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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五章 ...

  •   “好了没?”
      “好了。”
      “快点快点!搭把手!”苏铁暄萧扛着一个大木箱正呼哧呼哧地往重装车上搬,旁边,罗潜正指导小胡和小何如何正确穿戴防护装备。衣服为了防脱防风沙还防爆,结构精细到繁杂,小何哭丧着脸检查腿上的护具是否扣紧,这是他晋升正队队员以来第一次到防护圈外的区域执行任务。本来心情就有些紧张,被钟正在旁边一站,整个人更僵硬了,戳在原地戳成了一只才从冰窟里拿出来的冷冻鹌鹑。罗潜站在一旁面色温和地提醒任务细则。
      集合的地点在军医院门口的那个中央广场上,黑色的末日纪念碑像一柄重剑戳在他们身后秃秃的地上,在萧瑟的冷风中沉默而庄重。

      阑湮在一旁随意地站着,不时收到钟正警告的视线,他朝那边翻了个白眼,无所事事地看着队友搬东西,姿态要多闲散有多闲散,要多随意有多随意,活脱脱就是来看热闹的。
      浑身上下摆明了自己的立场:我就一看热闹的,我啥也不干,就看着还不行。
      说实话,哪怕不同行,他作为堂堂一队之长,在这里甩手掌柜似地戳着看队友累死累活,还看得津津有味,这件事情干的是有点混蛋。暄萧用余光疯狂瞄了他好几眼,见他不为所动,终于忍不了了。
      “队长,你发扬一点点作为队长的良知与道德心好不好?!站在旁边看着爽吗?!”
      阑湮低头思忖了一下,抬头诚恳道:“很爽。”
      暄萧托着箱子没法打他:“你!”
      阑湮抱臂,悠哉悠哉没什么诚意地笑道:“小暄同志,你已经成年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懂否?”
      他赶在暄萧爆前又见缝插针,火上浇油地来了一句:“事事离不了我,以后可嫁不出去……”
      “去你的!”

      苏铁呵呵笑道:“队长,副队,注意形象,稍后那几个普通编制的弟兄们就过来了……”
      阑湮突然站直了,面带微笑地看向一个方向,一改之前插科打诨的风范。
      暄萧一激灵,后背上一片鸡皮疙瘩。
      队长这个似笑非笑的神态真是闻所未闻,十分惊悚了,是不是又要搞人了。
      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决心加入小何的鹌鹑队列。
      队长有时候不愧是和钟队一脉相承的瘆人。
      鹌鹑小姐顺着队长的目光望过去,瞬间支棱起来了。
      “博士!”
      易岑生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今天背了一个稍大的黑色双肩背包,是从研究院附近的补给点刷ID卡买的。
      刷卡的时候他还惊讶了一下,发现他的钱还不少。
      阑湮用目光在他身上搜刮了一番,得出结论:穿得倒是简练,一身黑羽绒服加长裤。
      一身黑,像来送葬的一样,不吉利。他鸡蛋里头挑骨头地想。
      好看……倒也确实有。

      暄萧:“博士博士!来得正好,把包放了来领防护服!”这个穿起来有点麻烦……”她一激动,撒手就想跑过去。
      “暄姐暄姐暄姐……!”苏铁被压得一个趔趄,呲牙咧嘴地把暄萧的魂叫了过来。
      暄萧忙回过神来扶稳箱子,讪笑着对上苏铁谴责的目光。
      还有活要干,不能和帅哥贴贴……
      鹌鹑小姐准备做回一只鹌鹑,自闭去了。

      小何噗嗤一笑,余光瞄见钟正,又拼命忍住。
      罗潜从旁边的木箱里拿出一套防护服正准备递过去。
      “我来吧。”略低沉的声音带着点笑意道。
      暄萧目瞪口呆地盯着她家无所事事的队长,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或者是后者今天磕错药了。钟正眉心微微一蹙。
      罗潜略有些犹豫,阑湮却动作自然地接过防护服,面色坦然地朝易岑生走去。
      钟正正要开口,被罗潜眼神示意又闭了嘴。
      “他知道分寸。”
      只有两个新人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傻傻地跟防护服斗争。

