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侍从》半盏微芒

7、樱桃镇的往事

　　“啊……我去调查……？”米路结结巴巴地说，“可是……我……”
　　阿尔文微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不然难道你要让我一个哑巴来做这种事？”
　　米路苦着脸：“我……可是我不会啊……”
　　阿尔文收起了笑容：“骑士不会为自己找借口。米路，这是骑士侍从工作的一部分，你要学习才行。”
　　骑士侍从工作的一部分……唉，也是，谁叫我的骑士是个哑巴呢。米路一边腹诽着，一边抓了一小把樱桃下了楼。
　　他走到院子里，深深吸了口气。那一个个排列整齐的木桶散发着樱桃的香气，米路不禁从手里拿起一颗樱桃放入口中。
　　又酸又甜。
　　米路一边吃着樱桃，一边发着愁。他该怎么调查呢？直接去问老妇人“你们为什么不搬家”？想想都觉得不行，万一这大房子真有什么问题可怎么办。
　　他正这样想着，就听到老妇人在喊他：“孩子，过来，来我这边陪我坐一会。”
　　老人指着身边的小凳子，眼里带着几分慈和几分期待。米路挤出一抹笑容，点了点头。
　　“今年……又是个好收成啊。”老妇人就像所有农家老人一样地感慨着。
　　米路看着自己吐到地上的樱桃籽，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婆婆，镇子里的路比外面的大路漂亮好多啊。”
　　老妇人笑了：“是啊，漂亮很多。大石头修成的路，就算连着下好多天的雨也不用怕变得泥泞。说起来，这条路还是上上任的镇长……”
　　“外婆！”一个清脆的声音有些急切地打断了老人的讲述，“你别给客人讲这些有的没的！”
　　是那个小姑娘。她气鼓鼓地盯着老妇人和米路：“都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了，有什么好说的？”
　　那可太有好说的了，米路腹诽着。这镇子里的道路，看起来明显和你家的大房子如出一辙，它们一定有什么关系在。上上任的镇长？不说就不说，我去问其他的镇民去。
　　他站起身来，走出了这个篱笆围成的小院子。
　　这座小镇里到处都是浓郁的樱桃酒香。现在正是樱桃成熟的时节，镇上的人们都忙着酿制樱桃酒，不时也能看到有人将一筐筐的樱桃装上马车。镇后是一大片看不到边的樱桃林，不少人正背着大筐的樱桃往回走，在夕阳下拉出老长的影子。
　　“你好，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米路拦下一个看起来有些疲惫了的壮年男子。后者一脸的不耐烦：“哪来的小鬼，没空！”
　　米路眯了眯眼，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诶，别生气嘛，我是刚好路过这座小镇，来这里借宿的，只是有点好奇……”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从怀里取出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放到男子面前。
　　“金塔勒？”男子愣了一下，随即喜上眉梢：“什么问题，你问。”
　　米路露出了微笑。金钱的力量还是值得信任的。
　　“我想问一下，关于镇子的上上任镇长的事情……”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米路眼看着男子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而后替换成了不耐烦——不，是避如蛇蝎的表情。男子直接将那枚金币扔回给了米路：“别问我，我不知道！”
　　“诶！诶你别走啊！”米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小跑着离开了。他转身看向周围，发现其他的那些摘樱桃回来的人也在一瞬间跑得一干二净。
　　只留下米路一个人站在路中间不知所措。
　　这，这是什么事啊……米路哭丧着脸，难道自己真的要去问那位老婆婆吗？
　　他有些气馁地往回走，一边走着一边观察着这片小镇，希望能够看出些什么东西来。
　　家家户户都有樱桃树和酒桶，家家户户都是浓郁的樱桃味，但是再没有第二栋像老婆婆家里那样的石质二层小楼，有的只是一层高的石头屋子或者木屋。但即使是石头屋子也不像那栋小楼一样浑然一体，找不出雕琢的痕迹。
　　老婆婆以前家境一定很好。
　　米路看着那栋高大的房子，心想。
　　他走回老婆婆的小院子，轻轻坐在老人身边。老人微微眯着眼，和蔼地说：“镇子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米路感觉到老人的话里带着淡淡的骄傲。他回道：“是很漂亮。不过，别人家的房子都不如您家的高。”
