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魔传》涵小笙

3、太子殿下

　　为首的神仙身着一袭亮眼的流纹锦袍，金丝做线，看着实在华贵。衣袖和领口处绣得有繁复的凤凰图案，腰封之上绣有火焰图纹，其中还有几颗做点缀的圆润血玉。
　　腰间配有晶莹通透的天山冰玉凤凰佩，一双金丝履云靴上没有沾染半分尘埃。
　　一番打量，阮玉虽不知来者姓名，但是光看这身装束也猜到了他是凤族之人。
　　这人负手而立，目光有些跋扈，其身后站着一群天兵，天兵的腰间各自别着一把长剑，柯烨率先拱手唤了一声，“太子殿下。”
　　罗川欠身施礼，“太子殿下。”
　　山泽也开口道了一声，“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难不成长真善淮那个老不死的又生了个儿子？阮玉记得第一任天帝长真善淮只有两子，分别是长真琉玥和长真横柏。
　　而今这位太子殿下又是谁？
　　太子长真煜上下打量着罗川，很是不屑，甚至是有些目中无人，“你就是苍南河神罗川？”
　　苍南这个地方距离汤渊山不远，阮玉清楚地记得这两地只有高耸连绵的山脉，既没有大河，又没有小湖，只有两三个水潭。
　　身为河神，不住江河湖泊，偏窝在山坳里，阮玉想着觉得有些意思，又有几分可笑。
　　罗川点头，“正是。”
　　长真煜负手向前走了两步，“都说苍南河神面容俊朗，神姿佳成而不魅，携君子雅态却不傲，令人过目不忘，今日一见，的确如此。”
　　这些话阮玉以前听魔界里头的人说过，但是现下从这只凤凰嘴里听到这番话，阮玉总觉得有些恶心。
　　“他呢？”长真煜又看向山泽。
　　罗川应声道：“殿下，他是我河神庙中的主簿，名唤山泽。”
　　长真煜的目光在山泽身上游走，片刻之后将目光落到了他的脸上，“为何要戴面具？”
　　“面目恐怖，故而戴着面具。”山泽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就像是一潭死水，他低垂着眼帘，没有与长真煜对视。
　　长真煜没再追问，稍带审视意味的目光在一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到了罗川的脸上。
　　长真煜盯着罗川，“汤渊山距苍南不过三十里，相当于汤渊山的天魔大阵就杵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今日清晨天魔大阵被人劈开，你之前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河神罗川，这算是你的失职吧！”
　　有道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阮玉觉得罗川现在就应了这句话。
　　罗川明明是河神，专管水域，再者说了，天帝还专门遣了天兵去看管天魔大阵，此番天魔大阵破裂怎么能算到罗川头上？
　　“是罗川失职了，但凭二殿下处置。”罗川再次微微欠身。
　　“太子殿下，此番事发突然……”柯烨欲替罗川委婉解释一番。
　　长真煜却毫不留情地将他的后话阻断，“柯烨神君，人界有一句话叫做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不知你听过没有？”
　　阮玉心道这厮是来兴师问罪的，太子殿下，果然威风。
　　柯烨心平气和，应了两字，“听过。”
　　长真煜冷哼一声，“柯烨神君听过此言便好，我父帝器重你才派你镇守魔界，然而今天出现如此大的纰漏，致使这么多无辜凡人惨死，你如何对得起我父帝对你的信任？”
　　柯烨拱手，眼眸微垂，“是我的罪过，待我追回那些余孽，自会去神界向天帝请罪。”
　　长真煜斜眼一瞥，“如此，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柯烨拱手离去。
　　长真煜又吩咐天兵，“留一半的人将此处妥善收拾，罗川，你们随本殿下去汤渊山看看。”
　　“是。”罗川、山泽以及剩余天兵随长真煜来至汤渊山。
　　汤渊山不算太高，山上一片荒芜，右侧是一个断崖。
　　长真煜负手站在断崖之上，原本位于断崖右侧的天魔大阵已经消散。
　　罗川手握素簪立在汤渊山崖之上，阮玉也能清楚地看到眼前这一切。
　　当年那场大战，仿佛昨日。
　　长真煜由高而下审视了片刻，“之前张凌神君传话于我说他忙着追杀魔魂，未曾仔细查看此处，罗川，现在你们下去走一遭，看看能不能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是。”罗川纵身由断崖跃下，山泽与天兵也跃下断崖。