      易岑生面上平静,脚下却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望着阑湮。
      两人对视,都挂上一幅面皮。
      阑湮站在了易岑生面前,伸出手,脸上带了点笑意:“包先放下吧。”他站在易岑生正对面,高大的背影挡住身后所有视线,在这片阴影中只有他们两人。
      易岑生脸色瞬间变冷,在他们两人间伪装没有什么意义,都知道对方是个什么东西,怀着点什么的时候,再寒暄未免浪费时间。外人面前还可以做做面子。
      阑湮知道这头以温和掩饰尖刺的兽到底有多凶,里三层外三层全是戒备。
      易岑生无视了那只伸出来的手,把包单手放在自己身后。
      他抬眸望向阑湮,目光微冷:“不是要防护服吗,把衣服给我就好。”
      他来做什么,这次又怀着怎样的目的?
      他已经见过了他最脆弱的时候,也差不多知道了他的弱点。
      虽然没有坦白,但八成也猜到了。他不知道实验室对他这唯一一个半成品出现如此大的瑕疵会如何反应,也不知道基地方面对于自己这个目前还身怀嫌疑的人奇怪的行为会如何反应。目前唯一能做的只好保持警戒随机应变了。
      他怎么就会出那么大一个纰漏?

      阑湮毫不尴尬地收回手,把包装拆开,拿出一件表面镀了一层轻金属的防护服,上下一抖就要往易岑生身上套,被易岑生抬手止住。
      阑湮似笑非笑地上下扫视了易岑生一眼:“你都没几两肉,我又不会吃了你。”
      最近这人没个正经的嘴在非正式场合更是跑火车。在他最初的气焰消下来以后,易岑生就再没见过他最初的坚决与冷厉。
      各演各的也挺好。

      防护服是为了出基地的保护圈所必备的东西,基地以当年遗留下来的基础循环供电设施和水资源循环设施保持了基本的稳定与安全,但是一旦离开基地的保护范围,将会猝不及防偶遇在角落里的生尸。且作为基地基础的那座城市本就建在戈壁上为数不多的具有水资源的谷地,当年由于国家经济的发展迅速,这座城市向外扩建了有一倍有余,但这也渐渐导致了城市中其实有一半的地皮都是于戈壁上建造的,最初紧急接收回来的A、E两区包括内城所代表的主城区恰好占住原先未扩建的部分。而剩下的部分失去居民和水电,早已沦为风沙肆虐生尸游荡的地方,日晒风吹加上可能的袭击,迫使基地研究出了这么一套出城必备的防护服。
      全城也只有一千多套,都是轮换着穿。

      阑湮拎着防护服抖了抖:“都是洗干净了的,不管你有没有洁癖,要出城你就得穿。”
      “而且这套衣服是一个人穿不上的。”
      他抬手指指钟正和小何:“知道为什么这小子快哭了都还得是他们队长在后面帮他穿吗?”
      “因为这套衣服一个人是不可能穿上的,因为为了让你在衣服里摔死衣服都不掉不让你被啃到,它的背面有一个复杂的放松装置。当初我们所有人都吐槽过这个事来着,结果发明出这衣服的那个鬼才还没来得及改设计就嘎嘣一下被一个不知怎样进来的生尸弄死了。后面的继任者搞不懂他神奇的脑回路,又不能浪费原料,毕竟矿石资源是用一点少一点,他拼拼凑凑凑了一套流水线就差不多了,又没时间把他的机子拆了再熔了再设计。”
      “刚好造完就这么一千多套。”
      “你不穿就不能跟着出去,这是规矩。”
      易岑生盯着他,暂且没看出撒谎的痕迹。
      “你自己是指不定扣出什么麻花来。”
      易岑生依旧没什么表示,站在原地伸出一只手。

      阑湮举着防护服无奈了:“同志,我又不是要害你,你要是不穿这个就出去,回来指不定碎成几块了!你作为提取液研究出的最后一根独苗,绝不能就这么死了。”
      他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勾了勾:“乖,过来,我要是想让你死,或者想加害你,你活不过那天晚上。”
      易岑生被他哄小孩的语气震了一下,随即瞳孔一缩。
      他们俩都没有忘却那天的事。
      ———也是,为什么那晚不动手?
      漆黑的记忆,挣扎的鲜血,择人欲嗜的疯狂,长夜中忽明忽暗的脸。
      压抑了十二年的东西蠢蠢欲动,那其实是他们最好的时机。溺水者盲目的信任竟带来的不是毁灭。
      所以,为什么那晚不动手?
      他这辈子,遇上这种事情,这种人,估计也就这一次了。
      一时间竟有一种荒唐的冲动。
      “神,普爱、无私。”
      “神,不可贪婪,不可惦记,不可爱恋……”模糊的声音隔着时空隐约传来。
      易岑生垂下眼帘,任由阑湮捉住自己的手。
      “有劳。”
      阑湮倒是没意见,看着他套上上身,转身露出后背和脖子。
      动作倒是没看出丝毫停滞。

