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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十四年后。

      电话里的恩珠说韩泽宇又开始发疯了,我面无表情地擦拭着手,那家伙有不发疯的一天才稀奇好吧,我某天半夜路过时还看到他对一个路灯嚷嚷着胡话。

      现在正是早上九点,我的下班时间,观察了病人一夜,现在总算可以换班了,我擦干净脸后走出医院。

      “千星啊,今晚要不要出去吃顿饭?”恩珠清楚我这日夜颠倒的医生生活,于是约我在晚上见面,我边走边回复她:“我不跟小鬼一起玩。”

      走到停车场,我对恩珠说:“开车不打电话,挂了,拜。”

      把恩珠还没说出口的话打断了,恩珠总说我这些年变冷漠了许多,我不否认,忙碌的生活让我的内心像是缺失了什么一样,我偶尔会想起我在十多岁时满世界探险旅游的日子,有时候又会觉得那个人真的是我吗?

      听说韩泽宇又去找姜尚德的麻烦了,我心想他还真是越活越年轻,喜怒哀乐都那么容易调动。

      我已经很少会被那种人渣牵动心神了,上一次留意还是五年前他在狱中被人打断腿时,那次我专门去看过他了,他消瘦了很多,整个人看起来都很病态,那时的状态估计比他刚戒冰时还差。他也看到了我,把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

      原本身为医学生的我不应漠视他人的苦难,可我却抑制不住地露出了笑容。我伸出食指抵住嘴唇,对他做了个“嘘”的动作。

      那以后我就不怎么关注他了,只是还让手下的人盯着他,看到手机传来的新简讯,我才知道姜尚德快出狱了,那也不怪韩泽宇的忽然发疯。

      屏幕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来,我回过神,摁亮屏幕,让他们在姜尚德出狱后继续关照。

      即便我忘了当初那种浓烈的感情,也不会让他就这么安定地活下去的。我言出必行,说过让他永远痛苦地活着,他就只能永远痛苦地活着。

      秀妍那件事后不到半年我就搬回了父母家,临走前恩珠把一个本子递给了我。我接过后她告诉我这是秀妍的日记,不过不是秀妍亲笔写的,原日记在韩泽宇手上,他不肯交出来,一离手就像要发狂一样,无奈之下恩珠只能抄了一份给我。

      我接过日记,什么也没有说,安静地走上了飞机。我没有打开日记本,因为秀妍曾经说的是一起翻看日记。那么就等她回来吧,等她回来后再翻看。

      这些年我时常会去探望秀妍妈妈和金警官,金警官受伤后无法再当刑警了,而是进了档案部,我觉得这也挺好的,这份工作很安全。

      而韩泽宇离家出走后被金警官收养,几年前成功当上刑警,恩珠成为了网络漫画家。

      不久前恩珠开了家蛋糕店,我曾经是怀着必死的决心去捧场那家蛋糕店的,因为我永远忘不了恩珠在我满十七岁那年,用花生油给我做的蛋糕。

      但让我庆幸的是,蛋糕味道是正常的,秀妍妈妈很爱这家店,和老板恩珠每天忙来忙去的,她们脸上的阴霾似乎都消散了,一切都向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回到公寓后,我把送来的鲜花插进瓶子里,洗漱后什么也没吃,戴上眼罩直接躺下补充睡眠。这一觉我睡得很好,睡梦间隐约听到了滴滴答答的声音,掀开眼罩发现是外面下着大雨。

      现在是下午两点,我才睡了几个小时。我发了好一会呆后慢悠悠地爬起来,走到飘窗边欣赏雨景,冬季的雨天总是阴沉空蒙,带来阵阵凉意。
      我并不会讨厌这种天气,我喜欢那种冰凉的刺骨感,我总是会把手贴在玻璃窗上,透过窗户感受着外面雨水的敲打,以及那股舒心的寒意。
      只是难得昏暗的阴天,我对面那户人家又早早的把灯打开了,远处的亮光让我的兴致稍减,我打开手机看到一连串的短信,其中有恩珠的:“死丫头快点回我。”往前翻翻是她不停刷屏问我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

