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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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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人之间其实有很多话都不必说,那天不能吃酸的我破例喝了两杯柠檬水,但感觉还不错,我很快又平静下来了。
我跟恩珠叨念着最近发生的事,她告诉我她准备推出新的蛋糕了,我则向她提出意见,有没有想过做成咖啡屋。
恩珠显然是考虑过这点的,但她跟我解释难找到人手,并且她始终害怕这次尝试失败会亏本,加上她还要着手准备新的漫画,没有太多的精力。
我其实不是做生意那块料,听恩珠说着说着我就逐渐听不太懂了。
早些年我的父母仅让我在公司实习了几天就把我请回家了,并让我以后自由地生活,不必顾虑那么多,那时候他们就知道我不是那块料了
为此我只是附和着恩珠:“是这样。”“是那样。”“确实是这样。”
不久后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倾洒下来,照在那一片翠绿中,吹来的风是雨后清冽的青草香,此刻有种午后朦胧的美感,好像过往的一切都能被治愈一般。
我说下次应该带韩泽宇来治疗一下那家伙偏激的内心的。
恩珠似乎认真思考了。
我是在十点多时送恩珠回家的,回来的路上我们还买了烧烤和金阿姨喜欢的牛杂汤。
恩珠已经有些喝醉了,一直嘟嘟囔囔地问我开不开心啊,千星要开心啊。
我再次推开她靠在我肩膀上的头,明明都系上安全带了,恩珠还能把一半的身体靠过来,是她身体素质太好了吗?
总之凭我一个人是无法送金恩珠回家的,我拨打了韩泽宇的电话,让他过来接恩珠。
很快他就和金警官一起过来了,我打开车门让韩泽宇把恩珠背出来。
恩珠那时候还大吵大叫地说还没有去飙车兜风,一边用力地扯住我的衣领,我被她拽得踉跄了两步。
韩泽宇正努力地扯开恩珠的手,边说着金恩珠你现在像个变态,像我们警察要抓的那种人。
在恩珠终于放开我后,我才把烧烤和牛杂汤递给金警官,金警官问我不进去坐坐吗?我摇头拒绝了,说昨天刚结束了几场手术,今天还是想好好休息。
“我们恩珠要是有千星你一半稳重就好了。”金警官看着他的宝贝女儿说。
我则看向还在嘟嘟囔囔的恩珠,笑着说:“不,她这样就很好。”
我驱车回到了公寓,公寓的治安很好,于是我慢悠悠地在楼下的花园散步,抬头看着雨后逐渐清明的天空,月色清明,我抬头望向另一个方向。
在我第一次去沙漠冒险时,我的指导员就告诉我们,天空有着一颗永不黯淡的星星,是北极星。
它永远在天空光亮着,不同于几十年或几百年才能飞驰而过的星星,北极星永远待在那个位置,为人们指引着方向。
我抬手虚虚拢住那颗遥远的星星,好像镜头一转,我又回到了十多年前在沙漠的时候。
回到公寓后,我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我喜欢明亮的光线,也只有这种光线能带给我镇定作用,毕竟我接下来做的事,可能会让我感到压抑痛苦。
我打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笔记本被我套上了书套,也用热缩膜保护着。现在我要把这个厚厚的笔记本打开,去看我本该在十四年前就看到的内容。
我撕开热缩膜,走到飘窗边翻开这本日记,里面的字体看着有些别扭,大概是恩珠在刻意模仿秀妍的字迹,但显然她在第二页就放弃了,恢复了自己的笔迹。
我看了下日期,这大概是在秀妍初二时开始写的日记,我回忆了一下,也就是在她的父亲李泰洙被抓走后不久开始写的。
日记前半部分写的都是些琐碎的事情,没有记录太多事,大概是几天才写那么一点。但在1998年春时日记内容开始多了,那时候她重新遇见了我,日记里大多是关于我们的事。
这是很奇妙的事,我在另一个人的视角里,看着别人眼中的自己。
再然后秀妍遇到韩泽宇,日记里关于他的事逐渐变多,写满了少女心事。
我知道她是喜欢韩泽宇的,却没想到她喜欢到了这种程度,我没喜欢过任何人,因此无法代入秀妍的情感中。
但真的是这个原因吗。我很快把日记看完了,摩挲着日记本上被我套着的磨砂书套。
很奇怪,我在看完日记后没有预想的悲伤,没有能触动我的太多感情。
我曾经以为我会在翻看这本日记时哭得不能自己,但事实上并没有。
我只是像在单纯地看一本日记,除了偶尔会产生“时间过去的真快啊”和“我当初居然这样做过”的感慨,我内心再没生出其他感受。
我忽然觉得这样的自己不太讨喜,假使我是在15岁那年就翻看了这本日记,那这本日记所应该表达出的感情绝非如我现在这般。
我合上日记本,在飘窗边发愣,好一会我才回到柜子里用热缩膜把笔记本重新包好放回去。
外面的天空漆黑一片,我打开了阳台门,披着毯子在那儿吹冷风,秀妍日记里说自己落泪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风吹的。那么我现在站在风向处吹吹冷风,能把眼泪吹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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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珠在Kakaotalk上给我发了一堆小表情,我后悔跟她加这个好友了。
我同样没有回复,而是手机静音后去会诊,结束后去赶了两台手术,忙得头晕眼花出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我瘫坐在外头没人的沙发上。
这时候打开手机,还是发现了恩珠的那一连串骚扰信息,可怕的是现在的我居然会因为那些消息而感到慰藉了。
“朴医生,一起去吃饭吗?”同组的车医生同样憔悴,眼底挂着乌青,递了一瓶饮料给我。
我接过饮料,问她要去哪里吃。
“就附近吧,吃完就回家,我要睡了。”
虽然她现在就要睡着的样子了,我们两个的办公室在一处,顺路起身去换了件衣服,然后带着背包出去了。
“还是要找个顾家的好男人才行,以后回家就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了。”车琳娜医生长吁短叹,还模仿着居家的语气:“‘喂,我说过不要放葱花的对吧!’‘今天有聚会回不去了’‘今天有手术回不去了’‘来了个急诊回不去了’。”
我慢悠悠地说:“然后过渡到丈夫发帖在网络寻求情感咨询。”
“哈哈哈哈哈”车医生像疯了一样靠着我大笑,她比我要高上很多,跳到我身后,像个贝贝熊一样挂在我身后,我习以为常地拖着她走。
我们就一直保持这样走到了医院大厅,我忽然被大厅角落的某个人吸引了,主要是太奇怪了。
坐在角落处的女性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正四处观察着,她穿着的衣服却是精心搭配过的,神情不太像身体不舒服而来看病的人。
车琳娜也觉得那个人怪怪的,但在医院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我们都不去细想,于是她在那位女性望过来时热情地挥了挥手。
那位女性几乎是立刻就扭头不看我们了,我个人觉得罪魁祸首大概是车琳娜执意要待在头上的牛角帽,还是奶牛斑点款式的。我当做没看见,拖着背上的车琳娜就走。
但没过多久,我就把脚步慢下来了。医院大厅那个人,好像是…秀妍?