      暄萧终于搬完了箱子,躺在苏铁旁边眼神放空。
      “诶?怎么今天没看见李医生?”
      “不知道他的,可能军医院临时把他叫回去帮忙吧。他虽然不是他们部门的,好歹也要尽一下医生的职责。”
      暄萧伸了一个懒腰:“没他打扰可真爽。”
      苏铁笑了笑:“但是最近医院越来越忙了……”
      “嗯。十二街又送来一个想强闯警戒线跟地区负责人打起来的。”
      “越来越乱了。”

      暄萧翻了个身,余光看见自家队长帮易博士套防护服。
      “队长今天真的是吃错药了吧?!这么乐于助人。”
      暄萧无所事事地盯着那边。

      阑湮动作温和地帮他调试着后背处的搭扣,那搭扣就在脖子下方一点点,阑湮低着头看过去,正好能看到易岑生紧绷的下颌线和柔和的肩颈。
      他怕这人又被触到什么逆鳞突然发病,极小心地避免手指碰到皮肤。
      易岑生感觉到清浅的呼吸附在耳旁,动作极轻地打了个激灵,腰背肌肉绷紧。
      他从没有以这么自由的状态让别人靠近过自己的命脉。
      没有明面上的危险,没有针剂,没有条例。
      有点小心翼翼,似乎生怕惊扰到了什么。
      很新奇。
      很……让人难以怀疑。

      阑湮松开手,就这这个姿势在他耳边笑了笑。
      “现在不防我了?”声音压的很低,只有他俩能听到,尾音带着一抹轻挑。

      暄萧坐在这边目瞪狗呆。
      队长……队长今天怕不是吸了?
      居然……居然跟易博士说悄悄话?!
      平日里有什么事不是都大声武气得恨不得昭告全天下吗?!
      他还笑哦?!还笑哦?!!

      易岑生速度很快地向前一步退出对方笼罩范围,示意阑湮把剩下的装备给自己。
      “找我什么事?”
      阑湮暂且没有回答,而是挑挑拣拣地又拆出一副手套:“手伸出来。”
      易岑生抬手去接,被阑湮捏住手腕直接往上套。阑湮感到手下的肌肉瞬间一扭,又渐渐平静。
      “我还有自理能力,不劳费神了。”
      “不,我有话要对你说。”阑湮抓过那只戴好手套的手虚虚停在自己心脏前一点。
      指尖已经被黑色的皮质同银色金属包裹,修长精瘦,在侧面按一下就能弹出一柄短刃。
      “我现在把决定权交给你。这是一场交易。”他微笑道。
      “帮我找找关于卡尔雷蒙的线索。”
      “让我知道博士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暄萧疯狂捅苏铁的腰子:“看看看看看看!”
      “哦。”苏铁瞄了对面一眼。
      “队长在贿赂人了。”
      暄萧恨铁不成钢:“他不早就跟我们说过了吗,留意卡尔雷蒙博士的事,但他找易博士干嘛?!”
      “多个线索来源呗。”苏铁又欲闭眼。
      暄萧要抓狂了。
      他们队长今天不对劲,那个眼神,那个动作!
      她真的……
      怎么就没人看出来呢?!

      “为什么?”易岑生简单挣了挣,没能把手从阑湮那里拿开,波澜不惊。
      “你指什么为什么?”
      全基地的人都知道,阑队长私事和公事分得很开,公事可以多冷厉果断强势,私事就可以多臭不要脸稀松牛皮。他上下班脑子里装的处理器都不是同一个。
      上班的阑队谁都不敢惹,下班的阑队谁都敢惹。
      阑湮现在把这件事作为公事,把命握在对方手里。
      他是认真的。

