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见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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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气氛太不自然了，陈默蜷了一下指节，决定还是解释解释，“我还没有过这么亲近的朋友，你是第一个诶，包括来我家做客进我房间的。”
“嗯，很荣幸。”叶千寻颇有深意地望了望她，心念电转间淡定地揭过这个话题，“我们上去学习吧？”
陈默噎了噎，“好，番茄也端上去。”随即懊恼地走在前面。
那瞬间她也不清楚自己想表达什么，又想要对方什么回应，总之不该是这样官方的“很荣幸”三个字。
下午的时间比较长，陈默被冷对了一场，不像上午那样一会儿聊聊天的，叶千寻有什么问题她也一板一眼地教。
陈默想起吴攀送海鲜的时候说的话，她的言辞充满了艺术，她说“帮忙解决”，这个小小年纪的吴攀，比起过年过节的时候给她老爹送礼的那些叔叔阿姨不遑多让。
而叶千寻说“很荣幸”三个字的时候根本不走心，没有夸老妈厨艺时的那般诚恳。
那她能说什么呢？
说“你也是我最亲近的、你家也是我第一次到别人家做客”？
这个答案陈默喜闻乐见，可并不是，那个老气横秋的妹子和她好像住一起吧，要么就是邻居，关系真不是一般好。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听到近乎表白的这番话，会做何答呢？
普通人的话自己定然是不屑一顾，就像吴迟景如果不是班长加同桌加室友，不会和她多说的，可如果换成叶千寻，竟让自己有种“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的宿命感。
老妈说的没错，自己太孤僻了，从小就比同龄人成熟稳重，追求的东西向来不一样，也没有过叛逆期，接触的都是学霸类的人，称为朋友还不如称之为对手。
眼前这个叶千寻也是需要考察的，做起数学题来真的好笨拙，但也是心气高的人，具体表现在遇到不会的题就硬想，想不出来就盯，活生生的学神坐她边上也不懂求教一下。
每逢陈默提点两句，就像茅塞顿开，刷刷写一大片，一位数乘两位数都要列竖式计算，移小数点掰着一根根手指头数，函数公式前面刚背过后面就忘。
真的好笨啊，陈默心想。
时间飞逝，眨眼就到了四点，叶千寻婉拒了陈默的挽留，向顾枝告辞后独自离开青山公馆。
叶千寻踏入医院，浓厚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她轻车熟路走进病房，看到叶升鸿正在打热水。
“姐，今天这么晚才过来啊？”
“嗯，我来吧。”叶千寻接过盆走到病床边坐下，拧了拧毛巾，轻轻擦拭病人的身体。
这间病房是吴攀帮忙找的，条件很好，有独立卫生间，还请了一位陪护阿姨。
两年多前杨瑛查出尿毒症，每个星期治疗费用高达□□千块，短短半年耗尽了积蓄，这期间她性情大变，易怒易暴，对叶千寻说尽了刻薄的话。
叶千寻却不怕这些恶语，不仅那时中断了学业到医院照顾杨瑛，还到处找活干，正规店铺不敢招收未成年，长着一张清丽无双的脸，她差点走了弯路，应聘进了一家夜总会，把老男人打伤连夜逃了出来。
这可得罪了人，沿途围追堵截，好巧不巧在海角七号门口遇到了吴攀，叶千寻惊呼一声小石头，闹事者立刻被保安叉走。
上次见面还是五年前，在她们俩亲生母亲叶泠的葬礼上，一个十岁，一个八岁，时隔多年叶千寻能认出人，全靠吴攀眉心那颗辨识度极高的红痣。
吴攀自小就喜爱这位姐姐，毫无隔阂，请来了小姨叶薇，叶薇大手一挥摆平了住院的相关事务和费用。
叶千寻却难以接受，吴攀的钱是生母留下的，而她不愿意用那人的钱，想方设法抵债，因而进了海角七号驻唱。
包括吴攀请求的，别去医院陪床了，和她一起住到半山别墅去，一开始叶千寻也是不答应。
吴攀找了小姨，小姨治个半大点的小孩简直有一手，叶千寻就是抱着还债的心理，那叶薇就说了吴攀之前被她父亲和后妈还有后妈的女儿欺负得可惨，最后赶出家门，现在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地方，很可怜，小小年纪这么成熟，都是被生活逼出来的。
最后狠狠共情了一下，说：“你们俩姐妹没一个过得容易，你又年长些，照顾点妹妹是应该的，这样，你住进去，小姨给你开工资，怎么样？”
叶千寻连忙摆手，道可以住过去，开工资就免了，这边已经免去很多医药费了，况且吴攀确实是自己妹妹，看着潇洒风光，其实背地里心酸不为人知。
转眼两年，弟弟叶升鸿住在病房也两年了，别的男生放学打篮球踢足球还有跑网吧打游戏，他一放学就来医院，小身板瘦得像个麻杆，也不显高，15岁了才1米65，看着叶千寻一般高。
之前姐弟俩还会相互打气，等候合适的□□，漫长的等待，等来的是病情几度恶化，就在一个月前，杨瑛又进了一趟ICU。
这次抢救回来，明显感觉到杨瑛的精气神比以往要衰弱很多。
有些话终究是亲生的孩子能听。
叶千寻站在门口踌躇。
杨瑛在交代后事，没说几句弟弟就泣不成声，跪着求她坚强点，不要放弃。
不像生父生母走得那么突然，叶千寻觉得这次实在太难熬了，叶升鸿的心态都熬出问题了。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那天杨瑛昏睡过去后，叶升鸿把叶千寻拉到楼顶去聊天，说好苦，好想带着妈妈一起离开。
