策远，特钦她住在坤元殿附近。
　　但殷无上位后，却将之前她给先国主出的计策全数推翻，杀光了赞扬她的人。

　　至高无上的权力，万人追随的皇位。
　　殷无拥有的东西，哪是她能够企及的？

　　至于臣民请愿。
　　认为她应该牺牲自己去挽救他们的国土。可大殷早已是千疮百孔，所谓一个人的牺牲还不是换不来大殷昌盛延年？

　　殷姒仰头看看守城人，在大褚兵马来时，已吓得丢盔卸甲。大殷的最后一道防线，不攻自破。

　　她歪了歪头，轻笑一声。
　　这样毫无温度的地方，她又有什么留念的呢？

　　“芙蕖街的那家桃花酥极好吃！”
　　殷姒低声喃喃。

　　本以为只有自己能够听见，偏生褚渊听力极佳。

　　他看似不以为意，实则握着缰绳的手慢慢缩紧。

　　当年他入殷为质，与殷姒便是在芙蕖酒楼遇见的。
　　彼时少女稚气未脱，躲着寻她的宫人。
　　而他带着镣铐，已从云端坠落。

　　小姑娘提着裙子东躲西藏，一头撞在他的镣铐上，为表歉意，将手中提着的桃花酥塞进了他的嘴里。

　　甜、清、香。
　　褚渊下意识舔舐了一下唇瓣，脸色晦暗下来。

　　他只当她被臣民背叛终于放下，却不想她竟打算用以往仅剩的一点儿情谊去改变大殷早已既定的结局。

　　“想都别想！”
　　褚渊扬起马鞭，马儿飞快往前奔去。

　　殷姒吓了一跳，生怕自己被甩了出去，下意识抓住马儿的鬓毛。

　　不吃就不吃嘛！凶什么凶？

　　她一慌力道没把握住，鬓毛被扯断，马儿痛得嘶鸣一声，往大殷皇城窜去。

　　褚渊身后万马奔腾，随着这匹头马一道直往城内冲。

　　殷姒被颠得坐立不稳，当即身形一晃往马下跌去。

　　褚渊冷眼看着，等殷姒快掉下去时，才出手抓住她的后颈衣物。

　　战马入城，城中百姓们早已做鸟兽散，长街上空无一人。

　　满目疮痍，残肢遍地。
　　生死关头，众人什么金银财宝都顾不上了，因此街上还扔了不少世家珍奇，百姓稀奇的物件。

　　殷姒看着这一幕幕不免恶寒。
　　褚渊还未动手，城内百姓们便开始自相残杀，为了活下去竟做出此等事！

　　褚渊冷眼扫过这场浩劫，面上无动于衷，仿佛早已料到会是这般结局。

　　天色将暗，远处大殷宫殿在云中若隐若现。

　　殷姒眯眼瞧去，宫殿耸立云间，华丽繁复，乃天下人神往。
　　表面干净，内里却不知掩没了多少血肉。

　　褚渊一垂眸便见殷姒飘忽的眼，忽略心底的异样，冷哼一声，正要张口嘲弄几句。
　　身后远处人声由远及近传来。
　　“殿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