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侠影留痕》红尘尽处

7、第 7 章

　　*侠士中心

　　*落难侠客×侠士，没错就是那个出没在各处茶馆浪客行，天天等侠士奶等侠士英雄救美的小可怜

　　“怎么又是你。”

　　侠士叹了口气，抽出背负的长剑，随意甩了甩，认命般走上前：“说吧，这次是天一、红衣还是狼牙。”

　　对面那人要说的话被他打断，却并不恼，只是自觉提剑挽了个剑花，与侠士肩背相抵，摆好迎敌的架势。

　　满山枫红，却不见人迹。等了一会儿没见追兵，问题也没得到回复，侠士便回头拿胳膊肘捅了捅他，被落难侠客反手抓住。

　　“是狼牙。”

　　“嗯？”

　　“我烧了他们的粮车。”

　　“干的不错。”

　　侠士夸奖完，又补充道：“记得量力而行，不是每次都刚好有人救，我都看到你多少次了。”

　　尽管知晓这不过是说书人给予他的梦境，侠士却还是忍不住提醒。

　　被追杀那人丝毫不紧张，侠士看不到的地方，他斗笠下的眼睛带了些笑意。

　　可只有我遇到难处时，才会立刻见到你啊。

　　这自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初次遇见，应当是在太原的茶馆中。

　　那时落难侠客是真的遭了难，本是为驰援太原而来，却在进城前被狼牙发现，他在重重追击下东躲西藏，直到几日后被叶家车队救起才脱离危险。随粮车进城的他格外狼狈，行囊中的物资十不存一，乍一看以为是逃进城里的难民。

　　叶家人还有许多事要忙，确认他不愿接受帮助后便匆匆开始与李大帅对接物资。

　　落难的侠客也是侠客，他不想给大家继续添麻烦，更不能接受自己来到太原后只能平增城中的负担。

　　平日他自恃武功，一路也留下些许侠义故事，只是未曾亲历过战阵，却不想会因经验不足出了大篓子，也成为旁人的拖累。

　　什么江湖大侠，临到头还不如普通人。

　　他颇有些颓废。

　　至少常人对自己的斤两有数，不会做无谓的冒险，也更懂得恪尽职守，比整日打打杀杀的江湖人好指挥的多。

　　落难侠客打算着：如今城中粮食不足，我自作主张来此平白给他人添麻烦，已经犯了大错，总不能再耗费城中的资源，那些奋战的将士远比他更需要这些。

　　他就这样消沉的在茶馆的角落里坐着，偶尔有力气就给旁人搭把手，也不去管逐渐恶化的伤口，每日仅用少许的水粮。

　　茶馆中人来人往，这处又隐蔽，七八日来竟无人察觉。

　　直到那天，侠士在茶馆帮忙时无意间发现他。

　　“还醒着吗，你的伤得好好处理一下。”

　　侠士蹲下身，轻轻推了推这个落魄的陌生人。

　　落难侠客感觉到自己被一片阴影罩住，许久未动过的颈椎有些僵硬，他缓缓抬起头，入眼便是陌生人担心的神色。

　　这人最近总在茶馆中出现，他有些眼熟，但并不清楚对方的名姓。

　　侠士手中拿着绷带与药料，见这年轻的江湖客双目无神，脸色呆滞，以为他是被城外的战局吓到。

　　他轻声叹了口气，见落难侠客没有反应，两手抻开纱布，准备他上药。

　　“来，把手伸出来。”

　　侠士用惯常哄病人伤号的语气引导他。

　　在他关切的注视下，落难侠客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却又立刻缩了回去。

　　他推拒着：“不必了，我并无大碍，还是留给有需要的人吧。”

　　侠士看出这人心里有事，便暂时收起了药物，没有强行要他配合，只是在他身边席地而坐，抬手撑着下巴，侧着脑袋打量身侧的落魄青年。

　　“我看你像江湖人。”

　　“……嗯。”

　　“近日似乎未在城中见过你，既然是江湖人，总有些招式傍身，何不去帮大家守城？”

　　侠士关注着他的神色：“还是说……你不乐意？”

　　落难侠客一惊，摇头否认他的话：“不——”我只是……

　　他一时卡了壳。

　　侠士安静的看着他，等待下文。

　　那眼神仿佛有什么独特的法力，落难侠士踌躇片刻，还是把自己自卑的小心思吐露出来。他沮丧的抱着剑，心想，这人大概不会再理会自己这个毫无自知之明的累赘了。

　　却不想得到答案后，侠士只是朗笑一声，拉过他的手，不容他反驳的将衣袖挽上去，露出狰狞的伤口，麻利的开始清理、敷药。

　　“你还真能忍，这么多伤，我看着就疼。”