叶千寻意识到这是一种求救信号，立刻劝慰他。
“对了姐，刚刚护工下去应该就打了两份饭，你吃了没？”
叶千寻回神，应道：“我等会儿去店里吃，今天周末，你要不要过去放松一下，这边交代陪护多上上心就行了。”
“我不去了，我写作业。”叶升鸿神情冷淡，他不喜欢那种颓靡的风月场所，更不喜欢自己的姐姐在昏暗的灯光下供人取乐。
“好，那我走了。”
“我送你。”
电梯里姐弟二人皆沉默不语，叶千寻知道弟弟有话想说。
果不其然，到公交站台边驻足，叶升鸿就开口了，“姐，你这个星期很少过来，是不是又被——”
叶千寻皱了皱眉头，打断他，“我也开学了平时要上课，今天在老师家补课，以后周六周日白天都要去。”
这个弟弟大男子主义很重，总认为吴攀不是什么好人把自己带坏，其实小时候她和吴攀更亲的，父亲在的时候第一次带她去见生母叶泠，彼时恰好是吴攀一周岁，叶千寻捏着她的脸兴奋地喊娃娃，还把人抱摔了，所幸是摔在厚地毯上没什么大碍。
弟弟只会和她抢吃抢穿，抢父母的爱，童年以四人为单位的家里，她非常边缘。
叶升鸿连忙放缓语气，“那就好，那就好，姐姐，我只是担心你工作太累。”
“别担心，你也要好好学习，我们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叶千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车来了，我先走了，你好好的。”
“姐姐路上小心。”
“好。”叶千寻投币上车，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窗外，夕阳染红了天边，连着街道也红成一片，少年单薄的身影逆光站立，看着车尾眼里就涌出了泪。
叶千寻的一天如此忙碌，吃过晚饭后在店里写了会儿作业，即刻又要换衣服准备登台了。
然而，镭射灯、霓虹灯忽明忽暗的台上，她身上并没有疲惫感。
不像上课时，遇到不喜欢的科目就趴下睡觉，在海角七号上班，她一定要把自己的精神状态调整到最佳，她尊重这一方舞台。
之前在学校还抽空休息，自从那天被陈默一句“数学不难、是你畏难”伤到自尊后，叶千寻即使完全听不懂，也要在上课时瞪个眼和数学死磕到底。
次日，叶千寻照旧去了陈默家里补数学。
每次学完数学的新知识，她都久久不能回神，要茫然好久。
人的大脑用进废退的道理所言非虚。
周一在学校上课，叶千寻刚坐下，王宪庭就大老远跑过来在她旁边坐下，兰花指隐隐一翘，指着手机质问道：“我加你Q为啥不理我？”
叶千寻皱了皱眉。
苏家辉立刻转过身，“哦豁，千寻不理你就不理了还为啥，你也不看看自己啥样。”
“滚滚滚，想吵架是不是啊？”
这家伙周围环绕了四五个美女，苏家辉平时就看不惯他，现在他想来嚯嚯自己看上的后桌，苏家辉当即不乐意了，怒道：“回你自己位子去，别在这狗叫。”
“你tm再说一句！”王宪庭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米八的大个儿挺唬人，似乎下一秒拳头就抡对方脸上。
苏家辉火气被挑起来了，伸手就要去抓王宪庭领子，体育生一米九多壮硕的体格不是细狗能比的，他同桌谢鹏飞在一旁赶忙拉架。
一大早被这一幕闹得什么好心情都没了，叶千寻脸更臭，“要打架出去，别吵我。”
“吵什么吵？”陈默和吴迟景走过来。
班上逐渐安静下来，同学们都在看戏。
王宪庭叉个腰，“班长还有纪委给我评评理，我在这边和叶千寻聊天，苏家辉这大傻/逼就转过来给我一顿阴阳怪气。”
陈默对他那尖细的嗓音略有不适，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吴迟景问，“千寻你怎么说？”
叶千寻一心只想息事宁人，一张脸臭得要死，“没发生什么啊，就是他们俩讲话声音大了点。”
吴迟景点点头，“哦，既然是这种情况，那你们俩就各退一步呗？”
“切，本来也没什么事情啊。”苏家辉嗤笑，“班长，你让他坐回去，别在这边晃悠，马上就早读了，手机还拿出来，被教导主任抓住了我们班流动红旗就没了。”
“好。”吴迟景对苏家辉提出肯定，又让他转过去学习，然后送王宪庭回到座位，又和他客套了两句。
陈默是被吴迟景拉过来撑场面的，她的注意点全放在叶千寻身上了。
两个男生为一个女生争吵甚至差点动手，陈默都能想到，等中午回到宿舍，这些就是室友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叶千寻长得是真好看，生气的时候抿着唇，眉头轻轻皱着。
白色校服的扣子第一颗没扣，锁骨隐约可见，她的胸口微微起伏像在平息怒意，手扶在书本上，指节分明，指甲盖细长匀称，充满了美感。
陈默看得出神，不防叶千寻乍一抬头，以一个极度不爽的眼神与自己对上。
叶千寻以为是看热闹的还不走，这一对上眼，愣了一下，叹了叹，低声招呼道：“陈默同学。”
陈默索性上前了两步，手搭在她肩上拍了拍，“没事吧？”
叶千寻摇摇头，“见笑了，你回去吧。”
加入这个新班级没几天，叶千寻再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她完全能预见到，不久后她就会被大部分男生诋毁轻慢，被女生八卦嘲讽。
在学生时代，这样的事情她已经历过许多次，习以为常。
只是被陈默看到这幕，心里的不舒服怎么都有些无法排解。
她会怎么看待自己啊？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见笑
