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魔传》涵小笙

4、三界通缉

　　“我再问一遍，妖儡可是出自你手？”罗川对准阮玉，慢慢勾弦，三支长羽箭逐渐显现，灵气铮铮，大有将其射得魂飞魄散的气势。
　　阮玉抓住供台旁的椅子，罗川嘴角上扬，带出一抹阴森的冷笑，“你知道，这是皓月，你手中那把木椅根本挡不住。回答我，妖儡是否出自你手！”
　　这个问题的答案阮玉在数百年前就说了很多遍，多得让她自己都觉得厌烦。
　　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阮玉心里千般不满，也不得不再次回答，“不是！”
　　“那你适才为何要承认？”罗川没有放下手中的皓月。
　　阮玉怒道：“是你们神界认定妖儡出自我手，将这莫须有的罪名冠在我头上，我百口莫辩，还不许我讲一时气话？当年木华就是因为妖儡一事命丧人界，若妖儡诸事是我一手操纵，这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细想便知是有心人嫁祸于我。”
　　阮玉越说越恼，末了又补充道：“你的皮相虽好，却是这般蠢笨如猪！”
　　罗川不言，默默收了皓月。
　　好片刻，阮玉郑重道：“罗川，你我之间既无仇又无怨，眼下可否做个顺水人情放我走，日后你若有难，我必会出手相救。”
　　“按理来说，我本该放你离去，可是如今天帝已然下旨，三界通缉魔头阮玉。魔界由柯烨神君镇守，你回不去，人界里头混有诸多天兵、神官，你一旦暴露行踪，定会被生擒。如此一看，你还能去哪里？”
　　罗川面无表情地替他分析现如今的局面，语气不冷也不热，似极了看热闹的旁观者。
　　“三界通缉？这厮还真是狠毒。”阮玉狠嗤一声。
　　罗川不接他这话茬，继续补充道：“目前妖儡现世，你就不想顺势揪出妖儡案背后的主谋为木华报仇么？”
　　“自然要报仇。”阮玉此语郑重，脑中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木华那张血淋淋的脸。
　　“实不相瞒，我追查妖儡一案多年，你若信得过，可以暂留我的河神庙。一来可以躲避神界追捕，二来可以与我一同追查此案。”
　　“你在打什么算盘？”阮玉觉得罗川此举实在诡异。
　　罗川轻抖宽袖，“人人都说魔尊阮玉聪慧机敏，我打什么算盘你会猜不到？”
　　阮玉还真没想明白。
　　罗川没再言，只缓步走向河神泥塑后方，阮玉跟了过去，“你去哪儿？”
　　来到河神泥塑之后，罗川轻轻拂袖，一道闪着流光的结界显现，“跟着我进来你就不怕我耍花招？”
　　“身为神官却包庇魔头，你都把自个儿的前途、性命拿在手里玩了，本尊还有何惧怕。”阮玉跟着罗川进入结界，结界之后有另一番天地。
　　正对着是一个院子，院子左右两侧种着些花草，左边有一处藤架，石阶旁有一个老石缸，石缸里头有几朵碧绿的荷叶，荷叶衬着三朵荷花。阮玉凑到石缸旁，垂眸看见缸里还有几尾鱼悠闲地穿梭于莲梗之中。
　　甫一转眼，阮玉瞥见右边墙角处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桃树，走近一看才知，这竟然是一棵盘古手杖化的邓桃。
　　这棵邓桃长势喜人，可比无上宫中那棵邓桃。阮玉不禁笑道：“小河神，你手里的宝贝真不少。”
　　罗川瞟了一眼那棵邓桃，淡然道：“魔尊大人的无上宫不也有一棵么？”
　　“无上宫中那棵邓桃是伏储老头儿去捡的，难不成你这棵也是捡的？”
　　“那倒不是，这棵邓桃是我自己用吃剩的桃核种的。当年善淮天帝下令焚烧桃林时我还未出生，没有伏储那般好运气，自然也就没能直接捡现成的桃树。”
　　听到此处，阮玉心里一梗，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人界原本有一片邓桃林，那些桃子蕴含盘古灵力，吃上一个就可大涨修为。为此，有不少的凡人因为吃多了这种桃子而飞升成神。
　　比如那张凌，原本只是人间的一个画符道士，误食那桃子之后，轰隆三声，三道天雷直接将他劈成了神。
　　无故飞升之人太多，是以，长真善淮下令烧了那片邓桃之林。
　　伏储老头儿去捡了一棵被烧焦一半的邓桃树回来，经过两年的仔细栽培，竟叫他给养活了。那棵桃树每年都结果，可是这么多年，阮玉愣是一个没吃上。
　　一个小河神都有邓桃吃，身为一代魔尊却连味道都没偿上。阮玉觉得伏储老头儿实在是太抠搜，登时大有捶胸顿足之势。
　　罗川推开房门，迈步进屋。
　　“对了，小河神，适才那位太子殿下是谁？现如今的神界又有何变化？”阮玉跟着罗川进屋。