或者说应该是Zoe,我回想起那天餐厅里的青年是这样称呼她的。她大概是想来找我聊些什么的吗,还是她已经发现我认出她了吗。
但无论如何都好,如果她不想被任何人知道自己曾经的身份,我都不会去拆穿的。在看完那整本的日记却无法产生悲伤的感情后,我明白了这件事,我没有权利去干涉秀妍的生活。
“请等等-”背后传来了焦急而又熟悉的声音,我没有回头,当做没听见。
“那位奶牛帽小姐,请等等!”后面传来了精准的称呼,挂在我身上的车琳娜诶了一声。
我回头看向车琳娜:“车琳娜,我迟早有一天要把你的帽子烧了。”
车琳娜不明所以,一脸受伤地看着我,此时zoe也跑了上来,她先是装作若无其事地瞟了我几眼,接着对车琳娜说:“这位小姐,您的帽子很好看…我是来自法国的设计师,我想了解一下这顶帽子的来历…”
车琳娜被这突发事件搞懵了,用眼神问着我:她是不是骗子啊。
我用眼神回复她:你看起来确实很好骗。
毕竟整条大街上就只有车琳娜一个人戴着这顶远超于现代人类艺术范畴的帽子。
“这是我的名片。”zoe拿出了自己的名片,还把其中一张给了我,我收下了,内心却在放好和压箱底放好中抉择着。
“不嫌弃的话,可以来我家做客,我家在江南区那边…”
听完这句话的车琳娜赶紧给我使眼色:什么江南区啊,快逃快逃!!
我觉得她已经认定了zoe是骗子,此时她的手正伸到我后背不断揪着我的大衣示意我快逃。
“实际上我们刚下班,准备去吃饭。”我不敢相信这是我们十四年来面对面说的第一句话,但我确实说出口了,并且无比冷静。
“那我…”zoe似乎还有什么想说的:“我也可以跟你们…”
“zoe,怎么在这里?”但一把男声打断了她,我和车琳娜后退两步,望过去,发现是一位拄着拐杖的青年,他正一步一步地走向我们和zoe的方向,上次zoe好像喊他Harry来着。
“…Harry。”zoe呐呐道。
我和车琳娜却觉得是时候告辞了,我们不讨厌凑热闹,但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有多热衷。
车琳娜扯了扯我的袖子暗示我快跑,她甚至偷偷把自己的帽子拿下来藏好了,生怕被喊住。
我扯住车琳娜的袖子就要走,我敢说车琳娜绝对被吓到了,她对可疑的人群极度害怕,明明平时跟什么社交□□一样。
“两位是医生对吧。”那位叫Harry的青年望过来,他看着实在是很年轻,拄着拐杖在那儿很是斯文,可明明是含笑问着我们,我却诡异地觉得很不舒坦。
这种感觉好像很久之前就有过,包括嘴角的弧度和注视的目光。
我皱眉,没有丝毫遮挡地把不喜之色露在脸上,Harry却因为我的表情笑了出来,对着一旁有些呆愣的zoe说:“zoe你看,我在这个国家总是不被人喜欢,很奇怪呢。”
刚见面就会喜欢陌生人的家伙问题才比较大吧。
“初次见面,我叫Harry Borrison。”他在不远处笑着对我们说,我心想我记下了,Harry Potter先生。
我和车琳娜是顶着Harry Borrison和zoe的目光走的,在那有如实质的目光中车琳娜已经紧张得顺拐了,走到我的车里时她拍着我的手让我快开出去。
“我上次遇到这种恐怖的事情还是在幼儿园,有个小孩想把我从滑梯上踢下去。”车琳娜说。
我系着安全带,心想难为你把这件事记了二十多年。
“朴千星,那两个人怎么回事。”车琳娜说:“看你的眼神都很怪啊,那一男一女,你是不是欠他们钱?”
说完车琳娜又否定了自己:“我忘了,你这家伙穷得只剩下钱了。”
我也不明白,所以我没回复她,而是默契地把车开到了离医院最远的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