　　“只是看着严重。”

　　“别逞强，我还能不知道受伤的滋味吗。”

　　落难侠客便闭上嘴，看着他忙忙碌碌的帮自己处理伤势。

　　侠士多年习武，刀枪剑戟都能使的上，武器磨出的茧子也遍布手掌。青年的伤处是整片整片的，看着凄惨，他怕把青年长得不甚完整的血痂刮下来，便用相对柔软的指尖一点一点涂抹，也不嫌麻烦。

　　指腹细微的茧与湿润的药膏滑过侠客的手臂，带来奇妙的触感。

　　像小猫的舌头。落难侠客无端想到，这个念头让他一阵悸动，又很快被伤处的疼痛转移了注意。

　　侠士处理完落难侠客身上的伤口，站起身来，见他低着头仿佛还在纠结，怕这人还是想不通，不敢放他自己思索。

　　落难侠士低着头，忽然感觉有人扶起他遮盖视线的斗笠，暖暖的日光投进了他的小世界，也看清了侠士眼底的和煦。

　　这段时间，太原城总是阴云密布，今日竟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他后知后觉。

　　“江湖人有什么不好，我也是混江湖的，狼牙军在城外防的那么严实，孤身一人能进来就很不错了。你若是没有布防图还能全须全尾入城，那真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

　　侠士一边安慰他，一边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拉着他往茶馆外走。

　　落难侠客虽不知他像做什么，却称得上乖顺的跟在他身侧，看他熟稔的与老板娘他们打招呼便出门。

　　他们穿过人群，路上遇到叶家大小姐，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侠士，打趣说鸡妈妈又捡了个崽子。

　　“呀，还难得捡了只大的。”叶琦菲笑道。

　　侠士闻言回头，看了看身后跟着的人，忽然“噗”的笑出声：“哪有这样说的。”

　　落难侠客茫然，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像亦步亦趋的小鸡崽。

　　侠士带他前往木桩区，边走边问：“轻功会吗？”

　　“会。”

　　“剑术如何？”

　　“……尚可防身。”

　　于是侠士让他用未受伤的手演示一下，在意识到落难侠客的剑术远高于寻常江湖人后，他眼睛亮了。

　　侠士兴奋的拍拍落难侠士的肩：“谦虚了啊。”

　　虽然依旧打心眼里不认为此事能在战场上有什么用场，可被这人夸奖，落难侠客心底还是有些雀跃。

　　他们又折回去，侠士走一路说一路，一会儿和这个打招呼，一会儿和那个笑一笑，似乎和城里的每个人都很熟悉。

　　这人好像来太原很久了，但看着不是本地居民，应该是早些时候前来支援的江湖人。

　　落难侠客被他带着穿过广场，走进城中的指挥大厅……

　　等等，指挥大厅？这种军机重地是可以随便进的吗？

　　他脸色空白的被侠士带进门，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让他浑身发毛。

　　听到动静，上首那两位将军也抬眼看过来，很快又收回锐利的目光，重新投入对军报的思量，其他将军也只是略带怀疑的瞟了几眼，看到他身前的侠士后又继续讨论起来。

　　落难侠客思付着，那两位估计是李光弼与郭子仪两位元帅，一旁红衣银甲的该是天策府府主，玄甲女将是苍云军统领，其他几位则没什么头绪。

　　比起过分紧张的他，侠士倒是很自然，他左右看了看，权衡片刻，愉快的把落难侠客提溜到太原义士代表面前。
　　“我在茶馆捡到、咳，发现了一个江湖侠士，身手卓绝，剑术高超。只是早几天来驰援的路上被狼牙所伤，所以错过前两天的分派，还不熟悉情况，现在有没有什么是他能做的？”

　　这种情况近来也不少，随着各大门派前来支援，带进来不少江湖人。先前史思明大军围的严实，不少身怀报国之心的忠义之士想来相助又有心无力，如今有了机会便跟进来，协助城防。

　　经建宁铁卫与叶家确认，此人确实没什么问题，落难侠客便领了些差事。

　　前往城外捞鱼摸虾收集食物，去梯田看管战俘，刺探情报……

　　大大小小，无一不是需要绝佳的轻功与强大的武学基础。

　　确实，尽管战场刀兵无眼，数万大军面前，个人的力量无比渺小，然而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作用。

