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在眼前的雏菊》岑曼

20、第 20 章

　　霓虹灯下的街道，渗透着随处可见的夜生活，顺带着不一样的人生。
　　马路对面站街的女人，身上吊带裹不住的丰满，不停着对来来往往的男人媚笑招手。
　　孙立昆看了一眼，不咸不淡开口：“这么多年了，这片还没整治？”
　　李维东也瞟见了，语气带着刺：“你不是来的时间比我长，你都不知道我能知道？”
　　孙立昆嗤笑：“好了你，没完没了了。”
　　“那你赶紧的，给我透露透露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孙立昆也不耗着他热情，若无其事跟他说：“也不熟，就我之前在港口做联系人的时候遇见的，有时候朋友几个凑在包厢里一起喝酒，见过几面，来来回回就那几个人，也都熟悉了。”
　　“那看来她是常客啊！”他往后面的酒吧门口扫了眼。
　　李维东自动忽略了孙立昆口中的联系人，以前他那档子事儿多少知道点。
　　不过眼下，他没时间去细问，男人一上头，更容易想些不正经的东西。
　　孙立昆知道他想说什么，摇摇头：“还行，毕竟那么多年没见过，也不了解她现在。就以前来说吧，姑娘应该就是个爱热闹爱玩的人，爽快没什么心眼。“最后一句看了眼他，笑着：“反正不是那种胡搞的人。”
　　李维东骂了一声，又讪讪说着：”老子不就那一次，你还记着呢！“怕他不信，又解释：”真的就那么一次，还他妈被耍了。“
　　孙立昆没搭话，他相信东子不会乱搞，更何况，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道理他肯定懂。
　　渐渐过了马路，李维东看见小卖铺，喊他停下。
　　”等我一会儿，进去买包烟。“
　　“嗯。”
　　孙立昆半曲着腿，鞋底蹭着地面石子儿，没多会儿，余光里出现一个踩着红色高跟鞋，穿着黑色丝袜的女人，他抬起头看了看。
　　女人瓜子脸，吊梢细眉毛，露出标准笑容，对着孙立昆眨了眨眼。
　　孙立昆嘴里咬着烟，倏地一笑，没想到自己也成了客人。
　　女人以为他不懂，往前站了站，伸出手搭在他肩膀上：“嗨，帅哥。”
　　孙立昆这才看清她，体态丰腴，妆容过分精致了点，但也能看出来，年纪很轻。
　　孙立昆略微退了一步，握着她手腕放下，笑着说：“有家庭了，不太方便。”
　　女人愣了几秒，面上很快又恢复正常：“那不好意思啦！”
　　孙立昆点点头，这座城市一直都被打上夜服务的标签，但其实并没那么黑暗，他转身望向商店。
　　十米开外的小卖铺。
　　李维东对面站着一个女人，也正打量着外面的情况。
　　蒋娅是无意间看到孙立昆的，附近经常会有几个站街女在附近揽客，其实一般人不知道，但有点儿道行的人或者经常住这片的人都是能看出来的。
　　自从那一次见过后，蒋娅就有种预感，这个男人和自己不会有后续，因为不是一条路的人。
　　不远处站着个挺拔的男人，单手插在裤兜，另只手捏着烟。
　　她看到对面的站街女开始上手去摸他，他先是后退一步，紧接着又握住她手腕，嘴里好似说着什么。
　　距离有些远，蒋娅听不到，她本以为孙立昆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接着对面女人尴尬笑了笑，转身寻找下一个了。
　　李维东瞧着老板发愣，孩子哭声也再继续，顺着她视线往外走，似乎再看孙立昆。
　　他出声：“老板，先结账，你孩子哭了。”
　　蒋娅收手上一顿，回神，抱歉笑着：“哦哦，不好意思。”
　　李维东好奇，又问：“你认识我朋友？”
　　蒋娅：“…啊？”
　　“门口那个，我朋友，你认识？”李维东偏头朝外示意了下。
　　蒋娅把钱收下，只是笑着，没说认不认识。
　　李维东没在问，一个小孩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哭着喊着妈妈。
　　蒋娅赶紧把他抱起来，下意识地朝门外看了眼。
　　“东子，还没好？”
　　骤然间，两人对上了视线。
　　孙立昆没什么表情，后笑了笑，立在门口没往里进。
　　“这就好。”
　　李维东没看出来什么，拿上烟，又对蒋娅说：“老板，孩子那么小，不能把他单独放在屋里。”