      我都为她的短信费心疼了,是以我没挣扎多久就同意了跟她出去。

      我戴上一顶黑色的贝雷帽,穿得严严实实的就出去了,我的雨伞是厚实的24骨防风长柄雨伞,我撑开后直直往雨幕走去。

      恩珠的店在某条安静的街道,这条街道每次起风时,树上那些金黄的叶子就会随风飘落,远远看去像是天空撒下了金叶子,地面上也是黄金一片,在不久前成了拍照圣地,也带动了恩珠家蛋糕店的生意。

      车碾过落叶后发出阵阵好听的吱吱声,我冲在门口探头的恩珠鸣笛,恩珠朝店里挥挥手就淋着雨一路跑了过来。当她带着雨水坐上我的副驾驶位时,我毫不犹豫地打了她一拳。

      恩珠夸张地大叫一声,问我这是在干嘛。我收回手,问她阿姨不一起来吗。

      恩珠摆摆手:“劝过不肯来,明明下雨天也没什么人吃蛋糕,就是要守着店面。”恩珠补着妆,而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直起身子对我说:“第二春第二春!最近妈妈总是放相亲节目给我们看,该不会是有了喜欢的人吧!”

      那分明是在暗示你去找个对象吧,我坏心眼地没有告诉恩珠这件事,而是跟她说:“别随便找一些奇怪的人给阿姨。”

      恩珠听到我的话后以为我也赞同她的想法,眯起眼睛笑着对我说她不会的啦。

      但我确信她在第二天就会开始给阿姨物色人选,我直接把脑海里的剧情过渡到恩珠被阿姨追着打那段。

      金恩珠有时候真的很好骗,我只要严肃地说什么,她十有八‘九都是信的,曾经我还骗她说韩泽宇被一个gay缠上了,她毫不怀疑地信了,从此虎视眈眈每一个进入他们家的男生。

      虽然最后确实揪出了个暗恋韩泽宇的变态男同学,恩珠和我扯开房门时,那位男同学还抱着韩泽宇的私人衣物抚摸。

      韩泽宇脸色当场就变了,几乎是连夜爬上了崆峒山,而恩珠此后也对我的话确信不疑。

      顺带一提,韩泽宇事后在那位男同学家找到了他一系列的失踪私人物品,他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治愈了这青春期的阴影。

      雨水淅淅沥沥落下,外头的人们撑着伞赶路,车内是恩珠絮絮叨叨的话语,我看着飞驰而过的景色,觉得一直这样也不错。

      “所以,我们觉得你要去尝试一下新生活。”恩珠忽然小声地说,但由于她说着前面的话时我都在走神,于是没接过话茬,而是茫然地问了句:“什么?”

      “你也知道那个人要出狱了。”恩珠似乎有点不想说下去,但最后还是提了出来:“爸爸前段时间去见过那个人渣了,他断了条腿,整个人的身体机能都出现了很大问题,出狱后肯定无法做到正常生活了。”

      “千星啊,我们没有指责你,也没有觉得你做得不对。爸爸和妈妈都觉得,你的人生不该和那种人渣沾上一分关系,不能因为他而让你的手变脏。”

      “你的人生应该是一片坦途,光明万丈,找不出一丝污点的。千星,到此为止吧,你做的一切…我们一直都很感激。”

      这些话一直在我的脑海里重复,但奇怪的是我的内心没有一丝波动,没有愤恨与失落,也没有欣喜或感到放松。再早七八年的话,我大概会为这段话而情绪激动,心绪难平,现在的我却只是在思考了一会后,颔首说我知道了。
      我忽然意识到这就是成长,在我逐渐变得能掌控自己的生活后,年轻的那股活力却已丧失。

      “恩珠。”我忽然说:“你和韩泽宇还是这样,真的很好。”

      恩珠听得云里雾里,最后嫌弃地问我:“你怎么回事。”