　　“人各有长处，都是玩火，你总不能让厨子跟打铁的比，对吧。”侠士说。

　　落难侠客看着他，仿佛明白了什么，脸上的阴霾逐渐消失，挂上自己惯常的沉稳与自信。

　　他们就此分别，奔波在各自的战线上。

　　侠士本以为与这人的缘分便到此为止，然而隔几日便见此人在茶馆的角落里满身伤口，满不在乎那些痛楚。

　　他这人心软，不得不管，也就习惯了多备一份伤药。次数多了，落难侠客也总是自觉的凑到他跟前，时不时给他带些更替防具，勉强算是养成了处理伤口的习惯。

　　侠士总是一边给他包扎，一边絮叨近日遇到的人事物，而落难侠客就只是注视他的侧脸，静静的听着，偶尔附和一两句。

　　喧闹的茶馆中，他们独立出一个安宁的小天地。

　　后来太原之围解除，侠士又在阴山大草原见了被追杀的他；到了东海后，偶尔也会看他在侠客岛为人所伤，可怜兮兮的蹲在角落里，无人理会……

　　而最近，这个人又频繁的出现在他浪客行的梦境里。

　　姗姗来迟的狼牙追兵终于出现在他们的视线。

　　要说侠士真是典型的江湖人，对萍水相逢的人能拔刀相助，也能在尘埃落定后擦肩而过、对面不识。

　　两人虽说未曾交换姓名，但说熟也熟，多次合作下来也有了默契，此番解决追兵的速度也不慢。

　　待解决这些问题，侠士盘腿坐在地上，正要『下回分解』时，却被叫住了。

　　“我的伤势问题不大，在此调息片刻即可，只是侠士可愿为我护法？”

　　落难侠客眼神诚恳，开口挽留他。

　　侠士打断了运功，点了点头。他自然也是愿意的，毕竟这许多次下来，他们也算朋友，他对生人都能鼎力相助，对友人就更是格外有耐心。

　　只是这台词与往日并不相同。

　　短暂的怔愣后，侠士抱剑坐在他身侧，疑心是蒋玉凤有什么新剧情。

　　一时间无事可做，他便专心看着落难侠客的侧脸。

　　在浪客行的梦境里，侠士总是一次又一次见到他，每每遇上落难侠客时，这人都在被某个势力追杀，狼牙、红衣、天一……

　　他也知晓梦里的事都做不得数，此处只偶尔有些过路人经过他的梦，而后便会各自分别，走各自的人生。

　　落难侠客也不过是说书人设下的关卡，至多是遇见的次数频繁些，现实里，他所认识的那个友人还不知身处何方呢。

　　虽说如此，侠士到底没走。

　　落难侠客调息完毕，睁眼就见那人还乖乖坐在原地，心底不禁盈了笑意。

　　虽不知为何总是梦见侠士，但他俩都是天南海北四处周游的人，能见到行踪不定的他，倒也让人开心。

　　入梦次数多了，落难侠客也掌握了规律：只要他在梦里被人追杀受伤，很快就会在不远处的道路看见侠士的身影。

　　侠士似乎总是需要些物资，于是落难侠客在预备见他之前会去周围收集些草药、食物、防具之类的，一同解决敌人后再递给他。

　　挺费力费时，但看侠士一副赚到的兴奋样子，他心里就会涌上热烈的满足感。

　　落难侠客注视着他，忽然一种奇异的直觉涌上心头，仿佛对方并不怎么精神似的，开口询问：“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侠士闻言去瞥自己的各项数值，意识到确实如此，毕竟连续前进了五个时辰，间期又选择了练功。

　　不过梦中人怎会知晓？

　　事实证明，梦中人不但知晓，甚至还会掏出美酒与香炙肉与他共享。

　　侠士并不探究他从哪儿得来的这些东西——毕竟梦嘛，他打野猪都能从猪身上拿到熟食，人身上有这些不是理所当然？

　　不过这次的肉显然比他自己平日拿到的好吃，肥瘦相间，仿佛是认真处理过得猪五花，一口下去香气四溢。

　　侠士简直感动哭，这个比他从蜥蜴、小兔子身上打的肉好多了。

　　吃完又拿了一块，是不同风味的鹿肉，还加了香料，仿佛还热着，刚从火堆上拿下来似的。

　　他余光瞥见路旁焦黑的柴火……

　　侠士啃肉的动作一顿。一个被追杀的人会有这种闲情逸致，去做这些吃食吗？

　　他总算开始觉得不对，怀疑的看向落难侠客：“……你真的是遇到追杀了吗？”

　　怎么不是呢？

　　落难侠客状似无辜的眨眨眼。

　　只不过，这次是他自己主动落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