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侠影留痕》红尘尽处

6、清明不要进魂墟

　　这种局面，早在他刚得到方士传承时就该想到的。
　　就是说，他能在再来镇遇到前朝暴君杨广的幽魂，能在扬州城里遇到汉王杨亮，能遇到本朝的英魂……也不奇怪，对吧？
　　侠士麻木的买下面前热气腾腾的包子，无视身旁几乎称得上聒噪的声音，放空眼神，假装自己什么也听不见。

　　“喂，你小子别以为能蒙混过去。”为首的那个看似年轻的公子笑着，抬手戳戳侠士的脑袋。
　　侠士勉强带着微笑与遇到的熟人打招呼，忽略那人穿过他脑壳的惊悚画面。
　　跟在公子身后的着甲将军用不赞同的眼神盯着他。
　　那公子似乎发现了他的僵硬，狐疑的转头看向身侧的同伴，成功抓包对方威胁的眼神。
　　他无奈道：“敬德，好歹对咱们后辈温柔一点。”
　　那黑面将军挠挠后脑勺，放缓脸色，嘟囔着：“我就吓唬吓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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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侠士选择不去细想这人的身份，问就是李唐皇室ptsd。

　　是的，侠士祭拜完往昔的英杰后，在去往天策府的路上遇到了这群人。
　　或者说，是幽魂。

　　清明时节，侠士在洛阳最好的酒楼定了些菜肴，想着去天策府与杨大哥聚一聚，同大家祭拜凌烟阁，一起策马踏青。
　　原本他未曾发现酒楼里热热闹闹的人群有何不对，只是提走预定饭食时瞥了眼他们空荡荡的桌子，顺口问掌柜的为何那些江湖客不吃饭还要霸占位置，是否需要他帮忙。
　　那掌柜的脸色当即刷的白了，颤颤巍巍的告诉他，大堂里未有食客。
　　大堂里正唠嗑的那群人也陡然止住了讨论，刷的抬头看向他，目光炯炯，写满了好奇。

　　侠士这才发现地上只有桌椅木墙的影子。
　　他转过头，面上仍是一派淡定，他揉了揉眼，安抚受惊的掌柜的：“许是我眼花，看错了，惊扰您实在不好意思。”
　　就算他这么说，那掌柜依旧将信将疑，酒楼还是匆匆关了门。

　　“这……”侠士提着酒菜，犹豫着。
　　“不管你有心无心，这话一出，我都不打算开门了。”掌柜关上门，劝侠士也赶紧回家“我看你也别乱走，今儿是清明啊。”

　　虽不是七月十五，无故能看到这场景也让人发毛。

　　侠士平时在魂墟见得多了，答应的好好的，依旧该买啥买啥，提了一串酒菜出了洛阳城。

　　一群幽魂却没继续在酒馆里闲聊，那金灿灿的公子一招手，便热热闹闹的在侠士后面跟着，仿佛跟他同路似的。
　　至于今日为何忽然能看到这些，侠士大概有点线索：估计是这两日出魂入定状态用多了，再加上前阵子被重伤，两界在自己眼里不太分明，这才有了今天这回事。

　　那为首的公子坠在后面慢悠悠跟着，看了看他走的方向，笑眯眯的凑上来问：“少侠可是要去天策府访友，不若与我们同行一程？”
　　“许久未归，不知如今的大营是什么样。”
　　一路被公子称为靖兄的年长将领感慨，侠士余光瞥见，觉得他的脸很眼熟。
　　另一个疑似玄龄公的文士附和。

　　总之，不管他同不同意，这群人都跟着侠士走进了天策府。

　　“侠士，今日有空来，不如去牧场踏青？”
　　“是来找人吗？总教头在凌烟阁，统领还在秦王殿。”
　　“哇，都是好吃的！”
　　才进天策大门不久，侠士就被刚训练完经过的一群哈士奇包围了。

　　公子后退两步，离这群过分热情的青年人远了些，抬手搓搓下巴，感慨道：“谁才是回家的那个啊。”
　　“唉，叔宝，这孩子不是你家的？”他指给身后的将军认领。
　　他们这几年走走停停，也是许久没回去看看，秦叔宝仔细辨认半天才认出来，一拍巴掌：这孩子长这么大了？
　　一群开国功勋挨个数着，这群孩子里，老程家的、敬德家的……都不少啊。

　　要不是们指出来，侠士还不知道往日并肩作战、比赛玩闹的这群天策弟子竟都是显贵出身。
　　不过想来也是，要进天策需上数三代忠良，本身这几个家族祖上也是天策府初创时的班底，不算奇怪。
　　拿出自己出城前买的几包小点心分掉，侠士告别诸位，面对秦王殿一通点兵点将后，选择大包小包去凌烟阁找杨宁。

