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侍从》半盏微芒

6、樱桃

　　“老师，这就是去圣城的路吗？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脚下的道路和米路那天晚上走过的那一条比起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一样是被夯实的土路，一样的平整。
　　阿尔文指了指天上的太阳：“我们现在是在往哪个方向走？”
　　米路想了想：“应该是南方？”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他一个人走的那条路是通往“北陆三城”的，而现在脚下的这条路与那条路的方向相反。
　　阿尔文点了点头：“对。圣城就在红林镇的南方，我们走的路没有错。你知道应该怎样辨别方向吗？”
　　“太阳升起的方向，就是东方？”米路有些不太确定地说。
　　阿尔文点了点头：“而正午的太阳位于南方，晚上的太阳就在西方。”
　　“嗯嗯。”米路有些敷衍地应了一声，接着好奇地问，“那，老师，我们还要走多远才能到圣城啊？”
　　阿尔文的脸上不受控制地露出了笑容：“很远。”
　　“啊——那，老师，圣城是什么样子的啊？”米路接着问。
　　阿尔文的脸上多了一丝阴郁。
　　“圣城，那里是个很好的地方，但也是个很坏的地方。”
　　说到这里，似乎是不想再多说什么，骑士突然奔跑起来。
　　“诶？老师！你跑那么快干嘛！”
　　“再慢一点就没法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座小镇了，在秋天露宿是会着凉的。”阿尔文的声音很是平稳。
　　奔跑着的骑士不时回头看看米路是否跟得上。在缓慢地调整到一个不会把少年甩掉的速度以后，他的思绪便不由得渐渐放空。
　　这条路上的下一个小镇……
　　骑士想到了一些往事。
　　…………
　　太阳渐渐西斜的时候，气喘吁吁的米路终于看到了远处的小镇。
　　“老师！我们，是不是……快到了……”米路喘息着问。
　　少年身前那一直均匀地铿锵作响的骑士渐渐停了下来，任由米路一头撞在他身上：“对。这里就是我们今晚要借宿的地方，樱桃镇。”
　　米路揉了揉自己刚刚撞到骑士甲胄的额头，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骑士剧烈运动以后散发的热度：“樱桃镇？”
　　“是的，樱桃镇。”
　　阿尔文从怀里取出一大块厚实的布料铺在地上。米路不解地看着他。
　　“我们……要睡在这里吗，老师？”少年看着这块布。虽然是很大一块，但是好像没办法睡下两个人。
　　阿尔文笑笑，开始脱掉身上的铠甲。
　　米路目瞪口呆：“老师……我们不是说要借宿吗……”
　　骑士的甲胄下面是一层纤薄的白色衬衣。奔跑了一整个下午，他身上却只是微微出了一点汗。米路有些羡慕地看着他身上不夸张但是充满力量感的肌肉线条，再看看自己……
　　嗯，需要锻炼。
　　阿尔文将铠甲放在那块布上面，接着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裤：“我们是要借宿，但是我并不想太惊动这里的镇民。”
　　米路明白过来：“我们只是要借宿，不是要查案，没必要让整个小镇的人都来帮忙。”
　　“知道就好。”阿尔文用那块布将铠甲包好，米路立刻跑过去接下来：“我来我来！”
　　骑士有些好笑地看着少年拎起足有他自己一半大的包裹：“这确实是骑士侍从该做的事情没错，但为难小孩子可不是骑士的品格。”
　　他刚想把包裹提回来，米路就已经跑开了。
　　阿尔文笑着摇了摇头。他稍微理了理头发，整理了一下衣领，又抬手用圣光熨平了衣服上的褶皱，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年轻的家庭教师或者管家而不是一个刚刚脱下铠甲的骑士，然后大步朝着樱桃镇走了过去。
　　走到镇口时，骑士看到了坐在原地喘着粗气的少年。他把那个包裹放在背后靠着，努力地深呼吸。
　　“老师……你的包裹好重啊……你一直都是穿着这么重的东西跑步的吗……”米路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你能把它带到这里来，已经很让我惊讶了。”阿尔文抓起那个包裹，随手扛在肩膀上。