      “没什么,到了,下车吧。”我指使恩珠撑伞来另一边接我,恩珠虽然嘴上嘟囔着我事多,但还是照做了。

      我们来的是家僻静的餐厅,进店里人不是很多,我们坐在靠窗边,身边的座位上的应该是对情侣。

      我惯例拿出消毒水清理自己的手和座位,那对情侣中的女生好奇地看了我一会,我对她点点头,算是礼貌性打招呼。

      雨又落下了,我和恩珠坐在店里看风景,雨雾就着外头一片翠绿色的丛林,给人一种宁静感,我敢说当清晨晨曦乍现时,那迷雾里的景色应该会更好。

      我拿出相机拍了张照,恩珠瞥了我一眼:“你还真是随身都带着这个啊,我差点以为你不是什么外科医生,而是大摄影家了。”

      “那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带着听诊器或温度计到处走。”我收好相机后说。

      “打住,我不想听你回忆医院的任何一件事。”恩珠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所以说你当初为什么会去当医生,你除了会冷笑这点,我没看出你有任何地方像医生。”

      “医生也不会冷笑。”医生在恩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我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抓阄抓到,我就选了。”

      恩珠那边沉默了好一会,最后她忽然扯住我的衣领嚷嚷着:“朴千星,你这个混蛋!”

      我已经习惯了,任由她抓着我的衣领摇晃,只是恩珠的举动似乎把旁边那对小情侣吓到了。女生握在手中的杯子猛地摔落在地,玻璃碎裂的声音吸引了我和恩珠,我转头望过去时那位女士正直直地看着我。

      是的,看着我,她没有望向恩珠,而是只看着我一个人。

      而我对上她蓄满泪水目光的一瞬间,不由得愣住,那一瞬间有无数想法在我的脑海里穿梭而过,这种状况只持续了两秒左右。

      我并不喜欢在慌乱的情况下思考,强行把满脑子的思绪收了回去,向隔壁桌的情侣道了个歉,并叫来了服务生,让他把杯子的赔偿记在我们账上。

      说完后我毫不留念地转过了头,但其实有一瞬间,我差点叫出某个名字。

      我听到那位女士的男朋友笑着说:“ZOE,这样盯着人不太礼貌哦。”

      ZOE,希腊语中生命的意思,很好听的名字。

      我再没关注他们,而恩珠则调侃着我:“哎呀我们家千星好可靠,以后不想结婚了,我们就一辈子这样过下去吧。”

      我推开她的脸:“敬谢不敏。”

      “你没打算过恋爱吗?”恩珠戳着我说,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执着对我毛手毛脚的,但我这时候产生了个吓她一跳的想法。

      我礼貌而斯文地按住她的手,对她说:“那我们以后就在一起吧,到了一定岁数去丹麦领证,然后环游世界。”

      我示意恩珠看向她放在我小腹上的手:“你是这样爱着我。”

      恩珠沉默地收回自己的手,看着像憋了一肚子话但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一样,最后憋屈地对我说:“你知不知道自己一脸冷漠的说这种话时都很可怕。”

      我没忍住笑了出来,恩珠看起来更郁闷了,她说:“是真的,有次把泽宇吓得好几个晚上都没睡着。”

      “哦。”我搅弄着柠檬水里的冰块,又恢复成了平时那种兴致缺缺的模样,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遗憾。”

      “你这臭丫头…”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椅子拖动的尖锐声打断了,我听到身后的那位女士有些慌张地说:“Harry,我们走吧,回来还有很多事要忙的…快些回去吧…”

      我没回头,而是对表情惊异的恩珠比着嘴型说:看吧,你把人吓跑了。

      恩珠有些理亏地缩了缩脑袋,那位男性轻叹了一声,最后同意了。

      在他们收拾物件,走出餐厅的那一段时间,我只是撑着下巴在搅弄着杯子里的冰块,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看过他们一眼。

      常有人说我的长相看起来很有攻击性,尤其是那双天生瞳孔颜色比较淡的眼睛,像是什么都能看透一样。但我没说过,我其实真的很会看人,我很容易就能想起某个人的长相,身形,声音,以及习惯。

      慌张时会忍不住用脚摩擦地板,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想哭是最先红的是鼻子,然后是微微抬高的声音。

      我那善良而又胆怯的青梅啊。

      杯子里的冰逐渐融化,即便是在寒冷的冬季,它们维持的时间也不会太长,我看着那些冰块,久而不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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