　　蒋娅没说话，只是抱着孩子站在原地，注视着孙立昆，然后是他转身的背影。
　　两人出去后，孙立昆想着女人刚刚欲言又止的模样，应该是有什么话要说。
　　他回头看了一眼，蒋娅仍然站在门口，望着他。
　　这无疑是个机会，毕竟相过亲，怎么说都应该把话挑明白，定了定，对旁边人说：“东子，你先回去，我待会自己走。”
　　“怎么了？”
　　“我有点事儿，先回吧，改天跟你说。”
　　东子往后看了看，一知半解的点点头：“行，你先去，回头再说。”
　　蒋娅把玩具拿出来，给他放到床上，让孩子自己玩。
　　再次进来，孙立昆打量着这间不大不小的商店，一个女人自己经营，难免会有应付不来的时候。
　　他没开口，知道女人有话说，笑着等她。
　　蒋娅有些不自然地开口：“刚刚那是我儿子，其实那天我想对你坦白，但...到最后我看你并不是对我很感兴趣，所以没有主动说起这件事，不是刻意隐瞒。”
　　孙立昆也猜到她想说这事儿，实话说，他并没生气，只是有些难以理解这种做法。
　　“别放心上，我没当回事。”
　　“其实我确实说谎了，那天我并不是很想去相亲，听到张婶说你是有案底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拒绝了,但我那房东是我远房亲戚，她劝我别挑剔，自己什么情况自己知道，说对方条件也不是多好，让我们凑合凑合过着。”
　　孙立昆没插话，等着她继续。
　　蒋娅笑了笑，说：“你别生气，她们说话就这样，但这也是事实。我想着，自己带个孩子挺辛苦，找个人凑活也行，所以我犹豫再三，最后才约了你。”
　　但她后来又想继续接触孙立昆，是因为以前从未接触过这种人，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种野蛮粗犷，反而是一个沉着稳重，挺有男人味的一个人。
　　可惜，孙立昆并不是很想继续。
　　成年人就是这样，不用多说，一个举动就能心知肚明。
　　所以蒋娅也就放弃了，但没想到，还能再次碰上。
　　孙立昆低头笑了声，“你想错了，我就是一平平凡凡的打工人，而且一生那么长，我也不打算凑活过，你想错路子了。”
　　女人垂着头，看了看在床上玩的儿子。
　　孙立昆觉得索然无味，把话直说：“你不用多说，我知道，那人觉得我是个劳改犯，本就不配挑什么，恰好你又是个二婚还带着孩子，我们凑一起，你不嫌弃我我不嫌弃你的，日子就那么庸庸碌碌的过。”
　　蒋娅愕然，没想到他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自己那点心思被戳穿。
　　他继续：“我不觉得有什么，虽说出来后确实和原来的生活有些出入，但我没觉得有什么丢人。其实你也未必对我有多大的感觉，以后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少听别人说三道四的，没遇到，也别将就。”
　　蒋娅陡然笑了声，顿时觉得放松许多。
　　孙立昆再次看了看这家商店，垂眸看她：“人生那么长，慢慢走吧。”
　　蒋娅听他话落，抬头再看，只剩男人一个背影了，她默默笑着，挺潇洒的一个人，只是有缘无份了。
　　远处刮来了阵风，隐约带着点秋的味道。
　　孙立昆在路口拦了一辆出租车，没再绕路去骑摩托，直接回了修车铺。
　　院子已昏昏沉沉。
　　孙立昆留意着动作，轻着步子拿上衣服去冲澡。
　　……
　　阳光顺着窗帘透进来，屋子里泛着星光。
　　何媛揉了把脸，掀开被子起身，捋了捋头发，寻着外面的声响开门。
　　男人弓着身子，拉着行李包的拉链。
　　何媛目光微转，大大小小行李好几包，外加上两个大纸箱。
　　“哥，怎么起那么早？”
　　孙立昆没抬头，手上按着塞不进去的衣服：“几点了还早，再收拾收拾。”
　　何媛笑了声。
　　孙立昆还有些东西没装，原本是打算昨天签完合同收拾，没想到和李维东约上了，晚上回来的太晚，怕打扰她休息就耽搁了。
　　何媛看着有些费劲，上前蹲着，让他帮忙压着行李，自己来拉拉链。
　　男人问：“你那里有几包行李？”
　　“一个行李包，一个箱子就没了。”
　　“就这么点？”
　　何媛：“哦，还有个书包...”
