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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红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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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品茗阁二楼上,一长相温润地男子坐在临河靠窗的位置上,一只手支在窗沿上,百无聊赖地敛眸看着河上的往来船只,另一只手执了面前那茶盏的盖子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估摸着是在等什么人。
不过所幸来人倒也并未真的让他等上许久,莫约一刻钟的模样,一穿了身素色长袍的男子便出现在了茶楼二楼的楼梯处。
“还请王爷恕罪,贫道今日观中有些事耽搁了去,故来得晚了些,让王爷您久等了。”陆泯弯腰作了个揖抱歉道。
“无碍,本王到了也没多时,区区小事陆兄不必挂怀,快些坐。”江知临见来人,便又挂上了个人畜无害如沐春风的笑。
于是陆泯便理了衣袍,在江知临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江知临也唤了小二来给陆泯上茶。
陆泯浅酌了口茶,眸中带笑问道:“可是王爷的那场东风快回京了?”
“嗯,估摸着就这两日了。”江知临敛眸望着茶盏中的几尾茶叶游玩嬉戏,眸中半掩着的是波涛汹涌野心。
陆泯看着面前的江知临,虽看不清其此时的神色,但依着他对此人的了解,知其对此事已是势在必得。便也只是嘴角勾了个并无深意的笑,开口道:“那陆泯便在此祝王爷最终能够顺利乘上这场东风,得偿所愿了。”
“借陆兄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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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至京城路程说不上短,不过这一路倒也算顺利,故十来日的光景,陈憾便骑着踏雪到了上京城的城门口。
陈憾翻车下马,在城门口按例递上文书勘查一番后,便牵着踏雪穿过京城繁华的大街,径直着往将军府的方向去了。
说起来,陈憾已许久没有回过将军府了,虽距离上次回这上京不过才过去堪堪一月有余,但上次因着是暗中进京办事,自也不可能住回府上去。而今想来,除去年关时与父亲回京述职时短住了些时候,今年确也还未曾回过府上。
不多久,陈憾便牵着踏雪来到了将军府前,门童见来人,便匆匆一人来牵过陈憾手中的踏雪,一人前去禀报管家。
陈家而今除了陈大将军陈戎便也只余陈憾一人,而陈戎与陈憾二人常年在外,府中便多是杨管家负责打理。杨管家在陈府这二十余年来,将这将军府一直打理得井井有条,哪怕陈戎陈憾二人不在时也从未出过什么差错,故陈家父女两人自也是十分放心。
不一会,将军府中便急急迎出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穿着朴素却又得体的中年男子,此人便是杨管家。
“小姐,您可总算是回来了,真是叫老奴一顿好想啊。”杨管家望着陈憾开口道,眸中带着因许久不见的想念,险些夺眶而出。
“杨叔,我这会儿子不就好好站在你跟前了嘛。”陈憾家中本就没什么长辈,而杨叔自小看着她长大,二人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主仆,倒不如说是胜似亲人来得更妥帖些。所以此时陈憾望着眼前泪花微闪的杨管家笑着安慰道,还配合地张开手转了一圈。
“小姐,您这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吧,快些进去吧,您的房间也收拾妥当了,若是累了便去歇息会儿。厨房也吩咐下去给您做上您爱吃的京酱肉丝和糖醋小排了,等晚些时候好了,老奴再叫人去请您。”杨管家一边迎着陈憾向府中走去,一边开口道。
而陈憾这一路奔波本也累了,回房略作了一番梳洗便沉沉睡去,直至丫鬟前来通报才起身去用了晚膳。
晚些时候,许是宫里得了陈憾回京的消息,送了许多赏赐来。又是一番你来我往,所幸杨管家办事妥帖,陈憾将宫中来人送走后,剩下的事便悉数交给杨管家去处理了,自己便当了个甩手掌柜回房准备将这几日赶路时少睡的觉来补上一补,毕竟说是让她回来提前将礼仪学上一学,想必这安逸日子也过不了几日宫里便会派人来了。
如陈憾料想的一样,清闲日子并未过上几天,第三天宫里便派了个教习嬷嬷来,各种礼仪亦是轮番了来。稍得空闲,也被来量嫁衣尺寸的宫人占了个满。
今日陈憾少有的得了一日空闲,便想着去上清观躲躲清静。又因着方便,便如寻常一般一副少年打扮朝上清观方向去了。
上清观是京中最负盛名的道观,陈憾母亲在时,便常带着陈憾去上香添香火钱。只是后来陈母病逝,陈憾也随着陈戎去了边关,这盛京便回得少了,来这上清观的次数那更是一个手都数的过来。
这上清观的模样这几年倒也没什么大变化,仍同往昔一般,观门口的人亦仍是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陈憾同旁人一般上了香添了些香火钱,听说偏殿今日有讲经,陈憾思索了下,索性今日无事,便当寻了个安静处去,于是略微转悠了圈,便直直往偏殿去了。
陈憾到偏殿时,因为距离讲经的时辰还早,偏殿中大约也只有十五六个人的模样,陈憾便捡了个偏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等了一会儿,想着距离开始还有些时候,陈憾便阖上了眼准备眯上一会儿。
但大抵这几日被琐事烦了去,这一眯便睡了过去,不过身子倒仍是一副正经危坐的模样。
陆泯同往常一般前来讲经,不经意间瞥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可不正是那陈憾。只是这人,好像是……睡着了?陆泯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不自知眸中也盛了几分笑意,这随意劲儿也就他这人了。
偏殿内香火氤氲,白衣道长正经危坐,蒲团前置了本经书,隔一阵便伸手捻了其书角翻上一两页。
不知过了多久,一旁香炉中的线香也燃得差不多了,陆泯浅睨了眼,瞧着今日也差不多了,便也索性收了个尾,结束了今日的讲经。
待偏殿中的人尽数散去,陈憾仍是一动不动地端坐在那处,陆泯仔细瞧了陈憾那副睡颜,忽地,眸光掠过其颈间,而后眸子微眯。
陆泯存了几分接近试探之意,起身走上前去,俯身拍了拍陈憾的肩,见陈憾似是准备睁开眼,便开口道:“陈小公子,贫道今日讲的这经书当真如此枯燥无味,让人犯困吗?”