　　“是啊，我家的房子最高了……”老婆婆露出了怀念的神色，“当年……”
　　“外婆！家里的面包不够了！”小姑娘清脆而急切的声音响起，让等着听故事的米路几乎有种一头撞在树上的冲动。
　　“安妮，面包不够就去买。别在客人面前大呼小叫的。”老婆婆有些责怪地说。
　　安妮嘿嘿笑了笑，一把抓起米路的手腕：“面包太多了我拿不动，你跟我一起吧！”
　　米路叹了口气，对还要再责怪的老婆婆说了句没关系，接着就被拖着离开了院子。
　　安妮刚刚离开院子的时候还是小跑着的，但没走多远她的脚步就变成了刻意放重的大步子。米路感觉到这个小女孩有些不太开心。
　　“你叫什么名字？”她毫不客气地问。
　　米路不明白她的敌意从何而来，老老实实地回答：“米路。”
　　“好的，米路。”小女孩瞪着他，声音很低却气势很足地说，“不许你再问我外婆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听到没有！”
　　米路眨了眨眼：“什么问题？”
　　“就是，关于我舅舅——也就是上上任镇长，关于我家的房子和镇上的道路，还有后面那一大片樱桃林，都不许问！”
　　米路：“为什么啊？”
　　安妮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长出了一口气：“这样，我把我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你，你不许再问了！”
　　米路眼前一亮：“好啊。”
　　女孩沉吟了几秒钟，讲出了一个故事。
　　…………
　　我的外婆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那个男孩子，也就是我的舅舅，是外婆的骄傲。
　　他很厉害，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很远的地方求学。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是附近几个小镇里最厉害，知识最渊博的人。
　　樱桃镇的人们共同选择了让舅舅成为镇长。
　　成为镇长之后的舅舅不负众望，他带领大家在镇子后的空地上种了一大片的樱桃林，还请来了厉害的酿酒师教大家酿樱桃酒。在他的带领下，大家的生活都在变好。直到有一天，一切都变了。
　　其实我也不确定那一天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外婆说，舅舅突然被人发现是魔法师，然后就被愤怒的镇民抓了起来。他们根本不在乎舅舅曾经带给他们的一切东西，他们只知道舅舅是邪恶的魔法师。
　　舅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那样在混乱中被一块石头砸中了后脑死掉了。他死了以后，镇上的人愤怒地冲进了外婆家里，声称要夺回本就属于他们的东西。我的妈妈在混乱中被打伤，这栋房子里的东西也被抢得一干二净。
　　…………
　　“可是我的舅舅什么坏事都没做，就被指认为魔法师！”
　　小女孩眼中满是愤怒：“后来这些人也许是想起了我舅舅做过的好事，开始会偷偷接济外婆和我的生活……可是我不会原谅他们！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不让你和外婆说这些了吧！外婆想起这些事情只会觉得伤心，所以我懂事了以后从来都不会问她这些事情。”
　　米路却是完全被这个故事镇住了。
　　居然……一位热心肠的，为小镇做了许多好事的镇长，居然被诬陷为魔法师！
　　镇上的人的奇怪反应，还有那栋房子里堆积的破旧杂物，这就都能解释得清了。
　　我……我要把这件事情告诉阿尔文老师！他是教会的圣骑士，一定会替那位镇长申冤的！
　　米路这样想着，大步朝着老婆婆的房子走了回去。
　　…………
　　阿尔文手里拿着纸和笔，走到老婆婆身边，默默坐下。
　　“您……是一位骑士吧？”老婆婆缓缓开口了，“住在我这有罪之人的房子里，不会让您感到不舒服吗？”
　　阿尔文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老婆婆看了看，笑了：“您说得也是。在这里，没有魔法师的母亲也没有骑士，只不过是一个将死的老人和一个年轻人罢了。”
　　“我只是不明白啊……怎么想都不明白。”老婆婆摇了摇头，话里多了悲伤和不解，“魔法师怎么就突然人人喊打了呢？小约翰做镇长的时候，用魔法为镇子修路的时候，人人都惊叹魔法的神奇；他用魔法给我们盖了这么大一栋房子的时候，大家都说附近的镇子里再也找不到这么漂亮的房子了……可是为什么，突然就要杀了他呢？”
　　刚刚赶回来的米路听到老妇人的话，一下子就愣在了门口。
　　而院子里的阿尔文拿着纸笔，像一座雕像。
　　谁知道呢，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