　　米路站起身来，跟在骑士身边：“老师，我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啊？”
　　“像我一样？”
　　“嗯！像你一样有力气，像你一样有漂亮的肌肉！”
　　阿尔文深深吸了口气：“你不一定非要像我一样。比如说，你也可以变得更敏捷，更善于隐藏自己。”
　　米路也学着阿尔文吸了口气：“像刺客那样吗？唔，好像也可以。啊，什么味道，好香！”
　　鼻端是清甜的水果气味，夹杂着一丝让人迷醉的神秘味道。这种味道和空气中的草叶与土壤的味道混在一起，迷人而又令人心旷神怡。
　　阿尔文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小镇：“是樱桃酒的味道。樱桃镇盛产樱桃，镇民多以酿酒为生。”
　　米路远远看着小镇里一棵棵比房子还高的，点缀着红色的樱桃树，不禁惊讶地“哇哦”出声。他小跑着到了镇里，突然发现脚下的地面变了。
　　“老师！老师！”米路兴奋地喊，“这里的路好漂亮！”
　　明明只是一个小镇，但小镇里的道路却比大路还要整洁。地上铺满了大块的石头，虽然粗糙但是表面相当平整，即使是雨天也完全不用担心打滑。
　　阿尔文嘴角的笑容变淡了些。他注视着这片石头铺成的路，接着抬起头来：“走了，米路。”
　　米路眨眨眼，不知为何，他感觉老师似乎有点不太开心。他乖巧地“哦”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着骑士朝着镇上最高的那棵樱桃树下的人家走去。
　　“这栋房子看起来好大。”米路一边走过去一边抬起了头。
　　他们走向的那栋房子是小镇上唯一一栋有两层楼的房子。不过，尽管规模很大，但是这房子看起来却有些破败，石质的墙上爬满了藤蔓。大房子边上围着一圈篱笆，篱笆里是排列紧密的木桶。
　　米路在阿尔文的示意下推开了院子的门。院子里坐着一个小姑娘和一个老妇人。
　　“您好，我们是路过的旅人，可以在您家里住宿一晚吗？”
　　第一次说这种话的米路不太能组织好语言，显得有点唐突。不过老妇人看起来并不介意：“好啊，当然没有问题。只不过家里只有我们祖孙两人，您要是有什么需求，我们可不太帮得上忙啊。”
　　“您愿意暂时收留我们，就已经是帮了大忙了。”米路（按照阿尔文的指点）说道。
　　老妇人笑了笑，吩咐起小姑娘：“安妮，去给客人端一盆樱桃来。”
　　阿尔文从口袋里取出三枚银币，放到米路手里。米路会意，走过去将它们放在老妇人手中：“我们可不能白白享受您的招待。”
　　少年注意到，小姑娘看向他们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
　　“请跟我来吧，空房间都在二楼。不过已经很长时间没人打理了。”小姑娘端着樱桃来招呼米路。
　　如她所说，二楼的房间确实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了。虽然这栋房子从墙壁到地面都是花纹奇特的石头所支撑，整个透着一种雍容华贵的气息，但如今却也是大部分都落满了灰尘。米路还在一个房间里隐约看到了一些杂物，像是折断的烛台或者椅子之类。
　　不过小姑娘带他们去的那个房间看起来倒还稍稍干净一些，看得出来曾经被打扫过，现在只是稍有灰尘，并不显得脏乱。
　　小姑娘把樱桃放在房间里就离开了。米路看着阿尔文，有些犹豫地发问：“老师……我总感觉，这里不太对劲。”
　　阿尔文将包裹放在房间的角落里：“哪里不对劲？”
　　米路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吟游诗人故事里的老妇人和小姑娘，都不会住在这么……豪华的房子里。”
　　阿尔文的嘴唇抿了起来。须臾，他点了点头。
　　“是啊。一般来说，一个家庭的房屋应该与这个家庭的财力相匹配。而一对以贩卖樱桃酒为生的祖孙，住在这样的大房子里，显然是不合理的。而明明既不足以请人维护这座大房子，又住不下这么大的房子，她们却并没有卖掉它，这是为什么呢？”
　　米路听得连连点头。
　　“那，你就去调查一下看看吧。放心，我会保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