　　她没有多少衣服，平日在学校都穿校服，也不怎么爱打扮，其它的零零散散也就那些。
　　孙立昆站起身，指了指桌子：“去吃饭吧，差不多完了，我先去给房东送钥匙。”
　　何媛点头应下。
　　等她洗漱完，把卫生间的日用品也装进包里，行李全部拉到了外面和他放在一起。
　　大约过了一刻钟，孙立昆才返身回来。
　　他低头看了眼，对她说：“我叫了辆车，还得一会到，先等等吧。”
　　“没事，我再进去看看有没有落下的东西。”
　　何媛先回了她的屋，大致扫了眼，没见到落下的行李，随后才转身进了孙立昆的房间。
　　这里不仅住过孙立昆，也曾住过何建平，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她伸手摸了摸床板，静了会儿，片刻后才出来。
　　孙立昆看着她，没说话。
　　何媛打量着院子，偏过头：“哥，你说...我们以后会更好吗？”
　　孙立昆看她：“你指什么？”
　　何媛顿了顿，笑着开口：“当然是日子了。”
　　一片沉默。
　　他缓缓出声：“会吧。”
　　会不会，也只有走过才知道。
　　……
　　面包车渐渐减了速，停在北苑小区门口。
　　司机从后视镜问：“哥们，是到这个小区吗？”
　　孙立昆坐直身子，往前看了看：“能送到里面吗？东西太多不好拿。”
　　司机转身，呲着牙笑：“可以是可以，但我不能帮你搬上楼啊，我只是负责运货的。”
　　何媛看孙立昆一眼，又对司机说：“没事，你帮我们放到楼下吧。”
　　司机又重新起步，乐呵呵的笑：“我瞧着你们是兄妹俩吧？”
　　何媛没想到司机会闲聊，但她没有多说什么，只回了个是。
　　司机可能觉着太静，找着话说：“呵呵，那兄妹俩长得不像啊，估计一个像爸一个像妈...”
　　有些太健谈了，何媛回不上来，只好笑笑。
　　孙立昆脸色淡淡，盯着前面的路：“嗯，到了吗？”
　　“到了到了，是六号楼吧？”
　　他把窗户打开，伸头看了看：“停这吧，先把后备箱打开，我把行李卸下来。”
　　司机开了后备箱，下去帮他拿，卸完最后一个笑着说：“嘿嘿，不好意思兄弟，我得赶着下一趟，就不帮忙了。”
　　孙立昆关上后备箱，点头：“没事，理解。”
　　车子走后，留下一屁股灰尘。
　　何媛把书包背起来，伸手上前去帮他一起搬箱子。
　　孙立昆忽地拽住她胳膊，“不用，你在下面看着，我自己来。”
　　何媛不愿意，行李多，她不想让孙立昆一个人搬，抬眸看向他，拧着不撒手。
　　临近中午，太阳慢慢上了头顶。
　　孙立昆把她往阴凉处拉着，低声：“听话，太热了，要爬楼梯上三楼，你在树底下看着行李。”
　　“好吧...”
　　男人来来回回上下了四五趟，最后一次何媛跟在他后面一起走，踏上楼梯时，她感觉踩到了满满的踏实感。
　　何媛第二次进来，明显比上一次来要干净了许多，俨然是孙立昆昨天整理过了。
　　她端详着这个不大不小的房间，两室一厅，她和孙立昆的屋子仍然隔了一堵墙，跟原来一样。
　　客厅正对面是厨房，左侧是卫生间，比之前大些，家具比之前多了几样，两间卧室装了空调，衣柜也大了一倍。
　　孙立昆坐在沙发上喝水，看她眼睛不停打转，一副领导视察的模样。
　　“怎么样，还满意吗？”
　　何媛看他面上狭着笑，赧然回他：“我就熟悉熟悉的，上次来就随意看了眼...”
　　孙立昆笑笑，“嗯”了一声，又说：“把你东西都放好吧，收拾好出去吃饭，下午我带你去商场绕一圈。”
　　“去那做什么，你不休息休息吗？”
　　孙立昆靠在沙发上，仰着头回她：“你不是后天开学？先带你买点东西，我明天要去你秦哥车行，就没什么空了。”
　　何媛拿了张纸，让他擦额头上细密的汗。
　　孙立昆胡乱抹两把，又对她说：“热就开空调，昨天两个屋子我都试了，能正常用。”
　　何媛只点点头，却没说要用，男人火气大，热正常，但她没什么感觉。
　　回到小卧室，她先把衣服挂在柜子里，又去铺了床，连带着孙立昆房间的一起收拾了。
　　等全部整理完，已过了十二点。
　　客厅很静，只剩孙立昆微微的鼾声。
　　何媛放轻脚步，刚想上前，随即他睁开了眼。
　　他倏忽坐起身子，拿上钥匙，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