　　林中树植茂盛，天兵朝四周分散，山泽与罗川往一个方向去。
　　周遭翠绿的植叶之上零星地散落着鲜红的、已经凝结的血点，四面八方有不少摧折的树木植被。
　　罗川驻足细看，伸出二指抚过一棵老树的断裂面，肃声道：“断裂面很平整，一剑就砍断这么多老树，此人着实厉害，他手里的剑也是不凡。”
　　“经过汤渊山一战，魔族里头还存在这样的高手？”山泽抱剑于胸前，两道目光不离罗川。
　　罗川站起身继续前行，不紧不慢地回答道：“自然有。”
　　“自从伏储将魔尊之位传给阮玉之后销声匿迹，整个魔界中，除了阮玉有些能耐之外，就只有他那两个将军有些本事。大将军木华死在了人界，二将军衡山与阮玉一道被卷入了天魔大阵中。汤渊山一战重创魔界，此后柯烨神君镇守魔界，妖族与魔族全被收监，怎会还有这等高手？”山泽跟在罗川身后，语无波澜。
　　阮玉甚恼，木华之死是他心里的一道伤，时隔多年，他对木华的愧疚不仅没有丝毫衰减，反而日渐增多。
　　周围草叶之上尽是血迹，罗川顺着血迹往前走，“不知道并不代表没有这样的高手。伏储是从红岩怨海中诞生的第一人，其实力惊人。这中间许多年，不知道红岩怨海孕育出了多少个像伏储这样的人。”
　　末了，罗川又补充道：“而且伏储是阮玉的爹，阮玉有难，伏储不可能不救。”
　　“就算伏储要救，他为何要等这么久？等个几十年、一百年我还能想明白，他这一等就是四百二十年。伏储是魔界第一任魔尊，他的实力估计与善淮天帝差不了多少，这早救晚救都是救，为什么非要等到今日？若真是伏储破开了天魔大阵，那么他又为什么不带着那些魔魂一同离去？”山泽这一连两问也正是罗川疑惑的地方。
　　对，分析得有些道理，阮玉表示赞同。
　　不过，想到此处，阮玉心里就堵得慌，暗嗤那伏储老头子忒没良心了，自己被困天魔大阵，他竟然不闻不问，就像没自己这个儿子一样。
　　罗川忽然站住了脚，周围的血腥气儿更浓了。前方草丛之间隐隐有一抹白影，罗川快步而去。
　　山泽拨开大腿般高的茂盛草丛，但见一名浑身是血的天兵，他伸出二指一探，“尚有命息。”
　　山泽扶起天兵，罗川附了一掌灵力送入天兵的心脉，天兵缓缓苏醒，“罗川……大人。”
　　“来者是谁？”罗川迫切想要知道答案，想要知道究竟是谁时隔五百四十年来破了这方由张凌神君十道金光符箓加持的天魔大阵。
　　“魔……一个魔。”天兵的声音很弱，仿佛一盏只剩残油的烛火，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罗川又送出一掌灵力，由天兵的胸膛灌入，“他长什么模样？”
　　“没看清楚脸，速度......很快，一剑就破开了……天魔大阵。”天兵呛出一滩血，神色痛苦不堪。
　　罗川眉头微蹙，“好了，你不必再说。山泽，带他去见殿下。”
　　山泽将天兵打横抱起，回到汤渊山巅，罗川微微欠身，“太子殿下，发现一名幸存天兵。”
　　长真煜回身一看，天兵已然昏厥，靠在山泽怀中，便随手召来两名天兵，“带他回神界药王殿，告诉姚思，务必要救活他！”
　　“是。”天兵接过山泽怀中的天兵，化作神光飞向神界。
　　长真煜又负手垂眸看着汤渊密林，“找到他时就是这样？”
　　“方才苏醒过一会儿，他说是一个魔破开了天魔大阵。此人修为甚是了得，一剑就破开了天魔大阵。”罗川看着长真煜的后背。
　　“一剑么？”长真煜沉吟了须臾，又道：“有几分本事！人界尚有诸多魔魂，而且阮玉的元神还未找到，你要多留心。”
　　罗川颔首,目送长真煜离去后才同山泽折回苍南河神庙。
　　进入河神庙，罗川将素簪从发上取下，随手一扔，阮玉变回人形，有些恼，“你到底想做甚？”
　　见素簪变成大活人，山泽脸上闪过须臾的惊愕，旋即归于平静，叫人不察。
　　“不妨猜一猜。”罗川的目光依旧清冷。
　　“本尊猜不着，现今也没心思去猜，速速拔除锁魂阵！”阮玉警惕打量着四周，耐心快要耗尽。
　　这殿里有一尊高大的河神泥塑，泥塑前边有一方长形供台，供台之上摆着香炉，香炉里头还有一支没有燃尽的香，旁边摆着三碟瓜果，果子都极为新鲜。
　　供台之下有三个圆形蒲团，左右两侧摆着些桌椅。
　　“你这不是求人的态度。”罗川负手，气定神闲。
　　阮玉快要疯了，叱咤风云多少年，头一次遇见罗川这样下贱之人，怪只怪现下奈何不了他，反被他捏住了死穴。
　　罗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一滩死水，淡淡询问，“妖儡可是出自你手？”
　　“是。”阮玉有些不耐烦。
　　看见罗川不紧不慢地召出皓月，阮玉下意识地后退，咬牙质问道：“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