　　此间屋子的色调十分素雅，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罗汉床，罗汉床床周围铺着三层光洁的的白玉石。右侧靠墙处有一个大竹柜，左侧临窗之处有一张书案，书案之上摆着纸墨笔砚、一摞厚厚的书册，还有一盆红珊瑚，窗檐上挂着一串由贝壳、小海螺制成的风铃。
　　清风一过，风铃摇摆，清脆之声传遍整个屋子。
　　罗川在书案前落了座，不紧不慢道：“自混沌开，天地立，盘古身死成三界到如今，已经有两万多年。神界的第一任天帝长真善怀于神历九千六百年传位于大殿下长真琉玥，同年册封二殿下长真横柏为泰一天皇。昨夜那位太子殿下是天帝长真琉玥的次子，名唤长真煜，长女名唤长真向阳。”
　　“是了，当年在汤渊山一战中，长真琉玥十分卖力，这个天帝之位他也坐得。”阮玉冷嗤一声，又回想起长真煜的打扮，“既然长真煜是凤凰，那么与长真琉玥成亲的定然就是凤族宁沁歌了，当年一战，她凤族的涅焰神剑可是功不可没。”
　　罗川没再应声，算是默认了。
　　阮玉又问，“魔界的情况如何？”
　　罗川斟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阮玉身前，“由柯烨神君镇守，偶有暴乱，具体情况我不知晓，毕竟多年未曾进入魔界。”
　　原本无拘无束，现下被痛恨的神族统管，发生暴乱也自在情理之中。
　　“你且安心在这里待着，过一段时日我寻个机会带你去魔界瞧瞧。”罗川喝了一口茶，随后提起朱笔在书册上勾画。
　　阮玉颔首，随手拿了一本册子，封面上写着《清河城请愿录》，里头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请愿者的姓名、家住何处、于何时、于何地、为何事请愿，依次罗列，记录得十分详细。
　　阮玉大觉麻烦，忍不住道：“长真善淮做天帝时也有河神，但那会子没有什么请愿录，而今这长真琉玥做了天帝倒是立新规矩了。”
　　“以前人界河神多，大家各管一方，事情少。如河神少，事情颇多，须得做好记录。”罗川将目光从请愿录上移到了阮玉脸上。
　　“现在还有多少位河神？”以前人界共有一百二十个河神，阮玉还都见过，里头有好几位生得貌美的女河神。可谓是风情万种，叫人过目不忘。
　　罗川翻书的手一顿，这一顿，转瞬即逝，如风过无痕，“如此关心这些河神，里头可是有你的相好？”
　　“他们个个都想杀我，哪有什么相好，不过是好奇罢了。”阮玉合拢手中的请愿录，漫不经心地放回原位。
　　罗川垂眸继续圈画请愿录，“你有这份闲心问这问那，倒不如去庙外的清潭洗一洗，你自己不嫌臭，我却是极嫌。”
　　不提这茬儿还好，一提阮玉便觉得自己被臭得脑袋发晕，胃里翻江倒海，想要呕吐，“是该洗一洗，臭死了。”
　　寻到竹林后的清潭，阮玉扒干净衣裳后跳入潭中，溅起诸多水花。身上的陈年污垢，一搓一大条，阮玉十分嫌弃，干脆让陆拾的元神占主位，“脏死了，你自己来洗。”
　　“哦。”陆拾可怜巴巴地应声之后开始仔细搓洗身上的污渍。
　　搓了片刻，阮玉发现陆拾细皮嫩肉，如同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这与阮玉记忆中的乞丐模样相差甚远。
　　阮玉正思忖他是如何活到现在时，又瞥见陆拾手上的银镯，故而追问：“傻子，你手上这镯子是哪里来的？”
　　傻子摸了摸后脑勺，思忖片刻后才回答，“记不得了。”
　　阮玉只当他是捡的，因此没再追问。而今神界下了通缉令，魔界由柯烨镇守，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佩剑千魔斩不知所踪，一身修为又被体内留存的这抹涅槃神火消磨殆尽，就连身上这仅存的一点法力也使不出，如此下去可不行。
　　傻子的元神忽然缩到一旁，把阮玉的元神挤到主位。
　　阮玉睁眼一看，吓得打了个激灵，但见罗川捧着一套衣裳直愣愣站在旁边。
　　“你走路没有声音的吗？”阮玉拍了拍心口，又后知后觉地曲起双腿，捂住下身。
　　“我走路有声音，是你心事太重，没听见罢了，你我都是男人，你身上没什么东西值得我看。”罗川将手上的衣服放到地上，而后回转河神庙。
　　“有病！”阮玉嗤了一句，模样颇为傲娇。
　　远瞧着罗川的背影清瘦，步伐有些沉重，不似年轻人，倒似个年过半百的老人，阮玉有些好奇这小河神得的是什么病。
　　换上这身干净衣裳，阮玉瞬间就觉得身上轻松不少，就着水潭里的倒影，阮玉将头发扒拉理顺。洗干净了来看，傻子这张脸生得挺不错。
　　阮玉将头发撩到耳后，又捏了捏脸颊，甚是满意，“不错不错，生得还算俊美，有本尊的七分英姿。”
　　回到河神庙的后院，罗川那间屋子的房门敞开，他端坐于书案前专心致志地翻看请愿录。
　　阮玉在院中晃悠了一圈，无甚看头，打了个哈欠觉得疲倦，故而杵在罗川门外叫道：“罗川，哪间房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