      “为什么让你找卡尔雷蒙?因为他是现在仅剩的最了解提取液研究进度的人。我相信你也要找关于他线索的理由,虽然我现在还不太清楚那理由是什么。” 阑湮没个正形地去拨易岑生被他抓到胸口的那只手,逗猫一样撩了两下。
      易岑生盯着他的眼睛,手指略微屈伸。
      只要他旋转一下,就一下,不过半寸的距离,那截短刃就会弹出,刺进阑湮的心口。
      “为什么告诉你?因为……暄萧他们其实不该插手这件事。我只告诉他们留意关于卡尔雷蒙的线索,并没有告诉他们卡尔雷蒙真的失踪了。”
      “队内……一直宣传的是卡尔雷蒙昏迷。”阑湮叹了口气。
      “请你也一定不要说出去,这真的很重要。除非你想看着所有人一起疯掉。”
      易岑生又往后拽了拽自己的手,虽然指关节被阑湮卡住,但是他还是拉了一下手套边缘,包裹住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
      “为什么我不出城?这种糟心的破问题就少问两句吧。”阑湮不顾易岑生的退缩,直接按开了手套上的那柄短刃。银白色的刀锋反射着苍白的天空,抵在隔着薄薄一层布料的心口。
      “我说了,这是一场交易。你如果对我提出的要求有意见的话,或者对我本人有意见的话,现在就可以捅我一刀,咱们两清。”
      “你泄完愤,咱们再心平气和地聊聊。”阑湮终于松开他,挑眉一笑,唇边露出一颗虎牙。

      易岑生面无表情地回答:“我能对你有什么愤?阑队长?”
      他抽出手,按回了刀刃,活动了下手腕。
      “动不动就想诱导我捅死你,阑队长,你的诚意呢?好流氓的一场交易。”
      “要是真捅死你了,我身上的罪名可就要多加一项,我又不是傻子。你这根本就是威胁。”
      你也没欠过我什么。”

      “你要什么?”
      “我发誓不再关注你的行动,不对你保持明面上的怀疑够不够?”
      “你身上的秘密好像有不少,基地方面要是真的查起来,你说,会找出些什么?”阑湮意味深长地提醒道,上下瞟了一眼易岑生。
      易岑生沉默了片刻。
      如果真的查他,他只可能被瓜分。
      一个血液检测就可以颠覆现在海面上的平静。
      “好,但是……”
      “你以圣母的名义起誓。”易岑生直勾勾地盯着他,认真道。
      “你居然信教?”阑湮略微惊讶。
      易岑生目光冷淡:“你起誓。”
      阑湮摊了摊手,随意地竖起了三根手指,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与其说是仰望,不如说是翻了个白眼。
      发个誓跟诅咒一样,嚣张的架势似乎可以劈了天堂。
      “好,我发誓……哦,以圣母的名义……如果……”他拖着调子一唱三叹地杜撰了几句誓词,然后放下手冲易岑生好整以暇地微微一笑:“你不也不信教吗,真正的教徒在我念到一半就该打我了。”他挑起一侧形状锋利的眉梢。
      易岑生避而不答,绕过他向车走去。
      阑湮在后面问:“誓词我还要继续念下去吗?”
      “不用。”
      “诶,我说完了,你的意见?”阑湮又欲挡他,易岑生脚步一顿,同时偏头回到。
      “好。”

      在易岑生侧身的这一刻,阑湮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还有什么事?”易岑生转头,表情微冷。阑湮能感觉到手下的肌肉蕴着力量,随时准备给他来一下。
      脉搏温热有力,是正常人的频率。
      “你执意要出城,我是拦不住你的。”
      “但我想知道,你……怎么办。”
      他不顾周身的低气压,往前一步俯在他耳边轻轻做了个口型:
      “砰!”

      易岑生猛得抽回手:“不劳挂心。”
      他不给阑湮再问的机会,快步捞走包向重装车走去。

      暄萧僵坐成了一块石雕,眼睛直直的,好像傻了。
      她看到了些什么?!

      阑湮随意摆了摆手,一个人离开了。
      街上已经不见落叶了,十一月的风刮得猛烈,在这种通风的道路上不消片刻什么都会被吹走,连尘土都没有。

      他缓步走到研究院门口,审视着微微掉漆的寒碜标牌,又看向身后。
      北风尖叫着抽打着光裸的枝条,街上空无一人,萧条的让人心底发凉。
      “就知道你听了这个话题要跑,幸好我老谋深算,提前提了交易要求。”他摸着下巴兀自笑了笑。
      “在你还没达成交易要求前,条件不成立。”

      他走进了研究院的大门。

      他到底是谁?从哪里来?
      他或许能找到线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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