陈憾一睁眼,便看到了逗弄意味十足,眸中满是笑意的陆泯,这样的陆泯自是有些陌生的。
陈憾刚被迫结束了与周公的约会,此时看着意料之外出现在面前的陆泯,一时还有些未反应过来,更别说去听他说了些什么,不免微微皱了皱眉道:“嗯?你说什么?”
“贫道说是否今日讲的这经书过于枯燥无味了些,才让这位施主昏睡到人都散了还不舍得醒来。”陆泯见陈憾仍是一副睡得有些迷糊了的模样,好笑道。
陈憾此时似也终于回过了神来:“陆兄?你怎得在此处讲经,你是这观中道长?”
“自是,那今日贫道讲到这经书陈兄有何见解呢?”陆泯依旧一双笑眼看着陈憾。
“陆兄就莫要打趣我了,我这几日身边琐事多得紧,今日得了空本想着来此处听会经书躲清静,本想着离开始还有一阵便眯上一会儿,谁成想这便睡了过去。”陈憾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脚理了理衣袍起身道,许是此人多次帮过自己,且陈憾在京中除了唐闲外也无甚相熟之人。此次回京,再次见到陆泯,陈憾倒也生了几分亲近之意。
“躲清静?后院那棵金桂如今开得正好,陈兄若不嫌弃,不如随贫道到后院饮一盏粗茶?”
“陆兄这是说的哪里话?有何嫌弃不嫌弃的,陆兄邀约,陈某自是荣幸之至。”
说罢二人便向后院走去。
陆泯去屋中沏茶了,陈憾一人先行至后院。
后院那株金桂枝叶舒展,花香氤氲,长势正好。陈憾儿时随母亲来这观中上香时便见过这株金桂,只是当年这株金桂虽已称得上高大,但也还未长成如今这般亭亭如盖的模样。
不知哪位有心人在这株金桂下辟了一方石桌和几只石凳,这会子陈憾坐在这金桂树下,倒也真真不得不佩服此人之意趣。
等陆泯的空隙间,陈憾恍惚望见那棵金桂树枝干上好似缀了根细红绸,但一眨眼,便寻不到其踪迹了,刚准备再寻上一寻,便听陆泯唤道:“陈兄,看什么呢?”
陈憾转头见陆泯端了一木制托盘,上置两只白瓷茶盏,一如陆泯这人一副清风霁月不染世尘的模样,合该配他。
“无甚。”大抵本就是看错了,陈憾并为多做纠结。
“贫道这的清茶估计比不上陈兄寻常所喝,还请陈兄多担待些。”陆泯将木托盘上的一只白瓷茶盏递给了陈憾,开口道。毕竟除去第一次见面,从陈憾的气度和穿着来看便可知其家世定然不俗。虽陈憾总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但是越相处你便越能清楚感受到其心中自有丘壑。
“陆兄说笑,遗之本就一介粗人,再说本就一盏茶汤罢了,何须这般讲究。”陈憾端起面前的白瓷茶盏,无甚在意地饮了口。
话落间,花亦落。一朵小小的金桂恰巧落在陈憾的茶盏中,陈憾下意识向上看去,意料之外地又看见了那一笔红色,便转头看向陆泯问道:“陆道长,你可有看到树上那红绸条?”
陆泯手中执着白瓷茶盏向唇边送去,头也没抬地开口:“嗯,那红绸条是贫道幼时绑上去的。”
陈憾倒也确实未曾料想到陆泯会是这个回答,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略微一愣,毕竟在陈憾的潜意识里,总觉得眼前这人当是无欲无求的。此时听得陆泯这言语,便勾了个略带玩味的笑,打趣道:“哦?有什么愿值得陆道长亲自来许?”
“惦念之人,岁岁平安。”陆泯倒也没有半分藏着掖着的意思,坦然望向陈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