　　其实他点到了秦王殿，但是想到说不定杨大哥已经下值，就果断抛弃了大殿里兢兢业业的天策府门面。
　　看清他动作的几个将军唏嘘一片，笑话李世绩家的小孩不得人心。

　　老远侠士就看见杨宁在和李唐兴说话，见到熟人，他兴奋的加快了脚步。
　　“杨大哥！”
　　“嗯？”
　　人未到，声先至。正聊天的两人闻声回过头，见了风风火火的来人，笑意攀上眼角。
　　抬手按住险些冲过头的侠士，杨宁顺手接下他提着的几壶酒，凑近轻嗅。
　　“好酒，哪儿来的？”
　　侠士报上酒楼的名字，说：“知道军营里不能饮酒，这次可不是给你们带的。”

　　“莫非是给朕的？”被侠士忽略一路的青年凑过来，佯装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
　　“老程我早就馋那酒家的酒了！嘿嘿，可惜每每年节家里都贡些旁的，没味儿。”程咬金咂咂嘴，撇嘴“就那几蛊够谁喝的。”
　　“这才几坛子，哪够咱几个分？”那尉迟将军拍拍他的肩，浑然不介意对穿的诡异场景“来，后生，钱我给你，你多去买个十坛二十坛的。附耳过来我跟你说，老程家那小孩的私房钱藏在——”
　　“不是，老黑你要不要脸！”程咬金不干了，一把将尉迟敬德挤开，跟侠士大声嚷嚷“你先别听他的，我家那几个手里都没什么钱，不如去拿他家的——”
　　“呸！你胡说！我家那几个还不如老秦家有钱呢！”
　　“这怎么就到我了？”
　　“还别说，老秦家那个不是还在天策做副统领吗，现在就去拿，还近！”
　　“为何不去寻世绩家的？李承恩不还是统领吗。”
　　大概率是李世绩的那个劲瘦将军闻声，痛心疾首状：“我家那孩子流落江湖十几年才寻回来，过了那么多年的苦日子，家里还没个人，你们如何忍心去拿他的钱财——不如去药师家取，药师家有钱！”
　　李靖：“啊？”

　　这几个将军完美的展现了『兄弟就是要拖下水』的精神。

　　侠士被几个将领的大嗓门震的脸色苍白，下意识往两位将军身边躲。
　　“怎么了？”
　　杨宁见他面色不太对劲，眉头一皱，关心道：“可是近来江湖奔波，又坏了身体？上次军医还让你好生休息。”
　　侠士回过神，保证道：“没事，杨大哥，上个月万花的裴大夫才给我看过，早就没问题了。”
　　是吗。在这一点上侠士不会骗他，杨宁便悄悄松了口气。
　　李唐兴默默旁听着，想到裴元毕竟是杏林名手，药王之首徒，对这些应是较他们军医更有把握，否则他『活人不医』的名号——
　　嗯？活人不医！
　　李唐兴板着脸，把侠士的脑袋扳过来，看着眼前活蹦乱跳的小青年，陈述道：“你又重伤了。”
　　能劳动裴元出手，不会是小问题。

　　本以为可以蒙混过关的侠士，蔫了。

　　侠士一边接受两位将军的念叨，一边怨念的瞥向方才害他露馅的功臣们。
　　这群人倒是一点愧疚感都没有，反而顺着两位将军的意思一起教育他。
　　什么行走江湖不注意身体，晚年要如何如何，还各自拿切身体验来说，说着说着就成了对那年轻公子的苦口婆心，这人少时不珍惜身体的操作成了他们教育侠士的反面例子。

　　侠士听的津津有味：没猜错的话，这可是太宗皇帝的八卦。
　　但没等他听完，就被发现他走神的杨宁抓包。
　　壮武将军拿出平日教训新兵的气势：“你还走神？”

　　最后变成两个看起来最年少的人一起挨说，侠士与年轻的太宗对视一眼，升起了惺惺相惜的念头。

　　“杨大哥，清明到了，咱们是不是得去祭拜一下先人。”
　　侠士提起饭盒，小心翼翼的提醒杨宁。
　　“你是为此赶来的？”
　　侠士点点头。
　　“有心了。”
　　杨将军拍了拍他的肩，将酒坛子归还，勉强收声放他去将军冢。
　　“倘若有所不适，莫要勉强。”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苍云军有位客卿来访，也是为祭拜将军冢而来，似是你的旧识。”

　　旧识？
　　走在路上，侠士在脑子里把薛直、风夜北、燕忘情等人的名字过了一遍，实在想不出哪一位是挂着客卿名头的。

　　幽魂的知觉超出常人，远远认出前来拜访的『客卿』后，疑似太宗的青年人戳戳他：“你这后生认识的朋友还不少。”

　　“复哥！”
　　看到熟人的身影，侠士惊喜的喊出对方的名字。
　　将军冢台阶下立着的那人回头，推了推脸上的面具，刻意压低声音：“是客卿。”

　　哦，带着面具我就认不出来是吗。
　　侠士瞥了眼背过身去的李靖，恍然想起自己为何觉得那张脸眼熟。

　　一旁是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贞观功臣群体，侠士心说复哥难得童真一下，丢人丢到祖宗这里来了。

　　笑着笑着，程咬金却是忽然想起来：“快！小孩，跟他要酒钱，说他祖宗让他多放点酒，下头人太多不够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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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也太丢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